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的老兵

　　：：文莱茵

　　我和儿子从法国枫丹白露转车去巴比松，要坐下午两点多的一趟火车。我和儿子先参观了拿破仑的皇宫——枫丹白露 宫，出来后发现时间还早，就坐在车站上等车。

　　不知何时，旁边出现了一位老大爷。他一屁股坐在车站狭小的椅子上，然后问我们要到哪里去。

　　我刚参加工作时，跟着广播电台学了一年多的法语，后来一直没机会用，基本上忘光了。这次来法国前，我找来了《 法语会话100句》，紧急操练一番，在饭馆里点菜是够用了。

　　这位老大爷很喜欢我称他为“拿破仑的老兵”。我告诉他，我和儿子要去巴比松，并向他确认了一下那趟车通常是否 准时到达。老大爷对当地的情况十分熟悉，他说这趟车从火车站发出后，会准时在皇宫门口停下，然后开往巴比松。

　　我问完了车的事情，老大爷却谈兴正浓，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我那点儿可怜的法语早已无法 应付了。为了不让大爷扫兴，尽管听不懂，我还是偶尔点一下头，用法语说一句“是的”，或者“不是的”，不住地点头或摇 头。好在，老大爷就像高高在上的领导，讲起话来丝毫不关心“受众”的反应。

　　我们正“聊”着，儿子有点儿不高兴了。每次旅行，碰到有男士和我说话，儿子一般都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等着我，眼 睛和耳朵却密切关注着我们的交谈。儿子提醒我说：“妈，你不对了。你为什么要敷衍人家呀？”我说：“我听不懂，不敷衍 行吗？”“那你也不要一边看书，一边敷衍呀！”

　　通常，在旅途中，只要不是太赶时间，我都非常愿意陪老人聊天。在西方社会，单身老人非常孤独。西方人重视隐私 ，不愿打扰邻里，老人们只好走出家门，找个地方和陌生人聊几句。我家对门的邻居——一位90多岁的法国老太太(先生是 德国人，已过世)，只要天气好，就会郑重其事地打扮一番，然后拄着拐杖，叫辆

　　我愿意陪老人聊天，还有一个原因：我父亲就是位爱聊天的老人。他每天吃完早饭，就去爬门前的小山，然后找许多 根本不认识的人聊天，或者干脆亮出老人证，送外地游客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如今我远在国外，不能尽孝，只能通过和当地的 老人们聊天来安慰自己——也许，在我的家乡，也有像我这样的人在陪我父亲聊天。

　　过了一会儿，我们要坐的那趟车来了，“拿破仑的老兵”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证件。儿子一看，乐了：“妈，老人 证！他要送我们去巴比松！”

　　果然，老人陪我们一路去了巴比松。在巴比松下车后，我们和他合了个影。等我收起相机再看老人时，发现他又和另 一个游客搭上了话。

　　儿子笑了：“这老人真像我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