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商路金波否认王朔新书赔钱说法

　　-走“性感路线”木子美惨遭停牌

　　-知识储备不足，错失易中天

　　◎文/本报记者 颜雪岭 ◎图片由路金波本人提供

　　“《我的千岁寒》要出70万册才不亏，是别人的算法。王朔这个品牌创造的眼球经济可能成百上千万。”出版商路金波在接受本报采访时断然否认了“王朔新书销售失败”的说法。

　　在路金波眼里，出版书籍只是营销的一种模式，他还进行增值服务，比如借出书来卖广告；把内容卖给各类媒体……无论王朔新书销量如何，他创造的眼球经济是无法计算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敢于大手笔签下韩寒、安妮宝贝等文坛焦点人物，郭敬明、海岩等也可能很快被网罗到他的旗下。

　　路金波，1975年生人，榕树下文化公司总经理，作为出版人，签下了王朔、韩寒、安妮宝贝等文坛焦点作家。1997年到2002年，他曾是著名的第一代网络文学写手“李寻欢”。

　　十次登门签下王朔《我的千岁寒》

　　王朔的书卖得不如韩寒、郭敬明

　　青年周末(以下简称“青周”)：有媒体说您这次王朔的书卖的不好，还没有10万册，很多书商还要求退货？

　　路金波(以下简称“路”)：王朔的新书上市两个月了，卖了30几万册。王朔的读者可能中年知识分子居多，但买书的主要是两头，一头是小孩，一头是退休工人，中间人不爱读书。

　　现在最好卖的可能是韩寒和郭敬明的书，什么时候都受欢迎。如果是韩寒和郭敬明的书上市两个月，这会儿估计能卖到50几万了。

　　青周：有人帮你算过账，支付王朔的365万元版税，得卖出70万册才不亏。

　　路：实事求是地说，我们确实没亏！说我们要卖70万册才不亏，那只是他们的算法。我们的商业模式，不是只靠卖书挣钱。卖书太单一了，我们作为内容供应商，先把内容找出来，然后还要进行增值服务——卖影视、漫画改编权；把内容卖到不同媒体；或者借着书做广告。

　　青周：这次借王朔的书卖广告，就是一种增值服务？

　　路：一听说是王朔要出书了，我们联系的广告客户都很感兴趣。谈了不下十家，最后选了三家。广告印在书签的背面，印得很好，广告产品的品牌也都是跟书有关的，比如，看书累了，用润洁滴眼露；像王朔一样“动物凶猛”，用金山杀毒软件。

　　我昨天笼统算了一下，卖《我的千岁寒》大概赚了几十万元，最多100万，在他的文集还没有出版的情况下。具体数额目前还没办法精确算出来。而且厂商可以利用王朔做广告，我们又何尝不是。我和我的公司需要这样的曝光率，让人知道我们是有实力的企业。眼球经济可以转化成真正的经济，我们的综合收益可能成百上千万。

　　只有王朔的书能卖出广告

　　青周：很多人都说王朔这本书卖的不好是因为它写得云里雾里？您出王朔这书之前看过内容吗？看明白了吗？

　　路：没太明白，其实我当时就看了些标题，主要听他说。我跟他联系出书时，目的很明确，一是要王朔的书，二是要王朔跟以前不一样的书。

　　其实我可以不看内容，我看中的是他的品牌。王朔是作家里的作家，他和余华都是偶像派，他的地位是不能完全以市场价值来衡量的。他有很高的品牌价值，比如只有王朔的书卖广告能卖出去，只有王朔出书才有这么大的动静。这对我们公司的宣传来说，也是有利的。

