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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分配利益的开始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6月08日12:15 mangazine.名牌
重新分配利益的开始 1996年8月,王绍光到中文大学访学,他租了一套房,到一年后他离开香港回美国,这套房由500万港币增值到了900万港币,“这说明,当时香港人对回归是充满信心的。”然而,原来国际所担心的政治方面没有出现问题,倒是想不到的经济方面却出了问题。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席卷香港,楼价暴跌,很多购楼人变成了负资产,中产阶级下游化趋势严峻,失业率居高不下,香港一度陷入了管制危机,同时,新任特首与原有公务员体系的磨合互动问题等等开始浮上台面,港人的心态也随之波澜起伏。 杨锦麟认为,在一个移民城市,每一次居民和投资者用脚来表达自己对这个城市的信心时,实际上也是这个城市进行财富重新分配的一个契机。 在“九七”以前,香港既得利益的最大受益者是英资财团,一直到现在,香港的某些经济领域依然为英资财团所掌控。比如百分之七十的房贷,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发钞权,都还在汇丰银行手中;香港的航空,还是由国泰所掌控;香港大多数的零售业,依然是由怡和财团所垄断等等。 但是,从总体上来讲,英资在“九七”之后有撤退的趋势。而在英资递减的时候,美资却在迅速崛起。目前,美资在港的投资占据第一的位置。美国商会在香港的影响力是最大的,美国商会在政治上的发言也最多。美国驻港领事馆的人员编制达800人,这是全世界一个国家的总领事馆人员最多的一个。“且不论董建华的美国背景,今天特区政府中的司长,几乎清一色是美国留学回来的,从这里面,可以看出香港这个美丽新世界的变迁。另外,香港一些大学校长,和一些重要的公共机构的董事局主席或者CEO,像马会主席等等,几乎也全是有美国背景的。还有,在香港经济最危难的时候美国迪斯尼公司乘虚而入,它们那块地的租期达到了一百年,比原来新界的租期还长。” 为杨锦麟这一观点提供佐证的是王绍光的感同身受。在中文大学政治系的11名教员中,除了一名英国人以外,全部是与美国有关系的人。“不过,人们只注意到了美资、英资的存在,可是别忘了中资在香港的兴起,现在香港很多的地产投资商,都有中资背景,它们取代了原来日资的很多地位。” 经过十年变迁,各国资本在港的共生共荣,已经取代了一百多年来英资一家独大的局面。 舶来品与传统文化并存 历经一百多年的耕耘,英国人在香港留下了自己的血缘,也使香港成为华人社区国际化程度最高的地区。香港人中,有约五分之一的人有英裔血统。 除了血缘上的“遗产”,英国人还留下了大量的政治遗产和精神遗产。港英政府廉洁有效的行政管理体系,法治理念及法律框架,以及相对公平公正的营商平台,都是其不可多得的正面价值。尤其是多年来形成的行会制度,如会计师公会、大律师公会等等,使得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约定俗成的咨询、协商制度,对各行各业具有明显的约束作用。这些制度,依然是成熟而稳定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香港人的契约精神。这种精神不是我们华人所固有的,是舶来品,是在一个特殊的氛围之下逐渐养成的,我相信这种契约精神与其他的正面价值,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抹杀。”杨锦麟认为,“当然,英国人还留下了很多负面遗产,比如英文教育和粤语教育,这种教育,使得香港人在很大程度上阻止了他们心理上产生与中国的合理链接。” 语言是文化之乡。但是杨锦麟并不认为香港因为母语的缺位,而成为一片文化沙漠。“‘文化沙漠’这种说法,只是上世纪30年代一些无聊文人的一种炒作。今天的香港跟国际上任何一个大都会的文化是同步的,无论是高雅文化还是通俗文化都大量留存。这个地方,既消化得了最高档的古典演出,也可以制造大量的文化垃圾。在新界,至今还非常完整地保存了中国人的宗族、传统村落的原始生态。香港人对祖先的崇拜,对慎终追远的讲究,对读书人的看重,它的家族观念等等,比大陆还保存完好。港英政府是承认清朝的法律的,所以在原来‘包二奶’是合法的,一直到1970年代,港英政府签署联合国的妇女权益公约,才废止一夫多妻制度,但是香港今天的遗产继承制度,依然是以男丁为主。” 如此看来,混杂的语言并没有磨灭香港人对中国的记忆,而语言的回归在近年来亦已大为改观。王绍光说,1996年他初到香港为学生授课,在普通话和英语的选择中,多数学生选择英语;但到现在,更多的学生则选择了普通话。 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在英国的众多殖民地中,香港有一个特别之处。它不像其他的殖民地,居民大多由当地的土著构成。香港是一个移民城市,甚至是一个难民城市。 一百多年来,操着各地方言的中国人,在不同的历史时代,因为战乱或生活所迫,逃到香港。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里只是他们的一个临时避难地,待到战乱平定,他们就企望回到故乡;如果盘缠足够,又会走向更远的地方,走向南洋。 吕大乐1958年出生于香港,父母是广东佛山人,国共内战前来到香港。一直到1970年代,吕大乐的妈妈跟他说起故乡的事情,提到广州,从来都是称“省城”。