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卖菜该不该？

　　央视《大家看法》播出节目“官员卖菜该不该？”，以下是节目内容：

　　101°热度故事：官员卖菜该不该？(上)

　　主持人劳春燕：101度热度故事，361度全民互动。欢迎各位来到《大家看法》周末演播室。我们都知道国家曾经三令五申官员不得经商，但是在山西的寿阳，却有一批红顶菜商，他们不仅可以名正言顺的请假去卖菜、卖菜所得归自己、工资照发不误，而且菜卖得好的话可以升官。我们先来看一个短片。

　　这个人叫潘德龙，山西寿阳人，在家门口卖菜已经有5年时间。他每年都要卖上百万斤蔬菜。

　　潘德龙：“生意不是很好，那一开始赔了4万多块钱。这几年总共赚了一万多块钱。”

　　然而，潘德龙的身份既不是菜农也不是菜商，他的真正身份是平头镇水利站站长。一个镇水利站站长怎么卖了五年菜呢？

　　潘德龙：“当时是县里面有个文件，鼓励我们干部去卖菜。没人搞，乡里面领导给我们做工作。你们是本地人，我们还不想搞。”

　　原来，寿阳当地政府曾出台了一个规定，凡参加蔬菜营销活动的县、乡干部，其身份不变、职务不变、工资不变、待遇不变、耽误工作不究、所得收入不提成不上交，县委政府对销售100万斤以上的单位和销菜金额在20万元以上的个人给予表彰奖励。组织、人事部门将把这次营销活动作为公务员考核和干部使用的重要依据。

　　由于这个文件的出台，在寿阳的每个乡镇都出现了不少像潘德龙这样卖菜时不用上班的干部。

　　记者：“你们乡镇工作人员有多少？”

　　付新生：“我们现在工作人员有30多人。”

　　记者：“参加卖菜的干部有多少？”

　　付新生：“参加卖菜的有15个。”

　　据了解，自从这个政策出台后，一些乡镇干部投入到上班卖菜的行动中，他们亲自到外面跑市场，想方设法把菜商引进寿阳收购当地农民的蔬菜，从中他们也可以得到菜商给他们的每斤蔬菜1分钱的代收费。那么当地为什么要出台这样一个规定呢？记者找到了寿阳县委书记史景怡。

　　今年52岁的史书记来寿阳工作已经有12个年头。史书记介绍说，这个规定是他在6年前担任县长的时候出台的。2000年，寿阳蔬菜种植面积突破20万亩，由于农民不熟悉市场行情，种出的菜滞销不对路，大量的菜烂在田间地头。农民抱怨政府，卖菜难成了急需解决的问题。

　　史景怡：“在我们抓了百日营销活动之后，带动了一批人走向了市场。”

　　不仅让干部去卖菜，史书记自己也以身作则。从2001年开始，每年到卖菜的时候，他都会和县长各带一班人马到全国各地的蔬菜批发市场去推销寿阳的蔬菜。

　　史景怡：“我想我们出去给老百姓销售蔬菜，要比一些去这儿考察考察、去哪儿参加一个会议，老百姓要欢迎的多。当然，大家如果叫我卖菜书记，我也感觉很高兴。因为我们寿阳农民近9年来从蔬菜方面得到的实惠是比较大的。我倒不怕争议，最终要看结果。”

　　记者了解到，2006年寿阳蔬菜种植面积达到40万亩售出6亿公斤，农民人均增收900多元。但是对于干部卖菜，当地老百姓评价不一。

　　农民1：“他们也是为农民服务嘛，为农民服务嘛。政府部门也是为农民服务嘛。”

　　农民2：“干部是看着卖菜能赚多少钱？赚不了钱他就不会了。”

　　农民3：“只要老百姓能得到实惠，不管干部赚多少钱。”

　　在这几年中,究竟有多少干部参与卖菜，又赚到了多少钱？记者从当地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数据。但是这件事情仍旧在网上引起了激烈争论。支持者认为这是政府官员以民为本的一种做法，只要能给农民带来实惠，干部就应该去做；反对者认为政府这么做是不务正业，非常不利于市场经济的形成和发展。

　　361°互动话题：官员卖菜是务实之举还是不务正业？

　　热点争论一：官员卖菜是否是与农民争利？

　　主持人劳春燕：官员卖菜有人叫好，说这是以民为本，是务实之举；但是也有人置疑，说这是越俎代庖，是不务正业。今天我们也把新闻的当事人陕西寿阳县的县委书记史景怡请到了我们节目录制的现场。待会儿我会请他上场和我们进行互动交流。我们先来认识一下今天场上的嘉宾们。

