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视觉遁逃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8日16:11 新世纪周刊

  北京798工厂的一次画展,主角全是为了逃遁拿起画笔的诗人,他们在逃遁什么,为什么逃遁

  -本刊记者/张鹭 摄影/薛涛

  “高 氏兄弟的新锐艺术计划空

  间”位于北京798艺术区的深处,需要往里走大半个厂区,拐进东南角的一条巷子才能找到。像798的其他画廊 一样,在这里举办的画展引来的往往是同一拨人,艺术家同行、批评家、策展人、买家、艺术青年和好奇的老外,他们稀稀拉 拉地散布在画廊中,欣赏或购买,这样的场景直接展示了中国当代艺术的生态。

  不过这次有所不同。1月6日,一场由诗人引发的视觉骚动打破了这里惯有的宁静。这场名为“插诗”的视觉艺术展 ,包括油画、纸本油彩、试验水墨和装置作品,聚集了10位大胆插入美术界的当代诗人。开幕当天,参展诗人芒克、严力、 宋琳、老车(车前子)、王艾等悉数到场,加上来捧场的李亚伟、唐晓渡、潇潇等,俨然一次小型的诗人聚会。不止艺术家是 诗人,策划方的来头也与诗歌密切相关,展览的投资人海波与徐敬亚策划了1986年的现代诗群体大展,策展人之一刘国鹏 与胡续冬、王来雨在北大诗坛并称“九一级三套车”。

  这样的阵容吸引的不是艺术青年,而是一大拨文学青年。一位参观了开幕典礼的网友在博客里说,“重温了一把久违 了的人肉案子般的拥挤感,以前在798里最常见的那拨人成了地地道道的‘少数派’,在场子里游魂一样社交、推搡、发呆 的大多是密密麻麻的诗人、诗人亲友、诗人粉丝……”。

  从诗歌文本到视觉艺术

  当代诗人画画其实并不新鲜,这次参展的《今天》派诗人严力就是1980年星星美展的策划者之一,他的画作在那 时就获得了美术界的认可。但是诗人们如此摆明桥马地集体入侵却是头一回。

  按刘国鹏的说法,“插诗”的“插”有强行介入、异构、搅局的意思,这场展览的看点就在异质的诗歌与美术被同一 个创作主体相互拆解。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诗人跨界这个事情本身也是展览的一部分。

  从某些作品来看,确实如此。王艾的四幅《混合文字》系列就表现出了很强的原创力,以及与自己诗歌品质的分裂感 。《混合文字》以王艾自创的象形文字为元素,用这些相互缠绕的符号来完成构图。他画画的方法也很有意思,先在计算好的 位置画出原点,再围绕着原点一层一层不断扩大,把不同的颜色套进去,形成鲜明的层次感。这样的层次最多的有13层。在 刘国鹏看来,用文字构图体现了王艾的一种建构的野心。“从以前的《波纹》系列开始,到现在的《混合文字》系列,王艾一 直在寻找能够离析出世界本质的符号”,刘国鹏说,“但这与他的诗风截然不同,王艾的诗指向当下,更多是一种调侃和反讽 的姿态”。

  在不同的表达形态里,诗人用两套截然不同的语法系统观照同一个世界,这是作为策展人的刘国鹏希望呈现的效果。 但实际上,更多参展诗人的诗歌体验与视觉表达却并非那么矛盾。

  一位诗评者评论严力“诗思精密而清晰,具有一种金属感,一如钟表的内脏”。这种金属感也体现在他的绘画上。以 《砖头的生长能力》为代表,严力这次展出的作品全部由砖头“砌”成,很明显是在利用绘画来反击“住满了砖头的城市”。 严力对砖头的批判由来已久,虽然没有在画展上作说明,但眼尖的读者不难发现,他的几幅画都能在自己的诗《如今的大都市 》里找到意义的对应:“我们两口子的隐私是三房一厅/而他一个人有整整一栋别墅的隐私/所以隐私万岁/如今所有的劳动 /都要转换成砖头才算有了最后的结果。”

  在策展人之一朱其看来,老车的作品是最具有本土意识的。这种本土不光体现在他用水墨来进行绘画实验,还在于他 有一种开辟新的艺术形式的自觉。“这次展出的作品,从抽象派、现代派到波谱,大部分艺术形式都可以在西方近现代艺术史 里找到对应,但老车是个例外,他的风格迥异于西方已有的路数”,朱其说。老车的作品《诗人笔迹》系列中,画纸被装裱成 条幅的形式,但纸上画的却是谁也看不懂的掺杂着颜料的水墨天书。

  一桩与逃遁有关的个案

  芒克应该是这次参加展出的诗人中年纪最大、影响力最大的。虽然直到2004年才拿起画笔,他与美术界打交道却 很早。亦诗亦画的严力就是跟他一块儿长大的。在上世纪70年代初,他还在白洋淀下放劳动时,他所在的村子几乎就是诗人 和画家的据点,1973年,他还与画家彭刚一起外出流浪体验生活。上世纪80年代风云际会的栗宪庭、艾未未也与他相交 甚笃。他刚认识阿城的时候,阿城还只是个画家,《今天》杂志上就刊登过阿城画的插图。

  在决定画画以前,芒克从来没受过任何绘画训练,但好在他有对西方现代派诗歌的敏锐触觉。虽然莱辛在《拉奥孔》 里力图证明诗与画是天生的敌人,但那毕竟是启蒙时代的观念,现代西方的诗歌和绘画生来就是同一个现代主义思潮的产物。 芒克在国外游历时,去得最多的,除了诗歌朗诵会,就是画廊和博物馆。阿城在评价芒克的弃诗转画时,用了两句评语:“非 凡的意象捕捉,原创性的表达。”当这些秉性移向画布时,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几乎所有看过芒克画作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联想到梵高。因为他的画与梵高一样,色彩浓烈、画风张扬,厚厚的颜 料从画面上立起来。他们的个性也惊人地相似,都有着极其活跃的生命力与对待世界的天真心态。西川曾说,“假如我不认识 芒克,我肯定会把他当作一位传奇人物”。作为诗人,即使是在上世纪80年代,芒克也没进入作协。这意味着他从来都是游 离于任何体制之外的,而早年与他一起流浪的彭刚,已经是美国一家公司的总工程师,更多的诗人成为出色的广告策划人和书 商,或者留在学校成为教师。

  如果不是因为娶妻生子,芒克也许不会如此坚决地转行画画。但他的画却面临一个不大不小的尴尬。在这次参展的诗 人里,王艾的画可以通过拍卖行走上正常的艺术流通渠道,其他诗人只是把绘画当作爱好而已。只有芒克在以画画为生,但他 的画基本上只在诗歌圈里流传,价格并不很高。

  在上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诗人蝌蚪、海子、方向和戈麦相继自杀身亡。加缪的名言“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 只有一个:自杀”成为诗人必须面对的问题。活下来的诗人逐渐与现实和解,成为自己曾极力摆脱的程式化生活的一分子。从 这个角度来讲,当代诗人转向绘画就不是入侵,而是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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