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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球洗醉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6月13日17:03 新民周刊
在当时的宴席上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风雅,当欢宴将近尾声的时候,捧出一只只素馨花球、茉莉花球呈送给酒客,用花香,把人们从酒肉荤腥的沉沦中解救出来。 撰稿/孟 晖 说起来荒诞,第一次注意到“茉莉花球”,是通过《香艳丛书》,通过其中最无聊的清人笔记。在“西溪山人编”《吴门画舫录》中,有一则讲道,妓女蒋茝香“尝席间以帕裹茉莉”赠给有情的客人,这裹在手帕中的茉莉是“丝穿花朵,绾同心结焉”;许豫编《白门新柳记》里的逸事之一,记载一位叫小玉红的妓女“手制茉莉花球赠(懒云)山人,兼丐题咏”,自号懒云山人的狎客——应该就是许豫本人——于是“即席赋《百宜娇》谢之”,这首词专以“茉莉花球”为题,咏其形态为“琢玉为花,剪冰成颗,妆罢彩丝穿就。式仿晶圆,影偷月小”,作用则是“低悬麝帐,料素艳今宵生受。到更阑酒梦醒时,妙香徐嗅”。 看起来,在清末,妓女们流行的风流把戏之一,就是亲手串个茉莉花球,在酒席上,赠给自己中意的客人。依懒云山人《百宜娇》词意则可知道,这种花球,是用丝线把花朵串成圆球,雪洁如冰玉,晶璨似月影,芬芳赛檀麝,无论形态还是气息都很可人。 实际上,《香艳丛书》所收录的清人狎妓笔记当中,不乏提到茉莉、桂花等等花朵串结的花球,但是,大多是涉及“低悬麝帐”的风气,也就是把这种花球挂在纱帐里,让夏天的夜帐之中幽芳低回。例如,《香艳丛书》中,清末人王韬所著《谈艳》写道,作者本人和一位沪上名妓绣云春宵一度,“夜凉人定,始共就枕”,“床中结茉莉为球,宿酲初醒,芬芳沁鼻,如游众香国里”。不过,在纱帐里挂花球,早在明代就已经在社会上流行开来,并不是青楼独有的风气。《金瓶梅》第二十七回就写道,在明代的炎炎夏天,“王侯贵戚,富室名家”的避暑轩阁,会有“鲛绡织成帐幔,茉莉结就的香球吊挂”。 后来,我偶然翻阅清初人屈大均所著《广东新语》,赫然发现,花球在为夜帐生香之外,还有另一种更奇妙的用途。该书中“素馨”一条有云:“或当宴会酒酣耳热之际,侍人出素馨球以献客,客闻寒香,而沉醉以醒,若冰雪之沃乎肝肠也。”原来,明清时代的人相信幽冷的花香有醒酒的妙用,因此,在酒宴上,当遇宴者不胜酒力的时候,侍者会为每个人送上一只素馨花球,让大家借素馨花的寒香来醒酒。由此推测,茉莉花球之所以出现在酒席上,显然也是承担着同样的角色,是借其花香以解酲。 在《香艳丛书》中还可读到王韬的《海陬冶游录》,同样是记录狎妓经历的无聊之作,其中陈述上海名妓房中的陈设时,说:“每至夏秋之交,建兰、素蕙,入座清芬,佛手、木瓜,堆盘鲜色,可以参茗柯之禅味,洗酒国之俗酲。”这话里分明有着一层意思是,兰、蕙的花香以及佛手、木瓜的果香,都能帮助人驱除醉意。显然,在明清人当中存在着一种普遍的观念,相信天然的花香是最好的醒酒药。正是在这样的观念之下,在当时的宴席上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风雅,当欢宴将近尾声的时候,捧出一只只素馨花球、茉莉花球呈送给酒客,用花香,把人们从酒肉荤腥的沉沦中解救出来。也正是在这样的一种风习之下,青楼女性发展出一种特殊的调情方式——亲手串一只花球,在酒酣耳热的时刻,送给独得她青睐的某个客人,用这种方式表达特殊的情分。 在今天的宴席上,人们用什么消除酒意?好像一种方法是,服务员给大家递上热的或冰的湿毛巾;另一种方式是上水果。用芳香的花球醒酒,这一做法似乎于今不存。当然,对今天的饕餮食客来说,一只散放着淡淡清香的小花球,也未必能起到让人清醒的作用。但是,难道社会的进步一定要伴随着人们感官能力的退化么?现代生活就一定要被刺激性的人工香气所充斥?举个具体的例子,如今中国也在步入私家车时代,家家的汽车里都摆放着香水瓶,其中盛有化工制品的香水,用这个办法清洁车厢中的气味。为什么不能时兴在汽车里吊挂茉莉、素馨、桂花的花球?这无疑更有益健康,更环保——也许事情还不止于此,也许,曾经有着两三千年历史的民族传统香料业,要想兴亡继绝,命运的第一步,就掌握在每一个开车人的选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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