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青春: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5月23日11:34 南方新闻网-南方周末

  在众人的怀旧中,1980年代往往与“浪漫主义”、“理想主义”等字眼联系在一起……“我们这些人的幸运是以更多同龄人的不幸作为衬托的。”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1977级学生、时评家鄢烈山反复强调。

  30年前,1977年,高考恢复,从此一直牵动着全社会的脉搏。今年全国人大代表范谊在“两会”上提案废除高考;学者刘海峰则说:尽管有各种缺陷,但30年来,高考制度无疑是中国所有制度中最公平、最具公信性的制度之一。

  1978年3月,时年31岁的老鬼,30岁的罗中立、何多苓、霍东龄,22岁的刘学红,19岁的杨千走进大学校园。他们是从570万名考生中脱颖而出的幸运儿———在大学之门关闭了12年之后,1977年12月,每29个考生中有一个如愿以偿。

  从走进考场起,那代人是追赶时间的一群。1970年代忙着上学,1980年代忙着出国、下海,1990年代忙着晋级、当总裁、办展览、发表著作……2006年岁末,中国教育电视台的台长康宁把他们聚在一起。在该台《春天里的七次聚会》的演播间里,7所大学的82届毕业生一起回忆大学往事。

  在众人的怀旧中,1980年代往往与“浪漫主义”、“理想主义”等字眼联系在一起……“我们这些人的幸运是以更多同龄人的不幸作为衬托的。”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1977级学生、时评家鄢烈山反复强调。

  北大:街上流行红裙子

  老鬼从山西大同机械厂走进北大新闻系77级的时候,带了一部让他的同龄人不安的小说手稿。这部名为《血色黄昏》的小说以老鬼在内蒙古插队的经历为蓝本。虽然班上的很多同学都有知青经历,但有老鬼这般粗粝经验的并不多。

  刘学红以北京市文科状元的成绩考入北大新闻系77级,在此之前,她在京郊密云县插队,被分配到林业队管理果树。后来她的高考作文《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被《人民日报》全文刊登。她写了热汗淋漓的劳动,也写了公社果园的诗情画意。

  进入北大之后,刘学红保留了记日记的习惯。1981年3月21日,中国男排以3∶2战胜南朝鲜队,取得参加世界杯排球赛的资格。四千多名北大学生集队游行,喊出“团结起来,振兴中华”———这和清华大学化工系77级同一时期喊出的“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并称1980年代的“最强音”。刘学红在日记里记下了同学们欢呼雀跃的场面。那是人们的激情极容易点燃的时代,动辄就是万人空巷、举国欢腾。

  除了紧跟时事,刘学红和班里的女生也是时尚的引导者和追随者。刘学红有一张烫着大波浪、穿长过膝盖大红连衣裙的照片。裙子是同宿舍的鲁薇给裁的,刘学红自己扎的。鲁薇被公认为全班最能玩的人。复习最紧张的时候,也会揣着一张淘换来的票,骑两个小时自行车去部委机关看“内部电影”。

  北京大学新闻系77级的同学自己办了一份叫《实报》的小报,全是手写,全班同学的笔迹在上面都可以找得到。主笔孙冰川被称为辣椒主笔,国际国内的大小事没有他不敢评论的。与老鬼、刘学红等同时走进北大校门的77级中文系学生查建英,和当时中山大学中文系学生、后来的北大教授陈平原共同回忆说,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学生刊物在各地大学中如雨后春笋崭露头角。

  华南理工:务实发奋学科技

  广州知青霍东龄自小喜欢摆弄收音机,后来考取了华南理工大学录取线最高的无线电通信工程专业。那时最吃香的专业就是电子、电信、建筑、造船等理工科。

  他所在的班里,16岁到32岁的都有。班里应届生很少,像他那样的知青占了多数。入学之后,全班同学自发早上6点半起来跑步,一则锻炼身体,二则避免睡懒觉。霍东龄还给自己提出“三戒”口号:戒电影、电视、娱乐。文学他也沾得不多,他觉得伤痕文学在工科生中影响不太大,“没那么多时间老是去看过去”。在北边学校轰轰烈烈地提“从我做起”、“振兴中华”时,华工的霍东龄们更多是在务实和发奋。

