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委关注柳州国企破产引发的土地争端案

　　柳州市市长陈刚表示，据他“找有关部门了解”，早在本报报道出来前，事态已引起中央重视，“中纪委已两次下来调查”。陈刚表态：政府积极支持传媒的舆论监督，“你们可以与我直接联系。”

　　本报记者 刘浪 发自柳州 南宁

　　一家企业的破产，诱因之一竟是其可观的土地价值。6月6日至13日，本报连续刊登了《地祸:一桩不寻常的柳州国企破产案》、《佳力电工：苦恼的倒贴者》、《柳州国企破产案背后的利益迷宫试解》、《柳州国企破产案追踪:被“篡改”的土地使用性质》四篇文章，对国企柳州市电器厂在改制过程中遭遇“地祸”的现象进行了展现。

　　7月6日，柳州市新任市长陈刚致电《第一财经日报》，表示该案件已经引起中纪委的重视。

　　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事件的主角之一——广西协和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协和地产”)及其控制人的轮廓逐渐清晰。

　　协和圈地“特色”

　　中央三部委驾临柳州，调查内容并不止于协和地产与佳力电工围绕133亩厂区开发展开的司法纠纷，事态已越出柳州一事一地。

　　在中央国有用地转让规范文件下发以后，协和地产以合作方式开发的楼盘，仅柳州就有以下几处：

　　2001年9月，协和地产与柳州市建筑工程集团公司合作，将后者的160亩工业用地变性为经营性用地，建设“康城小区”；

　　2002年9月，协和地产与原佳力电工合作，将其二分厂50多亩工业用地变性为经营性用地，建设“丽都花园”；

　　2004年11月，协和地产和原柳州市味精厂合作，将后者46亩工业用地变性为经营性用地，建设了“新华庭”。

　　对照有关政策出台时间，国务院旨在限制国有土地私下转让的《关于加强国有土地资产管理的通知》于2001年4月30日出台，国土资源部《招标拍卖挂牌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规定》于2002年7月1日出台，国土资源部、监察部《关于严格实行经营性土地使用权招标拍卖挂牌出让的通知》于2002年8月26日出台，就是说，有关国土用地规范政策，在协和地产上述小区开发前，已颁布施行。

　　按照佳力电工的说法，“丽都花园”50多亩用地和纠纷中的柳州市电器厂133亩厂地一样，协和地产“合作获地”方式，一如佳力电工此前签署的2001年《协议书》，未经招标、拍卖程序，直接与房地产调控“高压线”对撞。至于“康城小区”、“新华庭”是否亦为同一性质，当事人三缄其口，不置可否。

　　事实上，报道刊出后，记者电话采访广西壮族自治区国土厅厅长黄方方，黄方方在延安脱产学习，仍表示对事态的关注。

　　另据内部人士透露，包括广西壮族自治区高院副院长戴红兵在内的高院人士已迅速留意，6月13日本报《柳州国企破产追踪：被“篡改”的土地使用性质》刊出后，戴红兵即打电话令有关部门“研究此事”，并提请柳州市中级法院“随时掌握新闻事态”。

　　与成克杰案关系

　　与各方反应形成鲜明对照，事件的另一主角——协和地产，则表现全面沉默态度，记者多渠道接触协和高管，均以“不了解情况”或不方便表态为由回绝采访，如是者达一个月之久。

　　但随着外围采访的深入，董事长兼总经理周东钢及其背后庞大的财富集团均显出端倪。

　　查阅工商资料可知，协和地产成立于1997年1月，注册资金1亿元，经营范围包括房地产开发、经营(贰级)，建筑装饰材料销售，房地产商品信息咨询服务，房地产商品交易居间、代理、行纪(除期货、金融、证券、保险等国家有专项规定以外)。

　　周东钢本人毕业于广西大学土木建筑工程学院工业与民用建筑专业，共出资9050万元，占总股本的90.5%。知情人透露，周东钢精研国家法律法规，持身甚严，对声色场所颇不感冒，唯陪同客人方有光顾，但事后曾有言：“这些地方每去一次，就恶心一次。”