　　一个新产品发布，要去电视台播广告，可能要花几百万。王朔出书是今年中国文化界的大事，眼球经济，我们靠这个赚百八十万广告费，很正常。

　　青周：怎么想到联络王朔出书的？

　　路：王朔跟我的一个作家朋友孙甘露比较熟，2006年3月，我从他那里听说王朔在写东西。

　　我本来也一直到处打听谁有什么东西。我有一个“30人名单”，几乎都是畅销书榜排名前40名的作家，还有线人帮我打听这30个人现在在干吗。王朔一直在我搜罗的范围里。

　　王朔熬不住我老去看他，答应出书

　　青周：让王朔出书不容易吧？

　　路：对。我知道他手里有稿子就马上打电话给他，刚开始他对出书这事儿兴致不高，他说怕热闹。那时候他喜欢冷清。

　　我就跟他说，我作为晚辈想去拜访您，他就说你来吧。其实2000年1月份，我们就认识了。“榕树下”网站在上海举办第一届网络文学大赛颁奖大会，我跟他都是评委。当时他就看好网络文学，还开过网络公司。别看他对媒体挺“凶残”，但在私底下挺羞涩，对我们这些文坛小朋友也很友好。他觉得我们不太懂事儿，但东西的路子还是挺好的。

　　那次认识后，他一直知道我，觉得我在网上那拨小朋友里是社会活动家，能折腾。我写过一篇骂余秋雨的文章《余秋雨网络变脸引起文坛骚乱》，还是他告诉余华是我写的。

　　青周：那您怎么打动他的？

　　路：他那时不太愿意见人，但说我可以去，那我可不是第二天就马上赶去了。第一次见面他还是没同意，他就是写写停停没当回事。那段时间我前前后后去了不下十次。

　　到第三次我拜访他的时候，他松口了，说他写的是宇宙观，有些东西还没想明白，等想明白了，就给我出书，那时是2006年5月。

　　我听到他把这当回事了，愿意给我出书了，就没再去打扰他，让他安心写书。到了6月世界杯的时候，他说8月可以把东西写完。但到了7月，他又彻底找不到写作状态了，休息了好几个月，这事儿又搁置下来。我看他没动静了，又开始更频繁地去找他，去关心他。我去也不说出书的事儿，时间都随你，我就听你聊，聊宇宙聊宗教。但王大师这么聪明的人，我老去看他，他没写完也不好意思(笑)。到10月份，他才又找回写字的感觉。

　　青周：有传闻说您拿下他靠的是天价版税，拎着一箱钱亲自找上门去的？

　　路：拎钱箱怎么行？那得通过公司账号，要交税的(笑)。王朔特别在意这个。

　　七分钱，三分情吧。我是付了定金给他，但多少还是不说了吧。

　　韩寒、安妮宝贝各有“好卖”之处

　　韩寒是我们200万签下的第一个

　　青周：您说韩寒的书好卖，好到什么程度？

　　路：一般的情况下能卖六七十万册。

　　2005年，我们签下了韩寒，然后是安妮宝贝。韩寒的《一座城池》和安妮宝贝的《莲花》分别卖了大约70万和60万册，各赚了三四百万。

　　签韩寒的时候就是想赌一把。我们原来还有个网络公司，主业做网络，副业做出版。后来出版做得很好，就把网站“榕树下”卖掉了，用卖网站的钱和之前出版赚的钱，分别用200万签下了韩寒和安妮宝贝的新书。

　　那时候业内很多人是不赞同的，他们估计韩寒和安妮宝贝的书就能卖个三四十万册，我觉得低估了他俩的市场价值。结果跟我预计的六七十万册差不多。

　　青周：你怎么签下韩寒的呢？

　　路：谈合作之前我花了一个月研究他和安妮宝贝。韩寒以前的书都是做成黑封面的，叛逆少年的形象，我就想让他变成一个批判者和思想者，是一个好男孩的形象。我们把他的书做成软精装，一改以前的黑色路线，把封面做成纯白色。还计划给他出唱片。这让他更成熟、更丰富，而不再是以前那个单一的问题少年。

　　当天通电话之后，夜里十二点他就到我们公司来签合同了。其实有出版社给韩寒的版税更高，但他还是选择了我们。韩寒很爽气，认人不认钱，我们之后又合作杂文集《坛》和小说《光荣日》，几乎都不用签合同了。

　　我们2002年就认识了。那年冬天，我找他买一个很小的改编权，一个作者想把他作品的某个场景改编成漫画。我们在北京奥体附近一个宠物店见了面，他去那里给他的狗做保养。后来载着我兜了一圈，我们在车上谈，几秒钟就谈好了，给了他5000元，他数都没数。我让他在授权书上签个字，他也没细看，边开车就边签了。

