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彦波:又一个仇和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29日17:20 《小康》杂志

  有人给他送了花圈,也有人给他开了博客。耿彦波,一个官员城建工作的十年争议。

  ★采写/摄影《小康》记者 陈建芬

  在山西太原、晋中两地,上至政界,下至普通百姓,人们都自觉不自觉地将一个叫耿彦波的官员的名字,和吕日周以及仇和放到了一起。

  耿彦波历任灵石县委副书记、县长、晋中市榆次区委书记、山西省政府副秘书长、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太原市市委常委、副市长。以城建工作而闻名,争议也因城建工作而起。

  有人给他送了花圈

  在

北京地铁车厢里,可以看到“王家归来不看院”的旅游产品广告——夕阳的落辉下,古老的晋商私宅,沉默敦厚中不失精致,隐隐可见一个逝去时代的气宇轩昂。

  王家大院即是耿彦波在任灵石县长时修缮开发而成。

  4月初的山西晋中地区,沙尘渐起,散在山脚的红色杏花开在沙尘里。王家大院傍山而建。出租车在山脚下停下,司机依然记得10年前,他们的县长——耿彦波,“这里就是他开发的。他搞旧城改造搞得很厉害。” 司机重重地拖长了“厉害”两个字。

  王家大院是晋中官、商大族,清初起在灵石静升村建造的总面积达25万平方米的私宅。直到1990年代中期,一直由王氏后人及灵石的其他普通百姓居住着。耿彦波时任县长,提出要修缮开发王家大院,县里的其他领导并不同意,但耿是县长,说了算,最终还是开发了。第一期工程,百姓因为可以拿到几万元不等的补助,可以搬到山下更方便地耕作生活,还是很高兴的,可是到后来其他旧城改造的拆迁工作就不那么顺利了。仇晓风(当年王家大院开发工作的参与者之一)向《小康》介绍。

  “我在灵石做事,就遇到了不少风浪,拆迁旧城时,灵石老百姓5次到省政府上访”。耿彦波曾这样自述。

  2000年4月13日下午,耿离开灵石到榆次赴任。第二天早晨,一个中层干部给他打电话,“县长,天石新城前面给你放着3个花圈”。

  此事,一时传遍了灵石、榆次两地。

  “当时,我承担着很大压力,但没有作任何解释。我知道当年旧城改造时伤害了个别人的利益……但是,从做事的角度又不得不伤害他们,不伤害他们就会影响灵石的城建大局。” 事后,耿彦波更加平淡地看那3个花圈。

  有人给他开了博客

  榆次4年,耿彦波主政一方,2004年3月离任。2年后,热心的榆次网友在新浪上开出了名为“耿彦波论坛”的博客。博客的公告栏里写道“耿彦波于2004年3月19日离任榆次,至今已有两年,但群众对他的热情依然不减……”

  此番,送行的花圈变成了怀念的博客。

  “耿彦波主政榆次做了些什么?”《小康》在榆次随机采访的包括普通公务员、出租车司机、农民在内的20多人中,他们对此问题的回答,主要是“修缮开发了常家大院、榆次老城”、“修建改造了迎宾路、榆太路”、“重建了区政府大楼”、“盖了榆次文化艺术中心和前面的大广场”、“重建了二中,重修了榆次市人民医院”、“建了榆次区工业园”……

  “2003年9月,榆次老城和榆次文化艺术中心两个工程在建,耿书记当时每天凌晨两点才回家,早晨5点又到了工地。到两个工程结束,他穿透了6双鞋。我也见过敬业的领导,但真的没有见过这么敬业的。” 2003年9月到2004年2月,姬亚东给耿做过半年秘书,他向《小康》回忆耿在榆次的工作。

  “耿彦波做事效率很高。常常不按常规行事。比如建设工程的供电有问题,他不会按常规先找副书记,由副书记找城建局局长,城建局局长找供电公司一把手,供电公司具体负责工作的人最后去落实这件事,他常常直接找供电公司的经理,甚至是具体供电所的相关业务负责人。还经常直接把这些相关的业务负责人聚集到一起开现场工作会议。” 耿的工作方法也常常为人津津乐道,当然也遭遇了不满,“架空了很多官员的权力”。

  榆次工程“碑记”

