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麻风病村的苦痛原生态:与世隔绝半个世纪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30日00:13 大洋网-广州日报
广东麻风病村的苦痛原生态:与世隔绝半个世纪
广东麻风病村的苦痛原生态

广东麻风病村的苦痛原生态:与世隔绝半个世纪
广东麻风病村的苦痛原生态

  他们的躯体是残缺的,蜷缩在社会最荒无人烟的角落;他们身上永远烙着常人悚然的溃烂皮肤。他们是20世纪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眼中的“上帝弃儿”。

  他们是麻风病人。每年1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日是“世界防治麻风病日”,也叫“国际麻风节”。今年的主题是“消除麻风歧视,共建和谐社会”。

  50多年过去了,曾经列为发病人数全国第一的广东对麻风病防治取得显著成效。然而,目前各地麻风院(村)收容的3303名康复者中,Ⅱ级以上畸残导致生活不能自理的有2658人,麻风病人康复工作依然艰巨。

  麻风病人到底处于一种怎样的真实生活状态之中?本报记者在广东深山中寻到一条已存在近半个世纪的“麻风村”,为苦痛作原生态的描绘,记录他们对命运仅剩的一点期望。

  在车流并不多的广州到湛江的325国道上,“雷打石

医院”的招牌极容易一晃而过。循着路牌拐入一条掩在树草丛中的小路,不远处就是医院,这里前不着村后不挨店。

  本报记者要探访的麻风村是真正的与世隔绝——在医院背后蜿蜒数里的山路深处,至今仍有40多名麻风病康复病人“躲”在那里,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躲开一切外界。

  最短的也在这里生活了28年

  虽已恢复健康 但一生都笼罩在麻风病的阴影之下

  真正意义上的“麻风村”实际上是医院的康复区,村中所有村民的户口都落在雷打石医院。1958年,专门防治麻风病的雷打石医院成立,村子也就跟着成立了,村民就是雷打石医院的病人。

  村子里现在还有42个人,最迟进来的一位远在1979年。“从那以后,就没有新人进村了。”1988年从另一座麻风病医院转到这里来的杨瑞生医生记得,“我来的时候,村子里有60多个人。后来有的离开了村,有的离开了人世。”

  留下来的村民中,年龄最大的近90岁,大部分都年过花甲,最小的也有40多岁,每个村民都在这里生活了28年以上。1999年前后,最后一位病人经过治疗而康复。这意味着,目前在村子里的人都不再是“危险”的。

  问题是,他们要继续忍受麻风病带来的残疾,并一生都笼罩在麻风病的阴影之下。

  他们居住的村庄,是附近人们喜欢议论的“麻风村”,人们不会与他们来往,他们也自觉地躲开外界。就像福柯在他的《疯癫与文明》中写道:“这些地方已不再流行疾病,但却荒无人烟。”

  “你们不怕吗?真的敢进去?”当记者在路口的医院里和杨瑞生交谈时,他非常认真地问。“以前来的人,在这里坐坐就走了,没有人愿意上去。”在听到记者迅速给了肯定答案后,这位在雷打石医院工作了30年的医生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

  进村的路修得平坦而笔直,两边的树木整齐而有生气,树叶在风的抚摸下发出轻轻的“簌簌”声。树木掩映之下,一幢白色小楼的影子逐渐显现出来。

  42个病人只有少数手脚健全

  疾病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刻而又残忍的痕迹

  现实中的“麻风村”没有丝毫人们想象般阴森和灰暗,在午后的阳光中灿烂而整洁。入村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白色二层小楼。村民每人一个房间,大概10多个平方米,里面放着床、柜子等简单的家具。二楼有村民自己种着的几盆“圣诞红”,艳丽的红色和静穆的白色互相映衬,很是抢眼。

  小楼正对着一幢红色小楼,同样是二层,这是村民们的“村委会”所在。一层是一个很大的“活动室”,零散地摆着几张小凳子,中间放着一台全村公用的电视机。门两边都贴着对联,门上还贴着“福”字。穿过活动室,就到了村中央最开阔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大树菠萝”,有一棵是在建院的时候种下的,迄今已有四十多年树龄。

