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联合国前副秘书长陈健:我不代表任何国家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5月10日08:55 南方新闻网-南方周末
专访联合国前副秘书长陈健:我不代表任何国家
陈健

  在联合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天权力真空,被一个中国人填补

  陈健的行动,让全世界知道,中国人对痼疾也会用猛药

  他在一次记者会上的发言,被某套《大学语文》教材收录

  前联合国秘书长安南:“陈健的改革,是联合国历史上最深刻的改革。”

  “他所主导的改革,是联合国各项改革当中最深入、最富有成果的。”前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对他的中国同事陈健赞赏有加。

  2007年3月,联合国副秘书长陈健卸任。陈健的五年,正是中国外交在新世纪初露峥嵘的五年。作为第一批进入联合国的中国外交官,陈健的三十年,可以真切看到中国外交三十年的发展轨迹。

  9·11,联合国大会由中国人领导

  2001年9月11日清晨,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是普通一天的开始。

  陈健开车离家时,一切如常。当他在联合国大楼下车,旋即感觉气氛异样。平日这个时刻,人们都向大厦走去,但眼前只见人们纷纷从楼里撤出,神色仓惶。陈健向身侧的警卫询问,警卫也不说话,遥遥一指,陈健抬眼望去,冒着浓烟的世贸大楼赫然眼底。陈健心头一紧:“出大事了!”

  世贸大楼、五角大楼先后被撞,同样位于美国心脏地带,且有重大政治意义的联合国大楼随即成为“高危建筑”。

  接下来的一幕让警卫迷惑不解。他发现,这位来自中国的联合国副秘书长,“逆人潮而动”,向联合国大厦走去。警卫急忙上前询问,回答是:“我还有工作。”这位警卫的第一反应是:“他不要命了。”

  头一天的9月10日,原联合国大会主席刚刚卸任,新的大会主席尚未产生。原定11日联合国大会要产生新主席,但“9·11”打乱了一切。于是在9月11日,联合国大会六十年历史上第一次“群龙无首”——没有大会主席,联大出现短暂“权力真空”。

  “会议究竟能不能开?”联合国大会事务司司长普茨列夫,正为第二天的会议焦虑。这时候电话响起,他的上级陈健,指示建立一个类似“临时指挥部”性质的小组。普茨列夫听到电话彼端的声音仍然清晰,镇定,条理清晰,这位俄罗斯人顿时心中一宽。

  在人心浮动之际,陈健派人打电话给各地区集团主席,要求这些主席分头通知本地区代表,告知明天开会事宜。随后,普茨列夫又得知,他的上司陈健以联合国副秘书长身份,行使联合国大会主席职责,召集联合国各地区集团主席,维持联大在危机中的运作,并商议如何对9·11表态。

  9月11日这一天,陈健如往常一样,10点上班,6点下班,其间一直呆在联合国大楼里,未曾离开一步。

  9月12日,在陈健的领导下,联合国大会顺利召开,并通过了反恐决议,美国媒体也罕见地称赞联合国“表现出惊人的效率”。鲜为人知的是,这“惊人效率”,是在一个中国人的掌控下完成的;在联合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天权力真空,被一个中国人填补。

  一旦成为联合国副秘书长,属于国际

公务员,为联合国服务,不能再代表任何国家的利益。陈健在上任第一天,就被要求在一份誓约上签字——誓约规定,从那一刻起,他就不代表任何国家。

  而此前,陈健一直代表中国。

  一场针对积弊的“持久战”

  七年前,曾有一本地下出版物,如幽灵般,在联合国高官与各国大使间秘密流传。

  “大家心照不宣,如获至宝”——这本十四页的小书,就是由前法国驻联合国大使梅德萨特编写的“联合国打盹地点指南”。

  联合国会议大多冗长乏味,甚至通宵达旦,很多官员难以支撑,须溜出去打盹,而标注了联合国大楼内诸多适合打盹的地点,并进行“打盹指数”点评的手册,自然广受欢迎。然而2001年,该书的“热销”却因陈健戛然而止。

  作为最早进入联合国的中国外交官之一,陈健曾先后担任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团随员、副代表、特命全权大使、外交部发言人、中国驻日大使等职。与他的继任者,以“中国鹰派”著称的沙祖康相比,陈健显得低调许多。

  2001年,自驻日大使卸任后,陈健接替金永健担任联合国副秘书长,执掌联合国大会和会议管理部。与主管政治、经济等“重要部门”相比,会议管理部似乎并不“核心”。“本来以为在这个部门会轻松些,可刚一上任,秘书送来一份财务状况报表,让陈健“倒吸一口冷气”。

  “联合国大会和会议管理部”是联合国第一大部,人员最多,开销最大,仅在纽约总部就有1200人。而眼前报表上的“血红赤字”赫然显示,该部门已累计亏损3800万美元,仅2000年就亏空1100万!

  陈健找了一个咨询公司,专门调查会议管理部经费超支的原因。症结很快查明:亏空源自联合国的“文山会海”。该问题曾饱受外界非议,但数十年来积重难返,连前秘书长安南也慨叹“联合国要被会议和文件淹死”。各国为显示谈判决心,希望为本国多争取一些利益,但僵持的后果是,会议变成马拉松,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联合国会议经常持续到凌晨,文件动辄上百页,加之会议时间不定,六种语言的同传要从世界各地乘飞机到纽约“救急”,花钱如流水。当年中国刚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时,乔冠华就有“文山会海”的慨叹,如今三十年过去,依然如故。

  “他总是平易近人,和颜悦色。”会议管理部的下属对他们的新上司印象是,十分随和。然而,这位和蔼的中国人随后的“强硬手腕”让他们史料不及。联合国高官们原以为这位来自中国的副秘书长会秉承“稳定压倒一切”,但陈健“板凳还没坐热”,就举起改革的利刃。一场联合国历史上罕见的大幅度改革,矛头直指数十年来的积弊,在会议管理部迅速展开。

  联合国大会早有规定,所有会议应在会议管理部批准时间内举行,下级呈送上级的文件不得超过20页,联合国秘书长报告不得超过16页。但这些规定从未被认真执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联合国也不能例外。”陈健上任后,真正开始实施这个规定。

  对付超时和违规者,会议管理部采取撤走翻译、服务人员等“强制措施”,“挑战旧制度的勇气,颇有变法图强的味道”,在联合国数十年,熟知会议积弊的老同事评价。

  政令一出,整个联合国为之震动,阻力亦随之而来。会议“意犹未尽”就被“勒令离场”,数十年的“老传统”一朝被废,很多人对新规定很不适应。一些会议主席也打电话给陈健,要求延长会期,陈健的各国“老朋友”也纷纷“走后门”。联合国大会第五委员会主席,新西兰驻联合国大使想尝试一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再多给我们十分钟。”陈健的回答依旧礼貌:我知道你是支持联合国改革的,我如果同意,今后就难以约束其他人,改革目标也难以实现。面对“人情”,陈健滴水不漏,各种“高抬贵手”的要求,陈健一概谢绝。

  “人家也是大使,反复的来求我。我能顶住就顶,实在顶不住,我就祭出最后杀手锏,让他们去找秘书长,如果秘书长下令,我就服从。”陈健深知,后门一开,放过一个,就无法约束其他,改革就会毁于一旦。

  对于陈健的改革,安南给予充分支持,从未下令延长。五年任期内文山会海积弊大减,联合国风气焕然一新。5年中,会议管理部年年盈余,由“亏损大户”一跃而成“盈利大户”。

  “中国人在国际舞台上向来以稳健著称,但陈健的行动,让全世界知道,中国人对痼疾也会用猛药。”一位联合国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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