　　周东钢更为引人注目的一个身份，是其曾担任广西银兴实业发展公司(下称“银兴公司”)副总经理。银兴公司总经理周坤因在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成克杰腐败案中行贿而获罪。

　　2000年9月7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成克杰受贿案终审落幕，最高人民法院以成克杰在任广西壮族自治区主席期间，“单独或伙同李平(情妇)收受贿赂款物合计人民币4109万元”判处其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4000多万元财物中，周坤一人就行贿了3800多万元。有评论说，周及其银兴公司，直接“促成了”成克杰的死亡。

　　2000年11月16日，南宁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单位行贿罪判处周坤有期徒刑5年，同时以同罪判罚银兴公司800万元。周坤的主要罪名，是向时任广西壮族自治区副主席的成克杰行贿3800多万元财物，获取廉价土地和厚利工程。周坤以为这3000多万可以为银兴公司取得1亿多元的利润，然而钱花出去后，起步阶段成克杰案发，公司陷入困境，民事官司不断，员工生活濒临绝境。

　　《第一财经日报》调查发现，就在成、周钱权同盟最稳固的1996年，《广西日报》连续组织对银兴公司强占地皮、工程未经审批先开工等违反

城市规划法的行为的曝光报道，颇为出人意料。周东钢于次年初成立协和地产，注册资金高达1亿元，显然是感受到了某种危机态势。

　　原柳州市电器厂厂长谭任生对柳州当地房地产市场颇为熟悉，按谭的分析，房地产公司注册800万元，足以承建15万平方米的房地产，协和地产如此超额注资，似埋有“全面换船”的伏笔。

　　周东钢和周坤在经营理念方面颇有不同：周坤对权贵一掷千金，行贿成克杰3000多万元在两三笔内集中放出，而且紧贴着项目走，周东钢认为缺乏缓冲，“银兴是国营，这样做迟早出事”；在楼盘

户型设计方面，周坤强调楼下商铺，楼上住人，周东钢认为这是“街边民房思路”，住宅小区应强调周边配套环境，有高尚感，“卖环境易，得好价钱”。

　　1999年12月，协和地产第一个项目“盛庭苑”销售完成，创下柳州市第一个销售一空的奇迹。周东钢的做法是和柳州市航运局(另一说土地局)“合作开发”盛庭苑，在诸多楼盘中，“无偿”切1/6给政府合作部门下属公司经营(用于居住、收租)。这个“无偿”背后，赢得的是政策性地价。随后“华庭苑”合作方柳州市五金公司、“康城小区”合作方柳州市建筑工程集团公司、“丽都花园”合作方佳力电工，都是这种周东钢独有的“配合政府规划合作开发”的楼盘扩张模式。

　　有广西工行人士回顾，周东钢此前向工行求贷2700万元，贷款尚未发出，周主动要求暂缓。周东钢的理由是“盛庭苑”楼盘销售回笼快，暂已不缺资金，贷款有利息成本，他要做大做久，不是投机商。工行人士感叹，“周的做法，让业内人耳目一新”。

　　中央三部委秘密跟进

　　“收到了你们的采访申请，事态重要敏感，材料也放进了保密箱。”7月6日，陈刚主动给记者打了电话。

　　陈刚原为南宁市副市长，今年6月11日当选为柳州市市长。陈刚称，据他“找有关部门了解”，早在本报报道出来前，事态已引起中央重视，“中纪委已两次下来调查”。陈刚表态：政府积极支持传媒的舆论监督，希望传媒也能和政府有关部门充分接触，“你们可以与我直接联系。”

　　高层的关注，并不止于中纪委一家。柳州市国土资源局原局长温焙透露，国土资源部、公安部“就整个情况下来联合调查过”，广西壮族自治区国土厅副厅长曹国生、柳州市国土局现局长郑杰忠，几次专程飞北京汇报；广西前任书记曹伯纯亦专门就此事作批示，下发柳州市委、广西区经贸委，后者形成详细的汇报材料反馈曹伯纯，“对于事情，两个部委、自治区都有了结论。”

　　但至于结论究竟是什么，温焙拒绝作进一步透露，只是坚称“国土资源部表扬我们位置站得正，没有介入企业纠纷”。插图/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