  记者入村时,村民们有的在吃饭,有的坐在院子里聊天,还有的在打扫卫生。他们每天的生活简单至极——吃饭、看电视、聊天、睡觉。由于没有事先通知,记者的到来引起了村民的注视,他们很快地围了上来,有的老人拄着拐杖一直跟在记者后面。

  他们平时基本上谁也不会出村,尽管从没有谁会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躲了几十年,怕惯了,你让他们出去都不会出去。再说很多人都行动不便,怎么出去呢?”杨瑞生说。

  村里的42个病人里,只有十来个是手脚健全的。有的即使健全,行动起来也很缓慢。麻风病的致残率很高,村民患病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过去的医疗条件不好,许多人没有及时发现或及时得到医治,等到肢体溃烂时已经没办法了,截肢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直到现在村子里还有手术室,随时准备着给他们做截肢手术。”据统计,我国麻风病治愈存活者约有20余万人,其中Ⅱ级残疾者约12万人。

  环视这些村民们,很多人拄着拐杖,有人说话时习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到激动处拿手出来比划才发现他们十指全无;有人掀起裤腿,里面装着假肢;还有人眼珠僵硬变形,脸庞扭曲成可怕的狮面。疾病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留下了深刻而残忍的痕迹。“现在,即使当面叫他们‘麻风佬’,他们也不会介意。”杨瑞生说。

  漫长的岁月,成了中和痛苦最好的麻药。

  向往外界生活但困难重重

  4岁的叶叶是村里唯一健康的小孩 如何回归社会是个难题

  “我……大概四十六七岁吧。”叶武是村子里其他村民的护理员,但是他在说起自己的年龄时都感到模糊。30年日复一日的隔绝生活,早已让他的很多概念都退化了。刚到村里的时候,他还是个10多岁的孩子,“那时什么都不懂”。

  叶武在村里是最了不起的一个,他手脚健全,年纪又轻,理所当然地当上了护理员。护理员的“特权”之一就是可以隔天出外帮村民买菜或其他的生活用品。叶武虽然行动有些缓慢,但给别人打针、上药还是很在行。叶武最特别的一点是他有一个老婆——在这个所有人都是“孤家寡人”的村子里,他是唯一有老婆的人,也是唯一有孩子的人。村里的女人很少,只有两三个,都是老太太。叶武的老婆是唯一健康的,而且来自村外。

  叶武的老婆来自越南,据说是当年的难民。经人介绍认识了叶武,两人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记者看到她时,正在村后的厨房里专心做饭,笑意盈盈,不发一言。叶武说,她至今不会听讲任何白话。

  “你们是记者,你们说,我能带着孩子出去吗?我以前没想过回家,但是现在为了他们,我想要回家了。”叶武在记者的相机面前非常局促,把唯一能透露他秘密的枯萎手指紧紧地藏在大腿中间。看着镜头对着他,便会停止说话,把头转向镜头。

  2年前,他5岁的大女儿在外来志愿者的帮助下到了增城读书,一年才回村里一次。他从女儿的脸上,读到了对外界强烈的向往。他在年轻时也曾想过离开这里,但是最终却还是回来了。“家里住不下去……”但是如何住不下去,他始终不肯细说。

  这几年来,叶武的一双儿女是村里最引人注目的风景,所有的村民都疼爱着这两个孩子。除了这一家子外,其他30多个男人和两个女人都是孤家寡人,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影子。女儿走后,4岁的儿子叶叶成了村里唯一的开心果,“他最喜欢和外面来的人玩”。相识不过10来分钟,他便牵着记者的手,满村地欢跑着。

  “我没什么,但是孩子们不能再留在这里。”叶武的语言表达能力很一般,他一直在记者的耳边重复着同样的几句话。“可是很难啊……”他说,孩子和妻子的户口直到现在都没有落实,因为他们不是病人,不能落在医院里,同时他心里最担心的是出去后没有地方可住——家里的老父母同意他回去,但是兄弟姐妹们没有力量帮他,“离开30年了,我家里小时候住的那个房间一直没人住,早就烂掉了……”

  “你们能帮我想办法解决房子的问题吗?孩子一定要出去啊……”他追着记者说。

  在村子里,想离开的人并不止叶武一个。在杨瑞生的记忆里,30年里先后有20多个麻风病康复者离开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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