在她记忆的坐标里,她的情感的参照系还是原来的故乡佛山。 小时候,吕大乐也觉得广州是自己的“省城”,直到他考上香港大学,接受典型的英制教育,才对这种提法产生怀疑。“我爸爸妈妈是逃难到这里来的,他们很清楚自己是外地人,对于香港的殖民政府,他们也从来不指望、不指责,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别人的政府,是别人的地盘。” 但与父辈不同的是,吕大乐对待殖民地政府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我爸爸妈妈他们是在这里寄人篱下,但我们这一代人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对这里很有感情。我们也知道香港是一块殖民地,但是我们也会去关心政府的所作所为,觉得对于政府讨厌的地方,要去批评它,所以1966年天星码头的暴动和1967年受文化大革命而产生的暴动,都影响了一代香港人去发出自己的声音。” 吕大乐还说,在那个年代,对于“中国”的印象,确实是矛盾而模糊的。那时候,在香港街上买一份报纸,上面提到“中国”,用的都是民国纪年;讲到“国庆”,也是指“双十节”。直到1970年代,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中国加入联合国,中美建交,在在显示这个“中国”不是台湾。 “在那个过程中,我们虽然知道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中国人,当然很明显,我们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英国人,所以选来选去,我们首先只能先确定自己是香港人。——我们是一群长期在外面的中国人,但是又不是海外华侨的那一种。” 对香港及中国的认同 在1970年代,英国人开始改变自己的统治策略,在某些政策上采用征询、协商方式,并且肃贪反腐颇有成效。在吕大乐上小学的时候,他经常会看到有警察在饭店吃饭不给钱的现象,但是后来这种现象越来越少了。英国人为自己的统治注入了柔性的色彩,这降低了香港人对港英政府的反感。 “在1980年代初期,许鞍华重拍了金庸的《书剑恩仇录》,中间有一个情节,讲红花会的陈家洛抓住了清朝的皇帝,但还是把他放回去了。陈家洛对清朝的皇帝说,现在天下太平,我放你回去,你要答应以后对汉人好。这个片子很明显地反映了当时香港人一些心态:这个政府不贪污,办事效率很高,你对它还有什么要求呢?虽然,从一个民族主义者的角度来看,当然还是有很多问题。” “九七”回归后,对于初掌香港治权的特区政府,有些知识分子多有批评。“有时候我碰到政府里的一些官员,他们会说为什么当年港英政府这么做没人批评,现在我们这么做你们就出来批评了?我就回答,因为原来的政府是别人的,现在的政府是我们的。原来的英国政府要照顾英国人的利益,这是不需要去追问的,因为那个政府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英国人的利益。” 事实上,这种身份意识的复活,在杨锦麟看来,更明确的显示就发生在1984年中英联合声明发表的前后。“到1984年,香港人真正开始去思考‘我是谁’的问题,寻找自己的身份。这时候,他们有些人才会去参与政治。在原来,英国人是没有给他们身份的,面对询问,他们常常要犹豫很久,现在很多人都会脱口而出:‘我是香港人。’1980年代的香港文化人开始去写香港,写柴湾和一些海岛,那时候,他们是用英国狄更斯写英格兰、苏格兰的海岬、威尔士的山坡那样的笔触来描绘他们心目中的家,这看起来很别扭,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到今天,你已经看不到这样的笔触了。” 对于这种香港认同,杨锦麟认为是合乎情理的,“他首先只有认同自己的家乡,才会对国家有所认同。他的国家认同才不是虚幻的。香港人有时候看起来很冷漠,但是每当紧要关头,一旦家国有难,他们从来没有缺席,像华东水灾等等,很多香港人自己节衣缩食,也要大力捐款。”他记得,在1997年香港大球场举办一场盛大的足球赛时,当时,国歌奏响,很多人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做,因为他们在一百多年的殖民过程中,已经习惯了英女王莅临香港的那一套礼仪。“但是经过了几年,渐渐地,当国歌奏起,国旗升起,很多香港人不自觉地站起来,把手放在心房的位置,虽然他们的很多人,还是不清楚‘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国旗上那五颗星代表着什么。” 而对于有些老牌的香港知识精英和政治精英,依然抵触对于中国的认同,王绍光则认为,这是由于他们长期养成的“被殖民心态”,对于这些人,他认为他们虽然号称是一群思维最开放的人,实际上却形成了隧道型的观察模式,只能从一个角度来看问题。另外,对于目前香港的中小学中正在加强中国认同的通识教育,他认为有必要且无庸置疑,“即便是在美国,每当国旗奏响,所有人都要起立致敬,有一次,有个女人在唱国歌时,把手放在自己的私处,这种亵渎国家的做法,立即遭到了所有人的指责。” 不仅是在政治上、经济上,而且也是在心态上,十年后的香港,正在往深层次上实现真正的“回归”。 1997年6月30日至7月1日,在短短的历史一刻,米字旗降下,五星红旗升起,香港告别了一百五十六年的殖民统治,重新回到了故国家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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