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问南昌旧民居的命运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6月12日17:29 江西商报

  -文/商报记者 刘伟华 实习记者 汪清林

  庭院深深,屋梁高高,树影斑驳,四水归堂,满目都是精雕细琢,一片片的人世沧桑,这是记者对南昌旧民居最深的印象。立足庭院,遥想曾经住在屋里的怨妇遗老,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

  目睹旧民居,倾听老故事

  在南昌市友竹路南昌新四军军部旧址一墙之隔,这里保存有一居完整的南昌“四合院”。青砖砌的屋檐,走过一条狭窄的"Z"字型的巷道,来到庭院,见一位大叔正在包粽子,得知记者的来意后,他停下手中的活与记者交谈起来。

  大叔姓张,今年58岁,在省粮油机械厂工作,和老伴在这里住了将近二、三十个春秋了。据张大叔介绍,这座庭院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虽然历经了多年的风雨沧桑,但主体结构还是保存得相当完好,房屋还是木制结构,上面的漆虽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但合缝之处的红漆却依然鲜艳,残存和凸显着古老建筑如初的魅力。

  “记得当初搬进来时的时候,这个院子总共有11户人家,可以算得上是大庭院了。有自家人住的,也有租出去给外来人用的,干什么工作的人都有。大家彼此相互照应着,相处还算融洽。但也有一些不方便和不顺心的事情,比如上厕所得去一百米远的公共厕所,用自来水得排队。”老张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回忆说,庭院内没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卫生环境不是很好,地面没有铺上水泥,还是当初的土层结构,“室内比较阴暗潮湿,夏天的时候蚊子和蟑螂特别多。”

  张大叔告诉记者,旧民居在居家过日子方面麻烦挺多,比如消防问题,由于老房子挨得比较紧,比较密,加之又是木制结构,一旦发生火宅殃及的可是一大片住户。另外安全问题也是一让人头痛的事,房子住了一百多年了,期间虽经过一些修修补补,但却没有什么大的修缮,安全问题仍是居住的最大隐患。“能住上公寓楼当然让人高兴啊,虽然远点,但起码上厕所不用跑个一百米啊。”尽管和老伴对这住了二、三十年的老房子有着深厚的感情,但想到能搬进现代化的新公寓楼,张大叔还是兴奋不已。

  就在前一天,南昌市拆迁办的人来张大叔这片区进行登记,说这房子可能过两三年就要拆掉,拆迁房就安置在京东。张大叔的老伴黄阿姨对记者说,当初这房子是她哥哥送给她们结婚的用房,想到不久就要离开心里真的很不舍得,毕竟自己和老伴在这里相濡以沫已经几十年了,对房子还是非常有感情的。

  像张大叔夫妇这样生活在老城区的住户,在南昌还有许许多多。由于居住在这些早已进入风独残年、又长期缺乏维修的旧屋,实在不是什么享受,所以有条件的居民早已迁出,留下了往往是没有迁居能力或少数不愿迁居的老人,以及贪图房租便宜的流动人口。

  在这里,几乎很难感觉到21世纪家电的存在

  紧隔着一堵墙,却是新旧的两个世界

  一个“拆”字了却一段古城旧事

  与张大叔一样,许多住在老城区旧民居的居民们发现,这几年在他们家的周围也写上了许多红红的“拆”字,这标志着这一地区的拆迁工作正式启动,也标志着他们将住新式住宅小区。

  古老的南昌城千百年来都在向世人展示江南风情,更兼小巷深处那些闻名天下的古典民宅,令人向往和回味。但随着经济发展、外资引进,南昌正在高速走向未来的振兴,一些新兴的现代化建筑高耸林立。在南昌老城区,我们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在一幢现代化高档写字楼的大门口,一辆崭新的轿车走下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和一个时尚新潮的美女;而就在这幢现代化建筑的旁边,一大片低矮破旧的民居拥挤不堪,甚至有些房屋濒临倒塌,一些居民在公共水龙头前排着队洗着菜,甚至洗着马桶。南昌市政府认为,这与正在日益成为大都市的南昌格格不入。同时,南昌市政府也正在为减轻市中心的人口密度,提高人们的生活、居住水平而努力。政府的方法是:让居民们从破旧的房屋中搬迁,拆掉重建。几个月后,那些愿意回来的居民可以回来,不过他们要付较高的

房价以重返这个面貌一新的家园。或者是将这些拆迁户安置到郊区比较偏远的地方,张大叔一家可能就是后面的这种安置。

  记者本想了解南昌市去年的拆迁项目、拆迁居民、拆迁面积等信息,先后采访了南昌市拆迁管理处、南昌市统计局、南昌市房管局等相关单位,但对方的态度很让人心寒,双方都推来推去,让记者很地失望。南昌市拆迁管理处在电话中明确表示,因为具体原因,这种数据不宜于对外公布。

