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记者回忆河北农行盗窃案指挥部的日子

　　特约记者/张光卿

　　2007年4月19日，震惊全国的河北邯郸农业银行金库特大盗窃案经过专案民警近三天三夜的艰苦奋战，终于告破了。对于参战民警来讲，破案后的心情是喜悦的，尤如经过激烈战斗成功攻克一个顽固堡垒后的那种胜利的喜悦。

　　作为公安宣传干部和公安记者，我有幸亲临破案指挥部，经历了破案中的日日夜夜——

　　闻警，奔赴邯郸

　　4月17日上午一上班，简单打扫完办公室，我像往常一样端坐在电脑前，开始浏览全国各主要网站的新闻。

　　打开新浪网，突然，一条有关河北的重要新闻映入眼帘：“河北邯郸农行被盗5100万元，公安部发A级通缉令”。看完新闻，我意识到案情重大，马上将其打印出来，急匆匆走到四楼推开史贵中副主任的办公室。

　　史主任见我进来，便说：“正要找你，邯郸农行发生了金库被盗案，金额巨大，刘厅长、曹厅长都去了，你做好准备，下午一上班就带上录像照相人员去邯郸，提前介入……”

　　下午2点钟,我带上电视宣传科长杨建兵、《警方报道》电视栏目编辑康联义，驱车奔赴邯郸。

　　经与邯郸市公安局政治部副主任郝成年联系，破案指挥部安置在邯郸农行机关办公楼三楼的会议室里。下午4时20分许，我们来到位于邯郸市中华大街与和平路交叉口的市农业银行。

　　走进破案指挥部，立即感受到临战前的紧张氛围。身经百战、自参加公安工作就在刑侦战线纵横驰骋的曹爱平副厅长坐在会议室的中央，正在与厅刑侦局局长魏晋虎，这位曾经担任过两个地市公安局局长的老公安密切交谈着什么。其他人表情严肃，精神抖擞，每一位民警都保持着一种一接到命令就立即奔赴征程的姿态。

　　我走近曹爱平副厅长，向他报到。他说：“你们来得很及时，欢迎你们，立即投入工作吧，多积累资料，掌握素材，尤其是第一手资料。”

　　随后，我在会议室的一侧坐下来，拿出笔记本，注意倾听与破案有关的任何信息。建兵和《警方报道》编辑康联义则扛起摄像机投入了工作。

　　不一会儿，《燕赵警视》记者谌路也赶到了破案指挥部。谌路告诉我，他在永年采访，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赶来了。

　　我很快了解到，案发时间是4月16日上午。上午刚一上班，银行员工们就发现金库管理员任晓峰、马向景不见了。打电话寻找，手机关机；询问相关领导，没有人知道。启用备用钥匙打开金库后，发现少了大量现金，地上还散落着大量体育彩票。

　　邯郸市公安局接到报案的时间是4月16日上午11时许，之后，市公安局局长李桂洪、副局长郭运兴带领刑侦技术人员迅速赶到了现场。现场勘查确认金库共丢失现金5129万元；没有撬盗的痕迹，监守自盗窃迹象明显，种种疑点都集中在金库管理员任晓峰、马向景的身上。

　　4月16日下午，刘玉顺厅长、曹爱平副厅长和刑侦局长魏晋虎带领刑侦技术专家赶到了邯郸，并于当晚11时召开了全省公安机关电视电话会议，在全省动员部署侦破工作。当晚，公安部也召开全国公安机关电视电话会议，在全国范围内动员部署侦破工作，并发出A级通缉令，全国通缉重大犯罪嫌疑人员任晓峰和马向景。

　　截至4月17日下午，参战民警经过连续奋战，查获了任晓峰、马向景作案过程中使用过的交通工具，一辆灰色三星面包车。他们还获悉：自2006年以来，任晓峰多次使用大量现金在邯郸市两个体彩投注站购买过大量彩票，曾一天投入现金上千万元。与此同时，指挥部获取重要线索：在北京做生意的临漳县人宋常海与马向景是同乡，两人关系密切，并于近日在北京会过面。指挥部已派出由邯郸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二大队教导员张春生带队的精干警力奔赴北京跟踪追捕，对马向景、宋常海及宋常海之妻崔秀芝进行缜密布控。

　　此时，邯郸市农业银行员工、原金库管理员张强主动投案自首。张强供述，2006年10月左右，在任晓峰的多次劝说和引诱下，他曾伙同时任金库管理员的赵学楠两次从金库盗取现金20万元给任晓峰购买彩票，后任晓峰还给张强18万元，张强害怕事情败露，自掏2万元入库平账，后因工作调整不再担任库管员，另做其他工作。

　　在破案指挥部，发现任晓峰、马向景踪影的线索不断从全国各地传递过来，但进一步甄别后又一一被否定……

　　曹爱平副厅长和魏晋虎局长始终未离开座位，一会儿交谈，一会儿接听电话，一会儿拿起笔来记录着什么，具有大将临阵不乱的气质和风度。

　　看着他们，我内心踏实、情绪镇定，深信案件将很快告破。

　　晚7时许，曹厅长起身，说肚子都饿了吧，劝大家去吃饭，并通知晚上8点半在这里开会研究案情。对大家说完，他关切地问我：“你们几个人的吃饭和住宿都安排好了吗？”我说：“厅长请放心，都安排好了。”他会意地点点头。