  散落榆次的大型城建工程建完后,都留下了落款为“耿彦波”的“碑记”,从上面可以了解工程的概况——

  榆次区办公大楼 办公楼于2001年3月3日破土动工,2002年9月完工,占地110亩。建筑总面积27430平方米,绿地面积40000平方米,植松树620余棵,总投资5000万元,来源为售区委、政府旧大楼资金。

  文化艺术中心 2002年5月动工,2003年11月竣工。占地45000平方米,总投资15000万元,拆迁38000平方米,搬迁单位及住户628个,拆迁费用3500元,文化艺术中心建筑面积30300平方米,集演艺中心、会议中心、展览中心、娱乐中心于一体。文化广场32000平方米,地下超市停车场10000余平方米。

  榆次二中 2002年1月,区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套班子联会决定筹资1个亿,迁校新建。同年4月20日破土,16个月完工。新校占地200余亩。建筑总面积80000平方米。

  ……

  “2000年榆次的财政收入是24500万元,按照分税制可用财力只有7700多万,政府每年固定支出2000万,剩下不到6000万,一年工资需要支出一个亿,这样就有4000万的缺口。”《小康》调查,此后3年榆次财政收入有所上升,但是没有改变“吃饭财政”的窘境。

  耿离任3年后,《小康》采访时,榆次财政局局长智景林透露,榆次这两年财政收入有所增长,同时没有新建项目,但直到目前榆次财政累计仍是赤字。

  然而,耿彦波在无数的讲话中问得最多的几句就是“我们是有多少钱办多少事,还是办多少事筹多少钱?”“干工作,我们是有了条件再办,还是创造条件争取办?”

  城建影响还在继续

  榆次城建工程概况已经落笔成冢地刻下,工程的影响却仍在继续。

  榆次的常家庄园经常和灵石的王家大院一起被称为“晋中双宝”。常家庄园旅游有限公司透露,当年政府先行垫资100多万元开发后,再由山西电力投入5000万元,买断了独家经营权后继续建设,现在每年有上千万元的营业收入。

  但同样作为旅游开发的榆次老城情况却不是那么理想了。“旅游门票收入仅够工作人员的工资和老城的维护费用”。

  承建榆次老城建设工程的山西丹宁古建筑艺术有限公司榆次老城工程项目部经理感慨“现在工程越来越不好做了——风险太大,利润太小”,他所在的公司承建了榆次老城1/3的工程,2003年、2004年政府累计欠了他们1000万元的工程款。“这两年榆次政府每年财政收入好,就多还一点,财政收入不好,就少还一点。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还清。”

  榆次二中的老师倒是很欣慰他们有了新的学校,“原来的学校占地50亩,只有现在的1/4,学生太多,没有教室上课,连实验室都改成了教室。现在好了。”“耿彦波是个有能力的人。有钱谁不会盖楼呢?没有钱还能把楼盖出来才是本事。”《小康》调查,盖楼的资金里,有教师们的集资款,同时承建方的工程款也依然欠着。

  对于榆次工业园的建设,耿颇为自得:我们榆次稿了一个工业园区,首期开发是两平方公里,开发成本将近5000万。5000万怎么往出拿呢?我选了西环外那块地方,跟农民合作开发,给农民两万块钱,就是我两万元钱征一亩地,上缴国土收益费1.3万,还要交5000元的税,共是3.8万。开发出来卖给开发商是5万块钱。这样一亩地就可以赚1.2万元。拿这个差价就可以进行工业园区的开发,这实际上是一个变通的办法。

  榆次工业园一期引入了20多亿元的投资资金。但是,因为建工业园而失地的农民一点高兴不起来。郭家堡乡荣村30出头的杨海印坐在村口,看着灿烂的春光,百无聊赖。土地一点也没有了,一家六口人都没有工作。

  到中午,杨海印一家就去村长家吃饭,“在村长吃饭的有三四十人。村里吃不上饭的就都只好去村长家吃饭。”

  荣村1200人,因工业园建设被占地1620亩,占全村总耕地的80%。按补偿协议两万元每亩的土地,截止《小康》记者采访,发到农民手里的只有8000元每亩。村长孙变锁被乡里党纪处分了一年,因为“村民到北京上访”。

  “太原到处都在拆迁”

