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老字号王麻子谋求重生

　　从上个世纪50年代末生意异常红火，到2002年的破产求生，老字号“王麻子”走过了一条艰难曲折的发展之路。

　　如今，破产后新成立的“王麻子”正在酝酿改制，同时也在尝试着走一条品牌经营和品牌运作的新路：把王麻子的文化底蕴充分挖掘、保护和弘扬，并与时代有机地融合起来，在传承的基础之上努力创新。

　　但愿“王麻子”的改革思路能给目前正陷入困境中的老字号一些启发。

　　□见习记者 李梦娟

　　“1959年王麻子剪刀厂成立以来，生意就很红火。在百货大楼排队买剪刀，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好像剪刀不要钱似的。那时候也没什么销售业务人员，就是这边排着队交钱、交支票，那边等着拉货。”6月14日，北京栎昌王麻子工贸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栎昌公司)董事长白锡乾回忆当年王麻子的红火生意。

　　王麻子剪刀品牌创立于清顺治八年(公元1651年)，那时，人们不知道掌柜的名字，只知道姓王，脸上长有麻子。久而久之，这家剪刀铺就被称为“王麻子”。

　　“王麻子的创始人开始实行自产自销，自产不够时就收购其他作坊的产品。他们都是内行，对生产、收购及销售到质量要求非常严格，专门制作售卖好活儿，按质论价，因此闻名京城与全国。”今日王麻子的“掌门人”白锡乾表示。

　　时隔三百多年，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王麻子剪刀厂逐渐走向衰落。截至2002年5月31日，北京王麻子剪刀厂资产总额1283.66万元，负债总额2779.98万元，资产负债率为216.6%，王麻子剪刀厂申请破产以求还债。历时四年多，王麻子剪刀厂的破产程序于去年年底完成。

　　走向衰落

　　“王麻子剪刀厂在老字号企业中是比较典型的案例，只有它申请了破产。”白锡乾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至于破产原因，他表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麻子剪刀厂存在国有企业中所有的弊病，有些企业不具备的弊病它也存在。”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它曾经辉煌过。它的材质是国家专门供应的，65锰钢。它的传统工艺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在这种情况下，产品供不应求，一些干部必然产生了优越感，觉得‘酒香不怕巷子深’、‘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这就是其他企业不具备，咱们老字号企业具备的弊病。”

　　这种弊病致使职工、干部、决策层在观念意识上已经明显落后。“尤其是实行市场经济后，在市场的对接能力上，在整体的技术改造上，在产品的研发上都存在比较大的差距。全国统购统销政策取消后，材料上没有制约，老字号的优良条件和优良基础被打破。再加上北京周边地区、南方手工业的发展，以及假冒伪劣产品大量涌现，这些都是对王麻子的重大冲击，但不是决定性的冲击。”白锡乾认为。

　　真正的决定性的冲击是，1995年在当时的企业主管单位北京市第二轻工业局的“撮合”下，剪刀厂与北京文教器材厂等互不相干的四个企业组成了北京市王麻子工贸集团。根据内部协议，王麻子剪刀厂无偿将注册商标转让给工贸集团，工贸集团同时拉走了剪刀厂仅有的14名销售人员，剪刀厂由此失去了商标权和销售权。直到1999年，白锡乾“不遗余力、不惜任何代价”地将商标权和销售人员争取回来。

　　“在市场经济中，我们一些管理机构还存在着计划经济体制下遗留的弊端：不结合企业实情和特点，一味地行政干预，致使王麻子剪刀厂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中，受到致命的打击。”谈到这个致命伤，白锡乾很感慨，“这就是人祸，让这几个企业强行合并，造成产权极度混乱，无法发展。”

　　“国有老字号企业中多多少少都有王麻子剪刀厂出现的现象，只不过我这是最典型的、最复杂的。”白锡乾表示。

　　北京市商务局统计数据显示，2002年北京市的注册老字号有300余家，去年进行调查时，仍有经营活动的老字号只剩下了160余家。“而在这一百多家老字号企业中，有30%生存得很艰难，只有20%相对来说经营状况比较好。”北京老字号协会副秘书长殷中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

