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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四合村富裕背后:青壮年短缺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04日09:15 南方都市报

  “好日子”的憧憬

  卖“跳楼货”是最近几年进入俄罗斯的四合村人的选择。艰难的工作、窘迫的栖身之所已经让四合村的男人和女人习惯了,“是的,不管怎么说,这里比我们家乡好挣钱”

  切尔金索夫斯基市场是莫斯科、也是全欧洲最大的市场,说是批发,其实也有零售。如果到市场的太阳区第14、15区,随处可以碰见来自四合村的人。因切尔金索夫斯基市场靠近依兹迈洛夫大街,中国人习惯称之为“一只蚂蚁”市场。

  “我们这个区是‘跳楼区’,”杨立冬是四合村南阳屯人,他已经在“一只蚂蚁”站摊8年,“跳楼区就是卖的货物价格低廉,从福建、浙江老板手里拿货,便宜出手,我们赚个差价。”“跳楼”的商品随时都有,因为总有大量进货的中国南方老板把货砸在手里,“一条裤子100卢布,一件棉衣120卢布,这价格比国内还要便宜。”

  杨立冬租了半个集装箱的摊位,几个平方米,每月的租金是4500美元,他卖出一条“跳楼价”裤子的利润只有几十卢布,不到两美元,为偿付租金,他每月至少要卖掉3000条裤子,或者5000双鞋,2万双女人的丝袜。3月是淡季,想卖出如此多的货物并非易事。

  卖“跳楼货”是最近几年进入俄罗斯的四合村人的选择,他们一般没有太多本钱,白手起家,靠赊来的货物、几个人合租的摊位做小本买卖,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可以挣到远多于土地上的产出。

  聂海涛一家人属先知先觉到达莫斯科的第一批人,而且,多年闯荡俄罗斯的经验和本钱让他们有能力做起稍大的生意,他们从广东新塘、浙江温州的厂家直接进货,从市场上批发给俄罗斯欧洲部分和独联体国家的商贩。“我去过几次广州,订牛仔裤,有时我们把样品发给厂家,打电话说好要多少条,他们直接发货过来。”聂海涛和姐姐一大家10来口子人在莫斯科经营牛仔裤生意,一次进货10万条是家常便饭。

  李少春的弟弟在过完春节后直接去了新塘,他要急着赶回莫斯科,“老婆孩子都在那里,不放心,生意也撂不下。”李少春34岁,2002年随先走一步的弟弟而去,如今,家中盖起了10多万元的新房,可在莫斯科,他们的住房条件要差很远。“我们和一户哈尔滨人合租的房子,48平方米的小房挤了六口人。”这已经不错了,比起挤在公寓里的同乡好了很多,在10多平方米的小屋子里,挤10个人是正常的,“有人还把小屋隔成上下铺,满当当全是人。”

  在莫斯科居住的艰难是家乡人难以想像的。“有一年,我在市场上的一个黄楼里住,我女儿好奇,打电话问我,爸,啥是黄楼啊?是不是在外边住啊?”老郑是和聂海涛差不多同时闯荡俄罗斯的人,“我咋说呢?我女儿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黄楼是“一只蚂蚁”市场里中国区一个著名的简易楼房,在中国商人被俄罗斯警察、阿猛(莫斯科特警部队)四处搜抓、勒索钱财的一段时间内,黄楼成了他们的“避风港”,成千上万人集聚在那里,战战兢兢,赖以安身。

  艰难的工作、窘迫的栖身之所已经让四合村的男人和女人习惯了,“是的,不管怎么说,这里比我们家乡好挣钱”,李野,和杨立冬夫妇

同居一室的33岁男子说,“如果回家,就不能在下半辈子过上好日子”。但是,他们从未计算过“好日子”的成本是多少,需要10年的打拼?还是20年?

