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电白“5-15”校园凶杀案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6月07日17:13 三联生活周刊

  “他们很多人围着打我,我很害怕,就闭着眼睛拿着刀乱挥,直到看到让出了一条路,我才逃了出来。”案发第二天,当吴运方在自家的荔枝园见到躲在果木房里的儿子吴健国时,光着上身、只穿一条裤衩、一脸惊惶的儿子对他说,“前有伏击,后有追兵”迫使自己拿起了手中绿色的铅笔刀。

  5月15日晚20时18分许,广东省茂名市电白县第三中学、今年17岁的吴健国持刀捅伤了同校6名初二年级男生,其中一名当场死亡,另一名经送当地卫生院抢救无效死亡,另外4名学生3人重伤。

  记者◎李翊

  混乱中的杀戮

  “整个过程不到3分钟。”事后回忆,吴健国所在的初二(6)班班主任崔丹元对孩子们的相互伤害依然心有余悸。

  5月15日晚20点15分是第一节自修课下课时间,身兼两个班班主任的崔丹元从初二(6)班隔壁班坐完班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喧闹声,她冲出门,“二楼与三楼相连的楼梯间拐角处血迹斑斑,已经有男生受伤,旁边围了很多学生”。一名学生说:“我的鞋被他们踩住,我找鞋,他就乱捅人。”此时是20点17分,虽然过道的灯有点暗,围观的学生中仍有一人因场面太过血腥而晕倒。

  侥幸从刀下逃生的4个孩子都是初二年级学生,躺在

医院里,面对记者的询问,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10天,他们依然面色冷漠,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没有人愿意重新回忆那黑色的2分钟,唯一的回答是:“在那之前,我们根本不认识吴健国。”几个孩子给最初接诊的医生留下的印象,除了伤势严重——“其中一个胸腔大面积积血,刀伤延续到腹腔,有一个左肾被切除”——就是孩子们的沉默,“他们都不说话,问什么也不说。可能是被吓住了”。

  什么样的仇恨能让吴健国在2分钟内刀伤6人,致死2人?在吴健国的父亲和堂哥的解释中,这是一个仇恨累积释放的过程。“我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吴健国的父亲、今年54岁的吴运方向记者透露,去年底放寒假前两周左右的一天,十几个社会青年爬墙进学校“请”出吴健国,出校门时幸被校警发现,他们正欲殴打吴健国时,校警及时制止了。“据健国和学校老师反映,这些社会青年是被三中的同学请来教训健国的。”

  吴运方称,和吴健国来往的同学比较少,儿子在家还是比较听话,经常帮助妈妈一起做饭,十分勤快。平时,他发现吴健国回家脸上或者手上有些伤痕,他都会问儿子是否在学校打了架,儿子称是在学校打篮球时受的伤。“他每个月生活费最多20到30块钱,但是每次回家都要60到70块钱,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多,他不说。后来才知道,是学校里有人找他要保护费。不给够,就要从几十个人一排的裤裆下钻过去。”

  数位自称知情的村民对记者称,被刺伤的6名学生中有人曾向吴健国索要保护费,吴健国向其老师反映过此事但未获解决。吴健国的堂哥说,有一次他们让我堂弟买烟,我堂弟没钱,他们就买了6包烟,让他一口气抽完。

  对于案发当天的情况,吴运方说,据他儿子说,当天几个学生又找吴健国要200元钱,吴健国只给了50元,这些人嫌不够,就在晚上下了第一节自修课后把儿子叫出了教室,拖到隔壁走廊拿板凳打,儿子跑到二楼,又被3个同学拦住,围在中间,“健国很害怕,就拿着削笔的刀乱挥,看到有条路就冲出来了”。

  然而,根据有关部门的调查,事实并非如此。知情者透露,5月15日上午第三、四节课前,吴健国同班一位姓廖的女同学曾借吴的手机发短信给之前在水东镇认识的一位男子。后来对方打电话来,廖对该男说,这电话就是我的,啥时打电话来都行。到了午休时候,当这名男子再次打来电话时,接电话的是吴健国,两人在电话里一语不合,恶语相向,之后吴健国关机。

  下午15时15分下第一节课时,初二(11)班的王龙(化名)受那名男子委托来到三楼吴健国所在班级,问:“谁是吴健国?”当时在教室的同学回答说,“戴帽子的就是”。

  “叫人打你才行!”王龙说完后就走了。到了晚上20点多下第一节自习时,王龙带上了另外几个人到教室把吴健国叫到了走廊里。这几个人分散在初二各个班级,与王龙都是霞洞镇人,彼此之间是好朋友。其中一人与王龙在身份证上有相同姓名,为了区分两人,在学校大家习惯叫他王良。王良的哥哥说,弟弟是个半残疾。小时候整个下半身被严重烧伤,动过4次手术,走路是瘸腿的。他被卷入此一事件,是因为王龙借他的手机用过,两人关系很好。