  毕业分配的时候,77级的毕业生供不应求。只要拿着文凭,就会有地方抢着让落脚。优秀些的,则立马被视为骨干。霍东龄进入广州微波站工作。1990年代初,他下海做电子和通信类产品贸易。1995年,霍东龄跟大学同学张跃军一起创办京信通信。他们的同学很多也成为国内电子电信行业的老总,如TCL的总裁李东生、康佳的总裁陈伟荣、创维的总裁黄宏生、德生电器的总裁梁伟。

  跟父亲当年的惨烈竞争相比,霍东龄女儿的教育经历活泼得多。她自小就被带着出国游历,高中时就去了英国。她现在上大三,念的也是电子电气工程专业。

  川美:有节制的“疯狂”

  走进四川美术学院时,杨千是一个懵懂的19岁青年。考大学前,他跟成都一所中专的美术老师何多苓学了几年画。1978年3月,“师徒”二人一起考入川美。那时的何多苓已经是四川小有名气的“画家”。跟何多苓名声相仿的是外号“罗锅”的罗中立。他投考川美纯粹出于经济考虑,因为大学生每月补助是五十几块钱,而作为中专生的他那时每月补助29块。

  同学之间年龄、阅历的差距很大,年长的何多苓、程丛林、罗中立慢慢成为“大哥”,三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和追随者,一个圈子里的人课余扎在宿舍切磋画技。临近毕业时,杨千和罗中立共用一个6平方米的画室做毕业创作。重庆夏天溽热,两人光着膀子画画。罗中立从家里拿来一把菜刀当画刀,房间逼仄,他把儿童望远镜倒过来用,增加空间的纵深感——《父亲》就是这样画出来的。正热汗淋漓时,杨千的女朋友在楼下拖着悠长绵软的川音传唤:杨千,我来了——她来送鸡汤。罗中立和杨千忙则慌手慌脚地找衣服、穿衣服。几十年后,罗中立仍然可以把杨千女友的神态腔调模仿得惟妙惟肖。他爽朗地大笑,对观众席上的当代大学生们说:“我们那时比你们现在疯多了。”

  疯的例子包括,熄灯之后,把画室里的黑色衬布裹在身上,一手擎着蜡烛,一手托着用来临摹的骷髅挨个宿舍吓人;夏天的晚上,几个男生把水房门插好,把水槽里放满水,脱得光光地躺进去,听何多苓说书———《悲惨世界》……不讲故事的夜晚,何多苓吹口哨。大家最爱的曲子是《苏联骑兵进行曲》,后来这成为川美油画系77级的班歌。

  有一次全班男生爬到宿舍楼顶的平台上乘凉。骤雨忽至,众人狼狈爬起,顺着唯一的入口爬回宿舍楼。黑茫茫的天地间,仿佛只有宿舍入口的一线亮光,一大群人围着这个洞,像淋透的鸡一样一个接一个地钻进去。这个充满隐喻的画面几乎成为川美77级青春痕迹和艺术追求的象征。1970年代末,国内的美术教育仍然充斥着画正面人物要“红光亮”的教条。川美77级学生却自觉不自觉地以“小苦旧”和“伤痕美术”挑战“红光亮”的权威。罗中立创作了《父亲》,何多苓画出了《春风已经苏醒》,杨千画了一位下放的右派亲戚背着行李远去的背影。

  “我们那时候疯吗?”已步入中年的杨千反问记者,“我们那时没人嗑药、没人夜不归宿去通宵舞场跳舞。禁忌虽然打开,但总的来说控制还是很死。重压之下,很多人产生了逆反心理,所以到了1980年代可以出国后,很多同学都出去了。”

  现在,82届的孩子们也都到了上大学的年龄,相形之下,他们就幸运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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