  2004年3月,耿彦波任山西省政府副秘书长、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当时,耿改扩建了隶属于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山西晋祠宾馆。“美丽精致”是人们对工程的评价。2006年6月,晋祠宾馆收尾,耿彦波被任命为太原市委常、太原市副市长,分管城市建设管理、国土、规划等方面的工作。

  赵毅,太原的记者说,城市建设已经变成了耿彦波工作中很重要的“内容”,他提出“2007年是太原的城建年”——太原要“建设一个新城,改造一个旧城,挖掘一个古城”。

  4月5日下午,太原桃园二巷市政府4号楼1层,太原市政府对包括太原南客站(高速铁路客站)、城中村改造规划、机场大道两侧景观规划、五一广场改造规划、长风新区及跨汾河大桥桥梁设计规划等近20个规划项目的公开展示仍在继续。

  张志荣,太原信通驾校的工作人员,认真地看着墙上的规划图纸,“其实我什么也看不懂,只不过是看个心理安慰”。他想买房,想看看政府的城建规划会不会影响他看中的楼盘。

  展厅外,滨河路风景林带建设已经正在进行中,仅滨河西路尖草坪区段就涉及拆迁面积11.7万平方米。站在漪汾街2号太原电视台旁边,看到的已经是拆迁后,一大片平整的黄土。一个多星期前,太原南内环桥西一栋8000平方米的8层高楼也已经被定向爆破拆除。

  《小康》调查,2007年,太原将投资137亿元(2006年太原累计完成财政总收入192亿元),重点进行48项道路桥梁和城市配套项目建设,建设资金和建设规模均为历史之最——以往10多年里,太原每年的建设资金一直维持在10亿多元的水平。

  “现在,太原到处都在拆迁,城市建设刚刚开始”,太原市外宣部门的工作人员介绍。

  然而,对于多大比例的财政资金用于城市建设是合适的,城市建设以怎样的速度和规模进行,似乎出现了争议的端倪。

  未尽的争议

  耿彦波在无数的讲话中问得最多的几句就是“是多留遗产,还是多留遗憾?”、“是做官,还是做事?”、“是挨一时骂,还是挨千秋骂”?耿非常坚持:“像搞城建面临拆迁,影响大家眼前利益,暂时挨骂不可怕,只要我是为人民办好事,办实事,就要坚定不移走下去”。

  对于耿升任太原市副市长的消息,榆次有人作诗,“整罢形象修政绩,大兴土木搞城建,挥尽百姓血汗钱,老耿岂能不升迁?”也有人改了一句变成“整罢形象修政绩,大兴土木搞城建,为了百姓流血汗,老耿岂能不升迁?”

  除了热心的“耿粉”开的关于耿的论坛博客,百度“榆次吧”里也有很多关于耿的口水。

  赞同者认为“全国人大代表在视察晋中的工作,看的重点工程几乎都是榆次的,耿书记是一个很有原则又很敬业的人,政绩工程?有良心么?文化中心是榆次为数不多的能够玩的地方,常家庄园和榆次老城是仅有的旅游景点,以前有什么人知道榆次啊。这都是他的功劳。”

  反对者则表示 “评价一个领导不能光看表面,榆次在耿彦波领导期间,无论是GDP还是财政收入,在全省、全晋中的排位都下降了。并且在他的手里,榆次区欠了逾亿债务。大家公公道道地讲,这样的领导值得那样被看成神仙地吹捧吗。”

  一直为文化保护而奔走呼号的冯骥才,却是在耿的城市建设工作中看到了“文化政绩”,并毫不吝啬地大加赞美:

  面对现代化大潮对历史文化遗存的猛烈冲击,我们无法坐视又束手无策的时候,山西晋中地区冒出一位名叫耿彦波的人,他在为官任职之际,下大力气,挽救当地古老民居于毁灭之中。耿彦波将文物保护中经常使用的“就地保护”、“易地保护”和“原址重建”几种方式全部拿来,综合利用,并严格遵循“整旧如旧”的原则,从而将一个个历经磨难、形同废墟的晋商大院,精美又迷人地再现出来。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员唐钧在接受《小康》采访时则认为,城市建设无论如何应该和城市经济发展相适应。而根据国际经验,人均GDP不足3000美元,是不适合搞大规模的城市建设的。他强调,中国像耿这样的官员一定不能多,否则政府就要破产了。政府,满足民生需求是第一的,而满足民生需求,并不是仅靠硬件就能够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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