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在香港走到天明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01日02:02 燕赵都市报

  五年前,我有过一次香港之行。和我同去的朋友多善饮,每餐必喝。听说香港很难买到白酒,所以事先在深圳买了几瓶。二锅头,很便宜,主要是度数高,喝起来过瘾。我对酒没兴趣,但书包里也塞了两瓶。是朋友塞进去的,共同劳动嘛。到了香港,进餐馆吃饭时,我的目光不由向吧台寻去,酒架上也有白酒,惟一的白酒,竟然也是二锅头。我哑然失笑,看来在香港二锅头也是大众酒。带去的酒喝光了,但嗜酒者没有断饮。一位朋友戏谑,到香港跟回家一样,她不见外,咱也不见外。

  但抽烟的朋友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位朋友烟瘾极大,每天至少三包。大巴车上不准抽烟,中途休息,他第一个往下冲,显然是憋不住了。他抽烟的样子很特别,一支未完,马上又点上另一支,而且抽得频率极快。我想,这哪是抽烟,分明是吃烟嘛。香港许多地方都禁止吸烟,对违者施以重罚。我挺替朋友发愁,整个白天几乎没机会抽,他怎么熬得过去。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憋住了。回来的路上,我问他感觉香港怎么样,他说好。我再问,他依然是一个好字。我说就不能换一种表达方式,具体点儿。他想了想说,在香港戒烟比较容易。他说的是心里话。一个地方的文明程度,往往是从小事反映出来的。

  不错,香港是文明的,繁华的。但她让我最难忘的却是那个独特的夜晚。

  一天晚上,我在街上溜达。我有一个喜好,每到一个地方,总想独步行走,于陌生中寻找出几分熟悉,惊讶而又愉快。到香港的机会不多,我自然不会放过。一张地图,一瓶水,我慢慢走到了旺角。我打算从旺角坐地铁返回,那样午夜时分就能回到旅馆。糟糕的是,我出来时换了短裤,结果没带钱。我有些慌,两只手使劲地在兜里翻着,希望出现奇迹。当然是空想。我站在那儿往四处瞅瞅,最后决定往回走。能走来就能走回,应该是这个道理。不同的是,来的时候我心平气静,此时却稍显紧张,谁知道深夜会发生什么。手机没信号,又不能和朋友联系。

  我步履匆匆,左顾右盼,忽然间,我的目光跳了跳———我看见一轮明月。一个高楼林立、灯火辉煌的城市似乎不应该看见月亮的,但我偏偏看见了。它在楼丛间跳跃,灵巧得像一只猴子。我看了一会儿,渐渐镇定下来,月亮是我的老朋友,许多个夜晚,有她相伴。

  一个秋天的夜晚,我坐在草垛上看月亮。父亲赶着牛车把打下的青草往家运,我在草地上等他,等他回来拉第二次。草野静静的,我起初有些怕,是月亮给了我胆量。草原上的月亮硕大、明亮,垂得很低。它是柔软的,如一滴露珠,随时会滴下来。我躺下去,盯着月亮暇想,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直到父亲把我叫醒。回去的路上,我坐在装满青草的车上。月亮垂得更低了,我甚至闻见了它的气息,是和青草一样清甜的香味。

  另一个夜晚,我在地里刨土豆。土豆顽皮,特别爱捉迷藏。铁锨挖一遍,犁翻一遍,仍有一些土豆躲在泥土里不肯露面,得用三杆钗刨出来。我放了学赶到地里,到晚上才装了半筐。于是顶着明月继续刨,直到满筐。我挎着沉甸甸的筐,深一脚浅一脚往地边儿走,那时,月亮就在我的筐里,如一粒土豆,安安静静的。

  我没迷过路。

  在香港的夜晚,明月相伴,我也未迷路。穿行于香港的高楼间,想着少年的经历,感觉自己就走在故乡的土地上。我的步子渐渐放慢,我想留住这难忘的经历。就这样,一直走到天明。

  (作者为河北省作协专业作家)

  (胡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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