  旧民居文化已被雨打风吹去

  印象当中,陈凯歌早期有一部片子《十分钟,年华老去》,电影中有这样一个镜头,故事发生在北京,一群搬家工人被一个男人拦住请他们帮忙搬家,地点在百花深处胡同。他们来到现场,发现是一片拆迁过的空地,只有棵孤零零的老树。男子指着空旷处说,这就是他的住所,搬家工人们才知道他是个疯子。在同情心驱使下,他们装模作样地为他“搬家”,却“打碎”了一只不存在的“花瓶”。疯子伤心地哭起来,哭泣的地方,突然浮现出古色古香的传统庭院,缤纷的花瓣在天空中飞舞。那时的陈凯歌还没有“圆环套圆环”的幽默,还很“愤青”,电影里胡同残垣上白粉写就的“拆”字,诉说着一个文明的发展积累可能要用千百年,但要被摧毁则不过10分钟。

  在南昌市三眼井街,有这么一家旧民居,户主是一位90高龄的万姓老太太,老太太告诉记者,从出生到现在她一直居住在这里,从来没有搬迁过,虽然儿女都在外面购房置业了,都劝她住进楼房去,但是老奶奶依然“坚守”在这青砖红瓦中。“一辈子都住这里,养成了固定不变的生活习惯,周围的老邻居都是我的知己,如果让我住进洋房那跟关进笼子没什么区别,给我座金山,我也不会离开这老房子,我就打算在这里终老。”万奶奶指着她身后的房子,“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上的小学、中学,结婚生子,90多年了,这房子就是我的命啊。”

  “为什么要拆老房子?为了盖新房子。为什么要盖新房子?为了改变之后的南昌人的生活。”南昌民俗专家万依认为,通过二十几年的

房地产开发,南昌老城区内的旧民居能拆的都拆了,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因为南昌人的生活方式改变了,“在一个高速前进的社会里,还把中国的农耕文化、明清的东西放在里面,是决不可能的。”

  一个完整但不方便的旧民居,一个摩登、现代、便利的新南昌,要哪一个?类似的问题上海也遇到过,弄到最后只留下了“新天地”,那也不过是用钱堆起来的高级石库门弄堂残骸而已,残骸里塞满了泛滥着欧美文化的消费点。游客在里面走来走去,老上海人站在“新天地”对面已经无法辨认自己。有的住就成了。

  古建筑、特别是其中的旧民居的保护,本来就是一个世界级的难题,在中国更是如此。

  南昌的旧民居大多是砖木结构,普遍存在年久失修、开裂沉降、电线老化、漏雨堵水、白蚁蛀蚀等情况。另一个难题是,这些房屋大多是私有的。除非采取强制手段,否则,政府无法制止业主改变建筑结构,部分或全部拆除。政府虽然可以要求业主负责保护,或者必须“整旧如旧”,但在没有经费资助的前提下,这样的要求既不合理,也不合法,难收实效。加之南昌缺乏有关古建筑维修方面的专业规划、设计和施工队伍,一些经维修后的古建筑让人看起来很现代,与维修古建筑要修旧如旧的要求相距甚远。

  由于种种原因致使旧民居的败落,大部分已经失去了它的文化价值,从而遭到了政府的“抛弃”,在城市建设过程中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要文化还是要建设

  所有历史悠久的大都市,从耶路撒冷到雅加达,在进入21世纪时都会为这样一个问题苦恼:要进步,还是要保护?南昌,这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城市在也面临着一道难题。

  “保护工作一直是优先考虑的环节。”南昌市拆迁办公室负责人告诉记者,“我们的目的是要提高人们的生活、居住水平。然而如何达到这两方面的平衡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据2004年的统计,南昌现存明清以来具有历史时代特征的房屋建筑共409处,其中具有保护价值的优秀历史房屋建筑100处。分布在各郊县的古民居、祠堂、官邸

别墅、宗教建筑、中西合璧式建筑、西式建筑、商铺等共265处;分布在城区的有144处,主要集中在万寿宫、洗马池等一些老城区。其中西湖区较多,存有45处宗教建筑及名人名宅、民房民居等。

  逃不掉厄运的老房子几乎都拆完了,幸运的老房子得以保存下来身价愈来愈高了。如今的我们住在楼房里,生活便利,宽敞明亮,但不少房子住了不到二十年就成危房了。

  南昌大学社会学李教授认为,一个城市的老城区规模怎么样,反应的是这个城市过去的灿烂文化,而一个城市古建筑保护的如何,又体现出一个城市的文化包容性,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老城区与新城区的协调发展乃是城市融古典与现代的完美结合。因为古今文化的完美结合才是人类走可持续生存与发展的基石。既要守护古老文明,又要发展现在经济。这可能是当前所有城市当权者最想要的决策方案。但是,有些地方长官在如何平衡历史文化和城市发展发面却是畏手畏脚,犯得犯失,鱼和熊掌都想都兼得,可研究来研究去,最后却落得个什么都没抓住。李教授认为,地方长官在处理文化与发展的问题上一定要有高瞻远瞩的预判能力,要有决心和魄力。什么房屋一定得拆,什么建筑无论如何也要保留给后人。

  已故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曾有句名言:“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同样,一个城市必须要有深厚的文化衬托,而不仅仅只是“水泥森林”;一个城市必须要有它独特的文化底蕴,而不能让城市陷入荒芜的“文化沙漠”。而古老建筑正是一个城市特有的文化名片,守护它们,就是对城市最好的文化传承。在这个以“保护文化遗产,构建和谐社会”为主题的文化遗产日,祝愿南昌文化遗产“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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