  俄罗斯给他们的不只收入不菲的生意、苟且拘谨的生活,还有梦想成真的憧憬。

  风光与乡愁

  “好容易回来一次,都是比着花钱。”回家总是要体面一些的。但还是有不少的人,受制于撂不下的生意,心疼着国际航班的昂贵票价,把乡愁在心头压了又压

  赵景森的妹妹在去年底回到了村里,“她还有几百万的货压在库里,莫斯科法令有变化,她急着赶回去了。”他说,妹妹以前都是坐火车从哈尔滨到满洲里出境,6天6夜,如今,有钱坐飞机了,来去方便多了。

  国际列车的票价是2600元人民币,从北京中转的飞机票单程3500元,聂海涛说,他对这条路熟悉得就像走从家蹚过细鳞河到山上的小路。“每年回来,都要花掉几万元”,李少春虽然去俄罗斯时间短,但还是每年回家陪陪孩子和父母,“今年又花了3万多元,总要买东西过年吧,送礼给亲戚朋友啊,还有孩子的压岁钱。”赵景森插话说:“回来过年的没有花钱少于两万的,送礼要上千,给孩子压岁钱也上千。”

  3万元相当于细鳞河浇灌的土地30亩的年收成,李少春家在村里分到的土地不到10亩。“有人花得更多,七八万的都有”,他穿着光鲜的衣装,寸发一尘不染,和大都市里的中产者没有两样,“好容易回来一次,都是比着花钱。”

  屋子里的几个男人说起四合村人花钱的大方,个个脸上闪出光来。“在俄罗斯有钱也不敢乱花,不敢露钱,说不定就会有危险”,多年的俄罗斯闯荡给了聂海涛经验,安全地把辛苦所得带回国内消费,才是最终目的,那里高昂的物价让他们根本没有花钱的动力,“除了吃饱饭,有个住的地方,一般不乱花钱。”但每人每年挣的钱越来越多,积压在口袋里,也压抑着他们花钱的欲望,在境外多么的不易,多么的吝啬,在踏上故土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回家总是要体面一些的。

  “舒兰的

房地产价格让从俄罗斯回来的人抬高了”,赵景森的左邻右舍都在市里买了新房,“市宾馆后面建的房子刚出地面,就被四合人买光了。”前些年几百块钱一平方米的舒兰
房价
,去年底新销售的房子已卖到1480元,高的达到2000元还多。“南阳屯有70多户,30多户已经在市里买了房子,搬走了”,苗西海说,全四合村在城里买房的人家则更多,“有的人家新盖了房子,但大都空着,没人住。”他算了一下,全屯在俄罗斯每年能挣到四五十万元人民币的,占到1/3,有了钱,除了回家过年花,就是买房盖房,这是农村人最朴实的梦。

  与四合村几个男人的谈话被一位驾车回家的人打断了,“他是我的弟弟”,赵景森说,弟弟在外上班,开一辆奥迪A6,“他们花钱买的”。他们,是指在俄罗斯的亲人。

  村里买了汽车的人家和在城里买房的差不多数量,“四五十万的好车有的是,也有二三十万的。”在这个外表与周遭无二致的村庄里,别人在提小康村、新农村建设时,他们似乎进入了汽车时代。

  苗西海说,不是每个人都挣到钱了,比如他的三个女儿已经多年没有回家过年,他的家庭已多年没有团聚,上次的团聚停固在一张挂在墙上的相片里,孩子们凝结微笑看着他和妻子、奶奶。“起初是三姑娘两口子把孩子丢给了家里,跟一个姓霍的人合伙在莫斯科租摊位卖货。”四姑娘和五姑娘听姐姐挣到了钱,也办了旅游签证,跟着一个旅游团到了莫斯科。“办个旅游签证要花四五千,还要带点吃饭的钱,两人花了一万六吧,全是借的钱。”苗西海想起当年送孩子走,心头滋味别样复杂,“到那边后只剩下6000元,帮别人站摊卖货。”卖货和摊主分享利润的比例是不固定的,有时三七开,有时对半分。

  “钱不好挣,回来一次总得一万左右的路费吧?加上零碎的钱,花不起。”对女儿长长的思念只能寄托在相片里,苗西海有时能接到女儿们打回来的电话,听到她们尚且平安的消息。

  在最近的这个春节里,尽管有很多四合人回到了村里,大把散发着钱财和他们长期压抑的兴奋,但还是有不少的人,受制于撂不下的生意,心疼着国际航班昂贵的票价,把乡愁在心头压了又压。

  苗家五姑娘是在去了莫斯科两年后,又回到村里结婚的。“后来,她两口子又去了,怀孕9个月时回来生的孩子”,他心疼女儿的辛苦,“孩子出生90天,就留给了我们,她又走了。”那个生下三个月就离开妈妈的孩子叫彤彤,已经5岁了,“她妈妈打电话回来,她从来不接,她不知道给妈妈说什么”。在她的印象中,没有妈妈的概念,妈妈,莫斯科,对她是陌生的词语。去年,家人为彤彤做了录像,寄给了妈妈。