　　潘 袆：资深媒体人

　　应松年：国家行政学院法学教研部主任

　　党国英：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

　　王筱磊：

　　何慧丽：中国农业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

　　周 玉：中央电视台《聚焦三农》节目支持人

　　主持人劳春燕：今天我们核心的话题是官员买菜是不务正业呢还是务实之举？针对这个话题，我们场上嘉宾形成了意见对立的两方。我们先来听一下正方嘉宾的意见。

　　何慧丽：我支持他们的做法。因为他们不是理论至上，就是说在某一个阶段帮农民走向市场，这是政府责无旁贷的责任。刚才大家也听到，就农民如果菜卖不出去，他不会怨商人，也不会怨公司，他就怨政府。那么这时候政府嘛，所以他能做一点事做一点吧。

　　主持人劳春燕：我在这里也跟大家介绍一下何慧丽教授。她的一个身份是教授，但另外一个身份是曾经在兰考挂职当副县长。那个时候人家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卖米县长。因为她在县长任上的时候，是花了很多的力气去帮农民们推销无公害大米。跟这个情况有点类似，今天何教授以她的基层经验来支持山西寿阳官员卖菜的做法。来，我们今天反方嘉宾的力量很强大，都是资深的学者专家媒体人士。你们谁先发言？

　　潘袆：我先说吧，我们现在看中央的确提出了很多惠农政策，但是我们不能以这种惠农政策为一种依据或者为一种其他的这种手段我们去行。实际地说，这个官员与农民争利之时，这是我的看法。

　　主持人劳春燕：潘袆先生把话说的很重，说这是官员和农民争利之时。

　　潘袆：因为刚才也看到了，这个片子里面也讲到了，你这个政府干部你替农民卖菜，这个之中你是要有收益的。而且他这个收益好像还不少呢。我们现在的这些公务员，你本身就在拿着国家的工资。我们别忘了，你拿着国家的工资，你不干你本职工作的事，你反过来你去卖菜。而且在卖菜的过程中，你还在这里面从卖菜这个过程中，你又取得了一块收益。这很显然就有问题了。

　　王筱磊：想请问一下潘老师，您刚才这个话讲的非常掷地有声。但是想请问一下，作为一个国家的公务员，如果看着20万亩的蔬菜全部烂在地里，你还好意思去拿政府给你的那点儿工资吗？

　　潘袆：现在的问题就在这儿，你公务员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服务于民。你应该给他提供各种各样的这种信息，你能够尽量地改变他这种信息不对称状况，而不是说你自己去亲自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

　　何慧丽：你自己从中去卖菜，但是到现在，我们也没有确切的数据，就他这个有偿是不是到了与民争利的这个地步，是不是利益共沾的。因为这个具体的事例，福建的南平他们就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其中有一点跟这个一样。但是我并不认为现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是与民争利的。我宁愿相信在解决他自己的一点，就为这个县里的财政减轻一点负担的同时，他实事求是的他付出多少劳动，得到一点多少的报酬。

　　热点争论二：官员卖菜是否该收取报酬？

　　党国英：这个事情应该这样去考虑。我们要想一下，有一些菜卖不出去，政府官员没有卖菜的话，那菜好像就卖不了。结果政府官员一参与菜就卖的比较好，那么我要问一下为什么，为什么政府官员不卖菜的话老百姓自己卖不了？说明我们这个市场有问题、有缺陷。我们政府应该想一想，为什么我们的市场有问题，为什么我们的流通渠道非要靠政府的官员直接去卖菜，而且要靠拿收入的办法才能把这个市场搞好？恐怕是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没有把市场本身的工作做好。如果我们的政府官员都是，比如说自己的第一产业，第二产业是县里边的经济支柱，我们都去卖，那么我们问一下，我们的这种公共服务型政府，你在你的上班时间里头为别人服务、为社会服务、为其他的公众服务，这个问题怎么解决？所以这个问题，我倒觉得我们值得思考一下。

　　主持人劳春燕：反方嘉宾一下子就把问题提的非常的实质。来，我们正方嘉宾。你们觉得反方这两个问题，你们准备怎么应对？教授先说。

　　何慧丽：我在兰考县工作两年，我知道县里，包括像农业局这样的单位，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不发工资的，三分之一是只发三分之二的工资的，只有三分之一是发全工资。寿阳这个针对农民卖菜难的问题，那么将来让他们能够搭这个桥梁也解决了，他们分流的这种职业的问题也为政府的财政减轻一点负担。

