聚焦广州市区禁摩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天大的冤枉了。搭客和抢劫是两回事，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只有被人欺负的分，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人。

　　前段时间电视上放过一个姑娘被飞车贼拖倒摔死的新闻，确实挺让人气的。事后有几个热心肠的兄弟还专门给电视台打电话，想给那个姑娘的家人送些钱。

　　但话说回来，人们像躲瘟神那样躲我们，那谁又在意过我们的生死呢？

　　开车最怕的就是抢车夺命。今年(指2006年)春节过后，一个月内我们有3个兄弟被抢了摩托车。歹徒都是晚上上车，把人带到偏僻的巷子后，突然冲出几个同伙，说不给车就要捅刀子了。事后派出所的人来调查，说我们是非法营运，问了几句之后就不管了。车子这一丢，他们半年的功夫算是白干了。

　　俗话说得好，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知道我磨破嘴皮也很难改变人们的看法。只是临走前还要被扣上这些帽子，心里憋屈。

　　不过前两天，住在楼上的伍婶对我说：“还是坐你们的车安心，换别的浑身不自在。”最近，熟客们出手大方了很多，我看得出他们都挺舍不得我们的。可惜，这样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记者旁注：

　　从上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飞车抢夺”成为广州等珠三角城市的新型犯罪方式。犯罪分子骑乘摩托车，趁人不备从后面抢去背包等物品，然后驾车飞速离去。当事人轻则被抢去物品，重则甩地受伤，甚至死亡。

　　在2004年1月15日广州市政府召开的市区摩托车限行方案听证会上，飞车抢夺案件频发，犯罪分子利用摩托车实施抢劫犯罪被列为摩托车的一大罪状。

　　但是，搭客仔的安全却一直遭外界忽视。2006年7月，广州市破获一个抢劫团伙，证实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该团伙杀害了8个人，其中6人是被抢劫杀害的摩托车搭客仔。

　　2006年12月30日

　　没想到我已经绕地球跑了四圈

　　今天我决定卖车。

　　我做了最后一个上午的生意，从中午12点起，我就不搭客了，我要将最后一程留给自己，我跑到附近一家电器店买了一台复读机，准备送给孩子。我已经告诉他们，元旦回老家看他们。

　　然后，我拎了一个塑料桶和抹布去洗车。我好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看过“老伙计”了。刚买它的时候还是很光鲜的，但现在油漆被蹭掉了，排气管生锈了，时速表和里程表也坏了。上次跟一个搭我车的大学生聊天，他帮我算了一下，两年来我已经跑了将近15万公里，差不多能绕地球4圈了。我当时被吓了一跳，“老伙计”可真是有能耐啊！

　　很多街坊知道我要卖车了，都围上来，摸摸车把，拍拍我的肩膀，说很舍不得我。我虽然嘴里笑着，但心里还是挺别扭的。

　　我骑着“老伙计”来到海印大沙头二手城，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摩托车。我推着摩托车在里面走走停停，问的人很多。一个矮胖男子竟然出价900元，把我气坏了，这不是趁火打劫吗？我这辆车去年还值四五千元的。

　　我去找了以前相熟的车行老板冯姐。她这次也很不给面子，1000元就想收我的车。又走了好几个档口，终于有一个平头男人愿意出1300元，这已经是我今天遇到的最高价了。我想明天是最后一天，恐怕价还会压得更低。仔细想了一番，还是决定卖给他。

　　看着“老伙计”被人推走，我愣愣地在后面跟着，几次忍不住想伸手再摸摸它，但马上又缩了回来。

　　太阳很亮，我眯着眼睛看着“老伙计”被粗鲁地塞进一堆旧摩托中，我觉得那是一个火坑。这些旧摩托，运气好点的就转卖给别人继续开，运气不好的就被拆散运往钢厂，烧成铁水。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老伙计”，它跟了我这么多年，最后只得了个贱卖的下场。

　　老婆在电话里说，她今晚特意为我准备了一桌火锅，还支支吾吾地试探我心情怎么样。我笑了笑说，没事。

　　2006年12月31日

　　这是我的历史时刻

　　今天一早我就买了回邵东的火车票，晚上11点半的。老婆请不到假，我一个人回去。

　　早上9点不到，我送我的车辆登记证到大沙头，给那个买我车的老板。我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我的“老伙计”，他说有些零部件的问题，拿到车行去修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骗我，听一些同行说，禁摩喂饱了很多

　　我接过他欠我的500元钱，周围来卖车的人越来越多。我猜得没错，最后一天的行情更低了。有些同行说得嘴都干了，也卖不了一千块。这样看来，我还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晚上9点多，我和老婆一起出门去火车站。一路上已经很少摩托车了，即使有也一个劲儿地往前开。他们大概是赶在凌晨十二点前跑到番禺、花都等非禁摩区吧，呵呵。一些交警在路边巡逻，不时用对讲机说着什么，他们在等着执行任务吗？

　　我觉得气氛有点压抑。刚才电视上说，两个多小时后，摩托车将在广州消失，这将是个“历史时刻”。我不懂这些，只知道要来的始终躲不过。

　　火车开动了，刚才还很亮堂的广州很快就看不见了。老高打电话来说，他现在在番禺，等过段时间风声没有那么紧了，再偷偷回城拉客。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叫他机警一点。

　　记者旁注：

　　从2007年1月1日零时起，广州市区全面禁摩。“禁摩”首日，广州共派出2000余警力上路执勤。但是，警方表示，前15天为禁摩缓冲期，对违规上路的摩托车，将以批评教育为主，不强行执法。1月16日起将严格执法，发现一辆扣查一辆。

　　2007年1月1日

　　失业了，今后的生计在哪里

　　湖南真的冷多了，早上8点在衡阳下火车，冻得我连打几个喷嚏。今天是禁摩第一天，不知道广州那边怎么样了。打电话给老婆报平安，老婆说一大早就看到很多交警上街，拦了不少顶风上路的摩托。

　　转了趟汽车，到家已经接近中午了。小艳和小龙一早就守在门口，远远看见我就冲着里屋大喊大叫。爸妈早就在里面点起了柴火，等着我回来暖手。快两年时间没有回家了，感觉爸妈老了不少。两个孩子在一旁兴奋地摆弄着我带回来的复读机。

　　我去院子里搬些干柴时，看见角落里有两辆全是土的摩托车。我看了一下，一辆打不着火，一辆轮胎没气。这是当年小弟和小妹买来上班的二手车，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不用了。我摸着它们，又想起了我的“老伙计”。

　　母亲把我拉到一边说，父亲很早就知道我年底卖摩托的事情了。他担心我负担太重，前两个月还在外面找了份油漆活，挣了2000多块钱。父亲今年已经63岁了，去年还因为高血压在家休养了一年。他身体都这样了，还要操心，我心里挺难受的。

　　没有了摩托车，我也要开始张罗以后的生计了。在外这么多年，也算学了点手艺，我给相识的装修队王老板打了个电话，托他介绍些活儿。本来我一直盘算着开一间五金店。我对这些玩意儿熟，搞起来应该不难。但行家说启动资金起码要10多万，那我就先好好干两年装修，再将以前借给别人的钱收回来，然后找个人合伙，就应该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