  青壮年短缺的村庄

  村庄留给了老迈的长辈和年幼的孩子。在四合村优于周围村庄的富裕背后,总有一层深深浅浅的忧伤,这是一个充满了别离的地方

  赵景森有一阵儿很烦心,他经常接到寄自全国各地的信件,有些地名,他从来就没听说过。“他们来信的目的都只有一个,让我帮着找一个俄罗斯老婆。”赵景森笑了笑,村里确实有人娶了俄罗斯姑娘,双兴屯的李英超,在4年前,迎娶了一位大学毕业的俄罗斯姑娘。“可是,他们都在莫斯科,我们村里现在没有一位俄罗斯姑娘生活。”

  一个江苏扬州的老师在信中写道:“我对俄罗斯女孩的要求不高,主要是希望她年龄在30岁以下……尽量漂亮点……如果有这个缘分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在你们的指导下做跨国生意,我自己也可以设法停薪留职一起做生意。”赵景森笑着说:“我不是媒婆,也不倒腾俄罗斯姑娘,更没做跨国生意。”他经不起来信的骚扰,把一些投进炕洞烧了。

  更有一位上海的妇女来信替富豪弟弟央求赵帮忙找一位俄罗斯姑娘,并随信附了几张照片,从照片上看,上海的这位富豪一定有不少家资,但赵景森一再说,他确实帮不上他们的忙,因为,他压根儿没见过俄罗斯姑娘。

  不错,村里四位青年男子娶到了漂亮的俄罗斯女孩,但他们生活在俄罗斯,作为一村之长,赵景森不知道俄罗斯长什么样,他没有去过。但他的儿子、儿媳去了,弟弟、妹妹去了。“他们劝我过去看看,乡村工作忙,抽不开身啊。”他有时和妻子翻出亲人寄回来的照片。

  四合村的男人们没有带俄罗斯女人回来,而且他们的远离正让这个村庄陷入青壮年劳动力短缺的局面,村庄留给了老迈的长辈和年幼的孩子。一头牛踩着积雪慢悠悠走过,“耕田早用不上牛了,指望外来的人了”,赵景森家还种着几亩田,但每年产出的几千斤玉米已经不是他家的生活依靠,“田大都转让给了外村的亲戚朋友种”,全村6000多亩土地,只有少量的还有四合村人耕种。

  “前些年,土地是免费给外人种的,粮食贱,种地不划算”,国家免除农业税之后,这几年粮食价格上升,苗西海说,“现在的土地(租种)是300元左右一亩,水田也有400元一亩的,那些搬到城里住和到俄罗斯的人家,一年从留在村里的土地上能收几千元的地租。”这是额外的收入,与几十万元的到俄罗斯做生意的收入比较,若有若无。在春耕的季节,出现在四合村农田里的,一半以上的耕作者是外来的承包者。

  在四合村优于周围村庄的富裕背后,总有一层深深浅浅的忧伤,这是一个充满了别离的地方,这里的老人和孩子,必须学会独自面对一切。

  “等孩子长到18岁,如果上学成绩不好,就让他去俄罗斯”,聂海涛在动身再次前往俄罗斯的头一天说,这是许多像他这个年龄的大人的想法,“有些孩子跟着大人在俄罗斯生活,长大了,自然就到市场上卖货了。”

  这是一个连贯的工程,为一个“新人”办好全部的手续,护照、签证、在俄罗斯劳动许可证等所需的费用在1万元左右。吕维新,一个曾经到俄罗斯闯荡数年的四合村人,在舒兰开了一家专门办理赴俄罗斯手续的中介机构。舒兰有专门培训“新人”赴俄罗斯的指导课程,告诉他们如何在那里工作和生活,还有短期俄语培训班的招生广告,贴在街头的电线杆上。

  又是一年春天,不等细鳞河解冻,积雪消融,远行的人就已动身上路。每年,都有长到18岁的孩子踩着父辈的脚印,揣上一本中国护照,走向更北的北方。

  采写:本报特派记者喻尘摄影:本报特派记者刘可(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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