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价与民价

　　市面上的鸡蛋三钱一个，乾隆吃的鸡蛋三十两一个。汪由敦告诉乾隆他每天吃四个鸡蛋，把乾隆吓了一大跳。

　　★文／金点强

　　在古代，官与民的区别可不仅仅是一顶乌纱帽，就连同一件东西上，官价与民价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顿早餐让乾隆吃惊

　　一日，乾隆皇帝宣吏部尚书汪由敦上朝，公事完了后，两人就开始闲谈。乾隆帝嘘寒问暖，无意间问及吏部尚书早餐吃什么，汪由敦答道：“吃四个果。” 乾隆大吃一惊：“你好阔气！”果就是荷包蛋，一个尚书吃四个鸡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原来，在皇宫内务府中，账目上每个鸡蛋的价格是三十两银子，这汪由敦一顿早饭就吃掉100多两，让皇帝如何不惊？

　　乾隆时鸡蛋到底什么价格呢？这里面的学问就大了，内务府的价格是三十两一个，而民间的市价是三钱一个。皇上要的东西，还敢要高价？问题就出在内务府。内务府的人到民间采购，“手把文书口称敕”，什么都是很便宜的，进价是这么低，到得官衙里，却贵得吓死人。

　　这官价与民价的差别，汪由敦自然懂得。可汪由敦这位

雍正年间的老臣，自然懂得官场的规则，不会戳穿了内务府的饭碗。他对乾隆诡称说，陛下吃的是上等品，俺吃的是处理品，所以价格完全不同。这番回答既照顾了皇帝的尊严，也掩盖了事情的真相，乾隆听了这番话连连点头，并未将此事深究。

　　慈禧太后见怪不怪

　　慈禧的生活花费则更令人叹为观止。她每日是两顿正餐，照规定需上100碗不同的菜肴。另有两次“小吃”，至少也有20碗菜，平常总在40～50碗左右。这么多的菜，除了靠近手边的几种，其他的菜慈禧很少动。待她用餐完毕，便一齐撤下，当即扔掉或由女官、宫女、高级太监等依次取食，其中十之八九还是原封未动的。除了吃饭，慈禧每日还要消费各种点心、茶水。

　　慈禧一天要吃掉多少钱呢？根据内务府的账单，慈禧当年一天的宫中费用大致是纹银四万两。这意味着清宫半月之费可购甲午海战时日方吉野级巡洋舰一艘；两月之费可购一超级主力舰；一年之费可装备一支居当时全球六七位的海军舰队。

　　不过，官价这么高，而当时清廷的国库每年收入只有800万两，怎么才能满足自己的花费欲望呢？而且除了吃饭喝茶，平时的穿的、用的、玩的，慈禧都很奢侈。慈禧还好大喜功， 60岁总要弄个大寿过过吧。慈禧看中了被英法联军破坏的颐和园，准备把它修好，在那里过寿。内务府一合计，这少说也得一年的国民收入。为了解决钱的问题，慈禧打起了海军的主意。

　　慈禧提出了一个训练海军的建议：要在昆明湖训练海军，理由是乾隆帝时，其海军就是在昆明湖上训练的。于是，1886年8月，昆明湖开始水军操练，与此相应的建设也开始动工，修复

圆明园的工作就与海军建设混合在一起。看来，慈禧也很懂得假公济私的道理。大量海军军费被不断挪用，不少白花花的银子也流入了内务府领导的私囊。

　　据康有为调查，宫中一切用费都是三七开，这是例规。即报销十成之中，三成为实际费用，七成为层层分润。修颐和园与慈禧过寿究竟花了多少钱，现在还看不到准确的数字，有人说1000万两，有人说2000万两，也有人说是3000万两。据当时内务府销算房的估价：佛香阁需工料银78万余两，德和园大戏台71万余两，谐趣园35万余两，另外的56处建筑工程共需工料银318余两。光是为慈禧看戏搭建的凉棚，报价就达30万两。

　　一个凉棚就30万两，慈禧就看不出来？或许，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铺张浪费的源头，说来还是她自己呢！官价高坑了慈禧，坑了中国海军，最终坑害的是老百姓。甲午一战，北洋舰队全军覆没，《马关条约》中国割地赔款，最终这账还是摊到老百姓头上。可民价一个鸡蛋3钱，多少个鸡蛋才能凑够这2亿两白银呢？

　　内务改革失败告终

　　直到清朝灭亡，民国成立，末代皇帝溥仪成了紫禁城的孤家寡人，这官民价格差距的问题不仅没解决，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内务府中饱私囊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次，故宫有个宫门坏了一对铜环，换了新的，内务府的账目上这对铜环的价格是二万两银子。按照当时的物价标准，这笔钱可盖十栋楼房。大清江山已经寿终正寝，许多世子王孙倒毙城门洞，福晋、命妇坠入烟花等等新闻已屡次出现在报纸社会栏内，而内务府人却开起了古玩店、钱庄、当铺、制造业等等大买卖。溥仪就说，“内务府的中饱、舞弊的故事，是可以写成一大厚本书的”，他最不满这些人“视中饱舞弊，如奉明言”。

　　这时溥仪洋老师庄士敦也劝说他整顿内务府。有一次，庄士敦对溥仪说，“从宫廷的内务府到每个王公的管家人，都是最有钱的。”“主人对自己的财产不知道，只有问这些管家的人。甚至于不得不求这些管家的人，否则就一个钱也拿不到。不必说恢复故物，就说手里保留的这点珍宝吧，如果不把管家的整顿好，全都谈不到!”

　　庄士敦的话坚定了溥仪改革内务府的决心。他找来对此比较热心的郑孝胥，破格提拔这位汉大臣为总理内务府大臣，并且“掌管印钥”，为内府大臣首席。郑孝胥提出裁员、缩小开支、保护宫中宝物不流失、固本开源四项措施。在溥仪看来，这个“整顿计划如果实现，复辟首先就有了财务上的保证”。

　　郑孝胥为了拉拢下级司员，表示虚怀若谷，倾听下情，他规定每星期和司员座谈一次，请司员们为改革出些主意。有一位司员马上建议说，宫中各处祭祀供品向例需用大批果品糕点，花费实在太大，其实只不过是个意思，不如用泥土和木雕的代替，是一样的庄重。郑对这个主意大为赏识，下令执行，并且将出主意的人擢升一级。可是那些把供品作为自己合法收入的太监，个个都把郑孝胥恨之入骨。郑孝胥上任没有几天，就成了紫禁城中最不得人缘的一个人。

　　这时，郑孝胥还不想收兵，于是他接到了恐吓信，说他正在绝人之路，要他当心脑袋。与此同时，庄士敦也收到恐吓信，因为溥仪派庄士敦去管理和整顿颐和园，为日后搬去做准备。庄士敦接到的恐吓信上说：你如果敢去上任，路上就有人等着杀你。庄士敦后来很自得地说：“我也没坐车，偏骑马去，看他们敢不敢杀我，结果我活着到任了。我早看透了那些人!”

　　但溥仪还是低估了这有二百多年历史的宫廷管家衙门，内务府经营这么多年，与其他势力早已经是盘根错节，相互融合，这其中有不少是紫禁城里面的权贵。什么人的饭碗都可夺去，但“领导”的饭碗是动不得的，何况这是人家一年可盛上百万两银子的大饭碗！改革遇到了越来越大的阻力，不得不半途而废。郑孝胥犯了众怒，只能回到溥仪的身边当“帝王师”。中国的最后一个皇帝也在这些管家的推动下，更快地走向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