  其间,吴健国与这几名同学发生冲突,吴被追到教学楼第二、三层楼梯间时,被王龙等人围着拳打脚踢,吴健国遂抽出身藏的铅笔刀刺向追赶的同学。当时,恰好被梁水舵老师发现,梁老师欲上前制止,混乱中被推倒在地上。王良当场死亡,他的哥哥说,法医的鉴定,弟弟身中3刀,分别在头部、心脏和肺,伤口呈三角形。“我弟弟平时不寄宿,15日晚上19时左右他才从家去学校上晚自习的。”事件中的另一死者王武和伤者王成是亲兄弟,王龙是他们的堂兄弟。他们的父亲分别在广州和北京打工。

  对于吴运方所说的儿子在学校被勒索的事情,吴健国的班主任崔丹元老师一口否认。“吴健国是去年9月转学到电白三中的,之前他在林头镇中学读书。他从来没跟我提过有同学欺负勒索的事情,而且,他的堂哥就在我们学校教初中部和高中部政治课,他也从没跟我提过。”

  吴健国的乡村教育

  吴健国的家在电白县林头镇亭梓潭中村,距电白三中13公里远。吴健国的父亲吴运方有1儿2女,吴健国是他唯一的儿子。在乡亲们眼中,吴运方是一个比较憨厚且有生意头脑的农民,除种植一亩薄田外,还在农闲时间卖鱼养家糊口。“在家他是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对父母也十分孝顺,做事也很勤快,怎么到了学校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呢?”吴运方指着

客厅墙壁上残留的一张吴健国小学时的奖状说,“他小学成绩很好,全学校排名数一数二的那种,每次放学回家都帮我们做家务干重活,自己做饭吃。”在吴健国住的二楼,小小的房间里面贴了好几张明星画和风景画,还有自己画的图画和写的诗歌。

  在老师们的眼里,吴健国在成长中是有变化的。村小学老师吴先生说,“这个孩子很聪明,小学成绩很好。不过他有一个缺点,不善于与人沟通,这个缺点在小学时就表现出来了”。

  在林头中学担任过吴健国初一班主任的李老师告诉记者,吴健国上初中时是以班级前三名成绩上来的,但不到半个学期成绩下降很快,跌落到中等,甚至中下等,然后就跟学校一些不愿意读书的孩子混在一起,直到他转学。李老师说,“上了初中后,他变化很大,但他的父亲没有重视,我指的变化主要是情绪和内心的”。

  在电白三中初二(6)班的教室里,吴健国的座位很容易找:倒数第一个,唯一的单人座,桌子里没多少书,很多书都没怎么翻过。崔丹元老师说,班里80多名同学,吴健国和他们没什么话,只和同村的吴广明关系算好的。原来他有个同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人搬到教室后面去坐了。出事前一个星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来学校,家里只说是生病了。在崔老师看来,吴健国性格中最明显的是倔强,“别人说一句,他就承受不了,会反驳”。但是,吴健国并不喜欢与人沟通,“我经常找他谈话,即使事发前19点多的时候还跟他谈过话。但能感觉得出,他并没有真正袒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在电白县有孩子读书的家庭之间有这么一种说法,只要有钱有关系,都尽量把孩子送到县城的三所中学即电白一中、电海中学和春华学校就读。位于沙琅的电白二中和霞洞镇的电白三中,虽然治安状况每况愈下,但因其地理位置的便利和收费的低廉成为附近农村学生的选择,这也是吴健国转学选择电白三中的一个原因。

  “学生之间因为小矛盾打架在我们学校可以用‘司空见惯’4个字来形容,今年学校就发生过不少于4次学生在校园内打架事件。”电白三中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师介绍,大的事件学校一般会管一管,小的就不了了之,不少学生之间的纠纷还有社会青年参与。

  现在的电白三中围墙大概有3米高,一道大铁门将学校与外界严密隔绝,学校还配备了5名着迷彩服的校警。但据一名老师说,原来的围墙仅一人左右高,加高的痕迹清晰可见。“有的老师管教不严,但也不能把责任推到老师身上,收保护费、拉帮结派、打架群殴,这些行为都是从校外渗透进来的。”一位曾在三中读书、已经毕业5年的崔先生介绍,他以前在三中读书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学校里的保安员都被社会青年打得鼻青脸肿的。“我也带过刀去学校,不要说我是坏人,只是被环境逼的。”说完这句话,崔先生无奈一笑,“今年2月我听女儿说学校保安被社会青年打伤过。”

  电白三中周边的车塘村村民王伯说,霞洞镇经常有一些“好吃懒做”的社会青年“晃悠”,他们染红头发,戴大耳环,不仅打劫学生,有时还持刀枪抢劫当地群众。王伯透露,1996年,电白三中一名初二学生上课时间在宿舍睡觉,不知为何被学校一伙同学持铁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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