　　殷中认为老字号的衰败是历史遗留问题。“1956年公私合营时期，有一部分老字号企业就消失了，有一部分合营到国有公司了。合营之后，过去家族式的传承模式被打破，变成师傅带徒弟，这种传承方法不像过去能把手艺传承得那么好。还有些老字号，是由于战乱以及生产方式的改变而消失。目前北京的老字号，大部分还是国有性质。”

　　政策支持

　　据了解，1990年确认的“中华老字号”有1600家。在全国的老字号里，勉强维持现状的已经占70%左右，长期亏损、面临倒闭破产的约占20%，而效益良好、已形成规模效应的仅有10%左右。在全国驰名商标企业中，只有10%的企业是中华老字号企业。

　　面对老字号这种步履蹒跚的状况，去年4月商务部下发通知，决定从2006年起在全国实施“振兴老字号工程”，拯救、恢复老字号被提上了日程。

　　今年5月10日，北京市商务局和北京市国资委联合印发了《关于加快国有老字号企业改革发展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对深化国有老字号企业股份制改革、推动国有老字号企业调整重组、支持国有老字号企业采用现代管理技术、鼓励老字号企业立足主业突出特色、指导老字号企业挖掘和弘扬文化内涵、加强对老字号文化品牌保护和传承等方面内容作出指导。

　　继全聚德挂炉烤鸭技艺和北京便宜坊焖炉烤鸭技艺之后，6月5日，又有29项老字号绝活被列入第二批北京市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单，其中包括27个老字号传统手工技艺。

　　当天，北京市商务局副局长闫小彦表示，《意见》印发后，“我们还将继续研究采取措施，帮助国有老字号企业打破体制束缚。还未改制和改制不到位的老字号企业要马上行动起来，做好加快深化改革的工作。”

　　“只靠‘保护‘救不了老字号。”闫小彦认为，“政府并不能取代老字号企业的市场主体地位，代替老字号企业参与市场竞争。老字号企业一定要善于利用好政府搭建的平台，加快发展，展现活力。”

　　北京老字号协会副秘书长殷中表示，《意见》则更表明了政府的态度。“应当给老字号一定的空间，让它更自由地发展，而不是由政府主导它怎么发展。老字号企业不是文物，它是活体，是有喜怒哀乐的，‘保护’不好还不行。”

　　“这个《意见》我看了好几遍，感觉很痛快。它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鼓劲、打气、提神这三个作用。但执行起来，应该是有些技巧的。”白锡乾董事长拿着那份《意见》告诉记者，有些内容他已经重点标示出来。

　　探索开始

　　“破产只是北京栎昌王麻子工贸有限公司下属的加工企业，并不是王麻子品牌的破产。”白锡乾表示，要充分利用北京市对老字号重视和优惠的政策条件，来发展王麻子品牌。

　　“2002年，公司申请王麻子剪刀厂和北京市器材厂破产。破产的宗旨是发展，因为强行长官意志的合并，造成企业之间的债务、产权极度混乱，行政干预已经无法解决，只有通过法律逐一解决这些历史遗留问题。企业想发展，产权制度闹不清楚，不可能有新的发展。”

　　2006年王麻子剪刀厂破产之后，北京栎昌王麻子工贸有限公司便着手制定目标和战略。白锡乾向记者透露，公司请了国务院国资委下属的设计公司为他们设计企业的战略规划，初稿已经出来了，6月底7月中旬之间就能完成定稿。

　　“公司还正在做CI(企业形象)设计、logo(企业标识)设计。做CI的同时，对所有的职工干部进行管理、销售能力和技巧、敬业精神方面的培训。同时在研发整体的设计能力上，准备使用‘外脑’，对产品源源不断地开拓创新。”白锡乾规划着公司的宏伟蓝图。

