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北大社会学系教授郑也夫:知其可为故为之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6月25日15:56 青年参考

  ::本报记者 黄智慧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郑也夫经过4年的思考,写出《后物欲时代的来临》一书,试图为迷失在物欲攀比漩涡中的人们寻找出路,并预言一个新时代的破晓。

  靠物质炫耀

  优势不长久

  记者:祝贺您的著作《后物欲时代的来临》刚刚出版,就上了北京书店的排行榜。我们想问的是,您写这本书的动因,您自己对这本书的评价,以及它在您的学术研究中的位置?

  郑也夫:我从来不看学术界的风向,权势者的眼色,更不理会社科基金指南,我已经15年不申请课题经费了。我的研究题目统统是来自生存中的感受。对这部书我有足够的信心。它和2001年出版的《信任论》应该还是在一个学术水准上,难说提升,但是思想价值和社会影响应该高于《信任论》,尽管表面上看远离现实。这应该是迄今为止我最好的著作。上排行榜我始料不及。当然,学术价值和销量没关系。但不管本书销出多少册,我都相信它的价值和影响。

  记者:您能为读者简述书中的主要思想吗?

  郑也夫:我认为,人类有两种普遍性的追求:舒适和“牛皮”,到了现代又加上了“刺激”,因为过去的生活中天然地有很多刺激,当代人的工作生活都太安逸了,兴奋值骤跌,只好自己专门去找刺激。过去,物质同时服务于舒适和牛皮,一仆二主。当全社会跨过温饱的门槛后,情形大变。多吃,你受得了吗?以多吃来炫耀,过去极有成效;现在人家也吃饱了,靠吃喝炫耀威力大减。当代生产的复制能力超强,你拥有任何一种可资炫耀的商品,别人很快也有。就是说,靠物质炫耀,对自己身体没好处,又保持不住优势。用我书中的话说:“要追求可持续牛×”,只好到物质之外去寻找。书的主题就这么简单:物质的丰盈将使物质的炫耀退场。

  我认为,思想类的优秀作品有两种风格。一是核心论点振聋发聩,除此没有什么了。另一种是除了一个精彩的主弦外,还有很多闪光的小见解。我欣赏和追求第二种风格。前几天参加我的研究生们的读书会,讨论为什么自然科学不重视读经典,而社会科学重视。我的看法是,自然科学的成果可以压缩。牛顿的一本书,在今天的课堂上可以压缩成三句话,读原著就不必了。艺术处在与科学相反的一端。米开朗琪罗的绘画是不能概括和压缩的,不看就不知其风格。社会学,乃至其他一些所谓“社会科学”中的学科,处在科学和艺术中间,它们其实不是科学。其经典不能压缩,那样将丢失很多信息。我这么说有孤家寡人之嫌,搬出一位同道以证吾道不孤。芝加哥大学的赵鼎新教授在其著作中说:“社会学研究就其本质来说只能是哲学、科学和艺术的结合。”

  《后物欲时代的来临》除了主弦外,还有很多出人意表的小见解。比如,手艺与机器,上瘾与依赖症,马斯洛的肤浅,游戏的功能,大规模失业的必然性。不读全书,就不能分享我所珍爱的这些心得。它们不是一两句话能概括的。

  参考书

  超百本

  记者:您的书我们会细读的。您能否对读者谈谈书中读不到的东西,谈谈写作过程中的困难,以及留下的遗憾。

  郑也夫:这是我耗时最大,用力最深的一次写作。从2002年下半年开始思考,2006年初完稿。我这些年都是选题后先备课,而后授课与写作同步进行。这门课讲了五轮。写作缓慢的一个原因是,中途我的眼睛不好,不能看电脑。更大的原因是表达的困难。有些观点是清晰的,但就像光有骨头没有血肉不行,光有观点没有材料也不行。比如我深信商人对社会的操纵。可是材料呢?清华大学社会学系的一位博士生打算作房地产开发商的论文,其开题报告被清华建筑学院院长和我一同否决,我们断定他拿不到材料,他无力说服我们,我们说服了他。我也同样苦于材料。

  本书的参考书不算多,一百多本,但是我读得认真。因为一念之差,我选择了现在的注释方式。我读了很多好书,可是懒得写书评。如果选择《信任论》那样的注释方式,就可以对很多相关著作给出我的评价,这对读者是有益的。这是一点遗憾。

  记者:有人评论这本书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您怎么看待这评价?

  郑也夫:对这个评价我是当作褒义来理解的,就是说他把我看作一个理想主义者。但是我并不同意这评价。我认为,正相反,我是知其可为而为之。我的全部分析都显示着我“知其可为”。我认为我的论断是极其雄辩的:后物欲时代将来临。当然不容易,生个孩子尚且不易,何况一个新时代的破晓。理想主义和功利主义都会有自己认识上的盲点,但是没有理由认为前者的理性能力会低于后者。不然良知从何谈起。

  记者:今年应该是您的出版丰年了。同时还出版了这本书的姊妹篇《消费的秘密》和您的杂文集《抵抗通吃》。能透露一下您目前的写作或者计划吗?

  郑也夫:既没写作,也无计划。大年后面是小年,我在休整,等待着一个念头的涌现。目前有两个可能性,但都不见得能变成写作计划。一个是幸福研究。我正在讲授“幸福导论”。讲得很开心,同学们似乎也听得高兴。但是写作可能性不大的原因是,心理学家是这个领域的主角,其次是神经学家。我从来不画地为牢,但尚有自知之明,他们做的是很硬的东西,不吸收他们的东西就夸夸其谈要犯错误的。以我的知识结构,目前还很难在幸福研究中提出令自己满意的创新。我看到一家大报,建了专栏,请经济学家谈快乐,觉得可笑。这个领地是心理学家的腹地,曾经是经济学家们屡栽跟头的地方。为什么这里也要经济学家唱主角?可见经济学帝国主义已经唬住了媒体。再一个今后研究的候选题目是教育。我是其中的成员,没吃过猪肉,也天天见猪跑。且中国的教育已入荒诞,不以某种方式抵抗就是合谋犯罪。一个侏儒最便利的方式当然是哲学家的路数:解释其所以然,或者美其名曰:以解释世界的方式介入改造世界。

  (::《后物欲时代的来临》,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出版,定价1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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