　　吃完晚饭，我刚回到住处，就接到省公安厅刑侦局王建礼副处长打来的电话：“张处长吗？曹厅长通知你马上到指挥部，带上录像照相人员，准备奔赴连云港市，任晓峰可能被抓获了！”

　　接到这个电话，我精神为之一振，马上叫上建兵和联义跑步赶到指挥部。

　　指挥部已坐了不少人，工作人员正在不停地接听电话。我向邯郸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支队长丁喜良询问任晓峰是否真的被抓获了，他说还没有得到确凿信息。

　　没多久，曹厅长和魏局长赶到了指挥部。看到我，曹厅长问：“都准备好了吗？”我回答：“准备好了。”他接着说：“在连云港发现了任晓峰的行踪，你安排好录像照相人员准备随警作战，跟随魏局长连夜赶赴连云港抓捕任晓峰。”

　　当晚10时许，在魏晋虎局长的带领导下，邯郸市公安局副局长郭运兴、省厅刑侦局副处长王建礼等组成追捕小组，连夜驱车赶赴连云港。建兵、谌路随警作战。

　　北京，马向景落网

　　4月18日上午9时，邯郸市12个县市区公安局的局长、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以及交警支队、巡警支队、治安支队的负责同志会聚到破案指挥部，汇报案发以来各自开展侦破工作的进展情况。

　　听完汇报，曹爱平副厅长神情激昂地对大家说：“案件发生以来，同志们做了大量细致并卓有成效的工作，付出了艰苦努力，使案件侦破工作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一是初步确定了涉嫌作案的7名成员，并抓获体彩投注站老板张某、李某、刘某和金库管理员赵学楠等4人，金库管理员张强投案自首；二是基本查清了犯罪事实和案件基本情况；三是获取了两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在作案前和作案后的活动情况。在此，我代表厅党委感谢你们！”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所做的这些工作远远不够，距成功破案还有相当的距离，最重要的是两名主要犯罪嫌疑人的出逃路线至今还未查清，出逃方向还未最终确定，这是目前攻克此案的关键所在，还需加倍努力。”

　　他强调：“下一步工作要围绕三个环节，深入开展调查访问，强化各项措施的落实。一是围绕犯罪准备阶段，二是围绕犯罪实施阶段，三是围绕犯罪逃离阶段。查清其犯罪前思想准备情况、物质准备情况、衣服和化装准备情况，以及通信、交通工具准备情况，研究确定其出逃方向、出逃时间和出逃的具体线路及使用的交通工具。”

　　最后，他叮嘱大家：“工作中一定要相信群众，发动群众；要落实责任，细化责任。”

　　汇报会一直开到12点半才结束。散会后，大家又急匆匆投入到侦查破案工作中去了。

　　下午3点多钟，北京方面传来重大喜讯，在北京警方的大力协助下，马向景被追捕民警在大兴县成功抓获，并在其租房处缴获现金60余万元。之后不久，涉嫌包庇的宋常海及其妻子崔秀芝也分别在北京市区和大兴县相继落网。

　　重要犯罪嫌疑人员马向景的成功捕获，鼓舞了专案民警不辞辛苦，连续作战的昂扬斗志。曹爱平副厅长更是神情振奋，立即通过电话向公安部和刘玉顺厅长报告了这一重要战况。他还鼓励参战人员，一鼓作气拿下此案。

　　之后，他指示省厅刑侦局，立即由一名副局长带队赶赴北京增援，协助追捕小组突审并押解马向景。同时告诉我：“宣传处立即派出录像照相人员随同刑侦局奔赴北京。”

　　我立即将马向景落网的消息向时刻关注此案的史贵中副主任作了报告，并传达了曹爱平副厅长的指示。

　　下午4点，省厅刑侦局副局长崔江平带领人员迅速增援北京，宣传处派出摄像照相人员随同前往。

　　整个下午，指挥部始终被兴奋的气氛笼罩着。曹爱平副厅长的电话时时响起，北京方面突审马向景的信息不断传来。我兴奋地关注着这一进程，预想着马向景落网之后任晓峰也会很快被警方擒获，并开始构思案件破获之后的宣传报道工作。

　　北京方面传来消息：经审讯，马向景对伙同任晓峰盗取银行金库现金购买彩票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供述，两人在盗取巨额现金购买彩票中奖无望情况下，怕事情败露，于4月14日上午商定潜逃。当日晚上，他们在邯郸市中心医院门口会面后分手，之后马向景坐大巴逃到北京，然后在朋友宋常海夫妇的帮助下在大兴县租房安置下来。

　　晚上9点钟，一直在指挥部坐阵指挥的曹爱平副厅长神态突然严肃起来。他以少有的严厉口气告诫北京方面的追捕押解人员一定要注意安全，确保万无一失。当北京方面的工作一切安置妥当后，他才离开指挥部。此时，时针已指向零点。