　　后来他又回了上海，我们经常联络。我比他大7岁，两个人有很多共同爱好，常常一起打球。

　　安妮宝贝自己都不信能卖60万册

　　青周：您签下安妮宝贝靠的又是什么？

　　路：安妮宝贝也是我的老朋友了。1998年，安妮宝贝刚在网上文章一出来，就挺惊艳的。但是她特别低调，一般都是男的找她。我们通过共同的朋友认识了，当年我还写过小说取悦她，自己当男主角，她是女主角，开玩笑的那种。

　　韩寒认人，但安妮是个特有原则的人，不管你给她多少版税，合同的细节和未来的计划，什么都要谈清楚。当时她问：我的书能卖多少本，我说60万本，她挺惊讶的。这之前书商给她的书起印都是30万册左右。她自己都不认为她的书能卖60万册。事实上我们去年4月份出的《莲花》，到现在已经卖了58万8千册，我们有三年的期限，到那时肯定超过这个数字了。

　　我跟安妮宝贝谈的时候，还告诉她我要给她做精装书，以前她出的都是平装书；我说要让她更时尚，更国际化、高端化；在作品宣传上，要让她保留神秘感，比如我不会让她去小城市签售什么的。她的时尚、小资定位和包装，就得靠距离感取胜。不像郭敬明，后者的读者群年龄更小，就需要郭敬明去签售，靠亲和力取胜。

　　木子美走“性感路线”赔得很惨

　　最遗憾错失易中天

　　青周：有没有在判断上失误过？

　　路：有。去年5月份，易中天的《品三国》在北京梅地亚中心搞拍卖，我也派人去了。我当时跟他们说付120万版税，最高150万，最后上海文艺出版社以180万的版税得到了。现在来看，《品三国》的上下册大概卖了200万本，我觉得作者至少应该得到400万元。

　　后来我经常在内部说，大家也不要后悔，这是因为我们知识储备不足，只懂文艺书籍，对社科类不了解，没有能力作出这个判断。

　　“卖”木子美赔了上百万

　　青周：有没有赔得特狠的经历？

　　路：有，木子美那次我们赔得最惨。2003年底，她在网上有点名气，还写杂志专栏，我认为她的性感路线很有市场。

　　跟她谈合作很容易，她的要求也不高。但书还没发行，就被禁了。一大批书还没销售就被销毁，损失上百万。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以后在弘扬主旋律方面还是该注意的。

　　李寻欢的身份积累了人脉

　　青周：您签下王朔、韩寒、安妮宝贝、余华等人的书，都很畅销，靠的是什么？

　　路：首先是眼光，我签下的这些作家都是文坛焦点人物，有市场。1997年到2002年我是网络写手“李寻欢”，那时候我跟安妮宝贝、宁财神被称为网络文学的“三驾马车”。我知道大家爱看什么，而且有人脉可以联络到受欢迎的作家。

　　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每次跟一个作家谈合作之前，我会花几个月去研究他。

　　还有很重要的就是，我跟其他出版社不一样，它们都是出版之后给作家付钱，基本都是先欠着作家钱的；我这边正好相反，我会先给跟我合作的作家付定金，都是预付。

　　青周：这些好卖的作家各有什么特点？

　　路：综合来看，王朔是一个概念股，郭妮是大盘股，韩寒和安妮宝贝就是蓝筹股。概念股就是说王朔的品牌很牛，蓝筹股就是业绩一直非常好，郭妮是大盘股，就是说规模大，去年她出了14本书，虽然不像韩寒、安妮宝贝的书是顶级畅销，但每本都上了畅销榜的前三十名。

　　现 场

　　路金波讲话没有文字那么张扬，任何问题他都保持同样的声调和语速，觉得有不妥之处，会很小心的修正。记者感觉到的，是圆熟缜密的商人路金波，而不是当年恣意网络的江湖文人李寻欢。多年前，他还是网络写手李寻欢的时候，敢公开写文章跟余秋雨叫板。

　　他说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狂热分子，从来都很理性的。虽然四面出击，但很有原则，就像买书，他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出价改变主意，“写作就是写你生活中不能实现的，往往跟现实生活都是反的，特丑的人写的主人公都很美，孤独的人写的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