　　根据北京的环境和全国五金行业的发展，白锡乾表示，改革后公司的发展之路应该是品牌的经营和品牌的运作。“公司设在昌平，大批量的加工生产，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这种思路不适合北京、特别是昌平地区的发展。而有些南方城市在五金业中已经发展了很强的产业链，有很强的技术加工工艺，应该把整体的实际加工放到那边去。”

　　古时王麻子的运作就类似于今天的“贴牌”，白锡乾告诉记者：“今后的王麻子在品牌经营和品牌运作上应该是走耐克鞋、美国西尔斯公司的道路，不完全是贴牌。王麻子本身应该在传承和创新上下功夫，既有研发又有贴牌，还有它的试制基地。把王麻子的文化底蕴充分挖掘保护弘扬，同时与时代有机地融合起来，在传承的基础之上努力地创新。如果一味贴牌，很容易把牌子做丢了。”

　　对于公司今后的品牌经营战略，白锡乾已了然于胸。然而，有一件事情还困扰着他——企业的改制问题，这也是关乎老字号企业生死存亡的关键问题。

　　目前，白锡乾的改制方案与上级机关尚未达成一致。他表示：“需要国资委和上级机关的批复才能改制。国资委已与我们多次探讨，现在正在推敲，改制方案今年年底应该能完成。”

　　白锡乾的改制宗旨很明确：第一，王麻子的牌子生于北京长于北京，因此它必须在北京发展；第二，职工和管理人员持股；第三，适时引进战略投资伙伴，改革产权制度；第四，必要条件下，王麻子企业不见得不放弃控股权。“公司必须建立试制基地和旗舰店，在此基础上，谁控股都可以。”

　　白锡乾接管“王麻子”已有8年。对于今天这次企业改革，他很自信。“即便我做不好，我也要把这个桥梁做好。必须要借助外力、外脑，必须要解决产权制度改革，解决历史遗留问题，这些都由我来做。我可能只是铺路的一块材料，但我不相信铺不好这条路。”白锡乾很坚定地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年底改制方案出来，经过半年时间的实施，明年奥运会之前王麻子就会以新的面目亮相。

　　当年破产的“王麻子”是老字号企业走向衰败的典型，如今的“王麻子”也是老字号企业探索重生之路的代表。

　　目前，在北京市老字号企业当中，有一部分已经完成改制，还有一批正在改制，探寻新的发展方向。北京市商务局现代流通发展处的张盛军告诉记者：“初步统计，5月份《意见》出台后，仿膳饭庄、丰泽园饭庄已经完成了改制，全聚德通过并购和重组，把这两家企业纳入全聚德集团，国有的老字号企业实现了股份制的改造。还有一部分老字号企业，包括市属的和区属的，正在制定改制方案，有的方案已经完成，下一步就是实施的问题了。还有几家企业正在准备上市。”

　　专家诊断

　　“中国很早就提出了‘让老字号重新焕发青春’的口号。但之前这仅仅是个口号，在洋品牌的强烈冲击下，中国本土老品牌正全力以赴寻求自救之路。”煌道品牌策划顾问机构首席顾问朱煌表示，要想自救，保持活力，就“必须在创新上下功夫，包括品牌创新、体制创新、机制创新、人才创新、经营理念创新、产品创新等等”。

　　“研究那些青春常驻的老字号的成功秘诀，发扬光大这些老字号的成功经验，也应该成为政府部门和经济界人士的新课题。凡是青春常驻的老字号，皆有明显的共性：都能创新，都注重文化内涵的充实，都有称职的掌门人。”

　　对于技艺的传承者，殷中副秘书长认为：“老字号在有了政策的支持外，必须拥有自己的独有技艺。就老字号技艺的传承者而言，过去的艺人只靠这手艺过活，而现代人生存的方式很多。国家对他们应当有保护，有相应的政策以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让技艺传承下去。老字号的发展，是对中华民族固有资产的延续，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