　　回到住处，我难以入眠，索性打开电脑，开始将自己手里积累的资料往电脑上输入。但是，大脑似乎不听使唤，因为心绪久久难以平静，两个多小时还输入不到1000字。凌晨3时许，我索性躺了下来……

　　连云港，任晓峰被抓获

　　4月19日，窗外阳光普照，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早上7点半，我又打开电脑，继续输入积累的资料。

　　8点30分许，手机突然响起，是省厅刑技处李风波打来的：“张处长，曹厅长让我通知你马上赶到指挥部，准备新闻发布会。”

　　放下电话，我确定任晓峰已经落网了，立即叫上《警方报道》编辑康联义跑步赶到指挥部。

　　一进指挥部的门，曹厅长便对我说：“任晓峰已在连云港被抓获，现在你和邯郸市局宣传处的同志马上准备新闻发布会，10点钟准时召开，与公安部新闻发布会同步进行。”

　　经商定，新闻发布会在邯郸市公安局招待所会议室召开，邯郸市局政治部郝成年副主任负责会场布置、人员组织和媒体通知，我负责起草新闻发布稿。

　　根据连云港传来的消息，抓获任晓峰的时间是4月19日上午8时20分，地点是一居民小区任晓峰的租房处。民警们当场缴获现金220万元和存有110万元现金的牡丹卡一张。

　　任晓峰供述：4月14日晚与马向景分手后，他驾车由邯郸逃至山东德州，后弃车乘长途客车逃至青岛，打的到日照。在日照住了一晚，4月16日一早，又乘出租车来到江苏省连云港市。

　　到达连云港市后，任晓峰到连云港市骏力汽车贸易公司购买“本田”轿车一辆，当日下午4时许，任又返回骏力公司要求退车，骏力公司不予答应，任将轿车留下，把车钥匙拿走。4月17日早8时，任又到骏力公司将车钥匙交给公司经理，之后找到出租房屋躲避起来，直到被追捕民警擒获。

　　领取任务后，我迅速投入到新闻发布稿的起草中，并拨通了史贵中副主任的电话，向他报告任晓峰被抓获的喜讯。

　　史主任告诉我，他也马上启程赶赴邯郸，协调各媒体的新闻采访和宣传报道。

　　上午10时30分，新闻发布会开始。来自全国各地及河北省、邯郸市共计30余家新闻媒体参加了新闻发布会。很快，邯郸农业银行金库特大盗窃案成功破获的消息传至大江南北。

　　4月19日下午和20日凌晨，马向景、任晓峰及宋常海、崔秀芝被追捕民警相继押解回邯郸。警方共计追缴扣押赃款4600余万元，并缴获汽车两辆。

　　(本文作者系河北省公安厅宣传处副处长)

　　任晓峰，34岁，原籍河北省大名县，高中毕业后在大名县农业银行参加工作，后调到邯郸县农业银行、邯郸市农业银行工作。

　　在同事、朋友和亲属眼里，任晓峰聪明、点子多、工作能力强，曾获邯郸市农行系统点钞比赛第一名，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业务骨干。但对任晓峰的另一面，同事朋友们评价他对彩票沉迷，而且有一定的研究，屡屡梦想中大奖。

　　另外，任晓峰性格较为直爽，为人还不错，就是好赌。

　　平日下班之后，任晓峰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赌钱，但很少看见他赢。有了解任晓峰的人这样对记者说，任晓峰还有一个爱好就是买彩票，体彩、足彩，什么彩票都买，每期开奖时，任都会很紧张。

　　任晓峰伪装得非常好，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会发生什么大事。4月14日，任晓峰告诉妻子，他将到江西去拉小票(小额钞票)，可能要出差几天。

　　据任晓峰事后交代，在逃到连云港的3天里，他只吃了10元钱的食物。被抓获后，任晓峰给办案人员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虽然面色白皙，但是明显消瘦了，脸上也满是胡茬。”

　　他反复说着这句话：“我对不起父母、妻子和孩子，我想念我的家人。”

　　马向景，37岁，原籍河北省临漳县。1989年参军入伍，1992年退役后在临漳县农业银行上班，负责点钞。后来调入邯郸市农业银行现金管理中心当库管员。

　　马向景的爱好是“好酒”和“好玩”。

　　有知情人介绍，每日下班之后，马向景离不开的就是一口酒，但又没有一个度，经常喝得疯疯癫癫，然后跑到娱乐场所“潇洒”。

　　当马向景一家得知马向景参与盗窃银行金库后，他的妻子崔女士对此感到十分费解。她说，她自己每月收入1087元，马向景每月基本工资900元，再加上效益工资，他每月都有两千三四百元的收入。“我们两个人的收入在当地算不低的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外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干嘛要掺和到这事里面。”

　　马向景在随任晓峰驾车潜逃前，同样没流露出任何迹象。只是在案发的前一天告诉妻子，他要出差两三天。

　　警方的知情人士告诉记者，从言谈中，马向景似乎是要表达“本想买彩票中了奖之后，可以把原来的窟窿补上，但天不遂人愿，窟窿越来越大，最后根本不可能补上”的意思。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7年6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