　　潘袆：农业局里面可能有一部分人是不拿工资的，就即便寿阳是如此的话，那么公务员不拿工资，并不等于说你就可以合理合法的去从农民身上拿钱。我们现在本身在讨论的问题核心的问题就在于说，你的行政权利的边界在哪儿，我们不能越界。我们并不是说你政府干部拿着纳税人的钱，然后你还可以去参与经营，你再从里边拿去额外的收入。这个无论从道理上还是从法律上都是有问题的。

　　主持人劳春燕：我们今天反方嘉宾大帽子是扣的很狠啊。但是菜卖不出去，对于广大农民来说那真是一件让人发愁的事。菜贱伤农，应教授，您听了那么久没发言？

　　应松年：对，我从了解这个题目开始，我就有一些想头。中国二十万亩地的白菜，如果都烂在地里边，这是一个重大的损失。虽然这是一部分人，我想政府也应该管一管，不能不管 。

　　主持人劳春燕：应教授，您今天是正方还是反方啊？

　　应松年：你把这个片子一放以后，我就觉得这个事情本身有它的两面性。这个两面性就是，政府作为一个服务型的政府，急老百姓之所急，他去帮着卖菜，我认为开始的时候有它的正当性；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看，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就是公务员是不能去经商？而且你直接去帮农民去卖菜，这不是个办法。我们法律上有一种提法，叫做行政指导。这个行政指导的意思呢，就是说我不强迫农民去种什么，我也不代替去卖什么，但是我可以帮助你提供信息。这才是政府的正当的行当。你如果是帮着直接去卖菜去，你变成一个卖菜的商人。本来是一个挺好心的事情，用这种方式来做，有些是违规的事情，做的很不合适。

　　热点争论三：官员卖菜是否有失公平？

　　王筱磊：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到邓小平爷爷讲一句话，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嘛，这是一个示范带头作用。所以我觉得这个是没有什么争论的。其次一点，其实刚才几位教授也讲到这个问题，好像我们现在这个问题的焦点是如果寿阳县的这些工作人员没有拿了钱，那这就是一个所有人应该举手，应该表示赞成的事情。我们从片子里也看到，通过他们卖菜几年，农民平均人均收入增加了900元。这对一个县来讲，我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一件好事情。所以我想钱这个东西，好像我们中国人这种传统道德，一说拿钱了就不是好事，这没有什么嘛。鲁迅先生这么伟大的人，出版社少给他一个月的工资，他马上就到出版社去闹事，这很正常嘛。

　　党国英：我们是要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是要公平竞争。你现在显然寿阳的这个做法，是一部分干部他肯定会利用他的行政资源，然后和他自己的商业紧密地结合起来。这种致富的方法，我看谈不上是公平竞争。恐怕在这个问题上就出了偏差。

　　王筱磊：我不认为这个是有偏差的。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在分散的小农经济的状态下，我们看到农民的经营，就像刚才应教授讲的一样。今年大家都种白菜，这个白菜突然间就不值钱了。然后很多人就把白菜都弄毁了，明年白菜又值钱了。这是一种分散的经营。那我们现在有这种模范带头作用，在这种积极的模范带头作用的示范之下，可以让大家更好地了解市场。

　　潘袆：其实今年北京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大白菜难卖。是不是说只要出现了卖菜难，北京市政府就应该派干部去卖菜？实际上农民之所以说，今年我大面积的种植白菜是因为去年别人种白菜他挣了钱了，今年就一窝蜂全上来。这个里面反映出我们的农民在对市场信息的把握上了解上非常不充分。而这个工作应该由谁来做？应该由政府来做。第二，刚才您讲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谁先富？在我们看到的这个里面是政府干部先富了。第三，我们来假设一下，寿阳恐怕未必专门有卖菜的农民，也有养猪的农民，也有干其他的这些农民。是不是说如果他的猪肉脱销了，你们再去每人扛把刀去卖猪肉去？或者说，如果当地的小煤窑煤滞销了，你们一个人弄一个背篓去到外头卖煤去？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是不是说只有这样才叫说我们去为民牟利了呢？我觉得问题好像不这么简单。

　　主持人劳春燕：面对农民卖菜难的问题，政府到底应该如何来作为呢？陕西寿阳的做法是鼓励官员们去卖菜，针对他们的做法，我们场上的几位重量级的嘉宾可以说是提出了措辞相当严厉的批评。真不知道我们的当事人在场下听了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们现在就有请山西省寿阳县的县委书记史景怡上场。

　　面对我们场上嘉宾们的激烈讨论，作为新闻事件的核心人物山西省寿阳县县委书记究竟会做何反映？在明天的大家看法周末节目里，他将怎样面对反方嘉宾的质疑？同时在明天的节目中，我们还会邀请一位神秘嘉宾和书记进行面对面地沟通与交流，他们之间还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明天请继续关注《大家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