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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处理的好意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13日17:12 南方人物周刊
独眼 突破了对外公布的时间表,发生了“破套套”事件,老婆怀孕了,一直没敢声张,能拖一天是一天,怕麻烦。 周六去只隔两栋楼的爸妈家吃饭,老妈仔细观察着老婆裙子下微微现形的肚子,先是高兴后是生气。我赶紧说:“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况且我们也还没告诉她爸妈嘛。”我妈消停了几分钟,很快又冒出立刻搬过去跟我们同住的念头,吵闹了好一阵,最终在我爸“你过去不是添乱嘛”的低音中归于平静。 礼拜一,我和老婆在外头吃了饭说笑着回到家,打开门看见的是端坐在沙发上的我妈和一个高大健壮的老阿姨。正愣着,我妈一言不发气哼哼地走了。她给阿姨安排好了房间,整个屋子已按她的标准打扫过一遍,墙脚的缝儿都一尘不染。 见我们反应冷淡,阿姨很不高兴地跟我说,我本来在别人家做得好好的,你妈硬挖角,不然谁要来。这时,电话铃狂响,丈母娘一张口就怒气冲天:这么大的事,要不是亲家母告诉我,我还被你们这些小赤佬蒙在鼓里。我当即把电话塞进老婆怀里。她们很快就用嗲嗲的乡音欢快地聊起来。我能想象我妈为比丈母娘早知道两天而暗自得意。 一星期后,我接到电话,让去北京的另一头儿取丈母娘托人稍来的包裹。我嘴里说着“留步、留步”,半举半抱、踉踉跄跄将两个纸箱搬下没有电梯的小旅馆五楼,又保持这个姿势在艳阳高照弯弯绕的小胡同里走了得有三站地才打到一辆空调坏了的出租车。终于进了家门,借着老婆的蒲扇,奄奄一息地扯开纸箱的封条,一箱小孩儿的旧衣服,一箱各类农产品。老婆安慰似的抚着我的背。 这才是个开始。而后一个个纸箱通过各色人等,以千差万别的方式,装着类似的东西落到北京,等着我去搬回家,好像我们是落在孤岛等着空投救济的饥民。 丈母娘每天都打长途来,我稍微一提“不用再寄了”的意思,她立刻摆出“你懂什么,才不要跟你讲话”的架势;我妈时不时不请自来,视察工作,指挥我东跑西颠;阿姨迅速通过掌握厨房获得领导权,安排了详尽多变的早晚餐孕妇食谱,我负责打扫剩饭。 当我又拖着一个纸箱回家,看到桌上摆着并非丈母娘寄来的菜,墙角边敞着一个写着“小站米”的纸箱。阿姨端着一盆小土豆烧牛肉笑盈盈从厨房出来,说:“旁边4门也有一家老婆怀了,家里东西多到吃不完。每天早上往外扔。净是没开封的,喏,那米,还有成袋子的东北小土豆,正好跟南方菜搭配搭配。” 第二天一大早,我特意在4门门口等一个像我的人不耐烦地拽出成箱吃的。有时看着和自己身陷同样命运的人以更有勇气更抓狂的方式解决问题,自己也能一笑忘忧,松口气。 德国警察哪国贼 邓白桦 和教授在咖啡馆谈完论文,我饥肠辘辘快步赶回宿舍,琢磨着冰箱里还有什么能对付对付。开门进屋,房间有些凌乱,刚开始以为是门口堆着的两袋垃圾的视觉效果,后来发现CD和书散落在地上,难道我出门时忘记关上窗户了?可是窗户关着!我心里一阵紧张,赶紧看书桌,天哪!笔记本电脑不见了!还有手机! 我连忙叫来对门的中国邻居邱邱,她说快7点时听见有人从我宿舍出来,她透过猫眼看见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还以为是我朋友,就没太在意。见我还在发愣,邱邱提醒我立即报警。那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哦,好的,我们9点左右到。”为了保护现场,惊魂未定的我坐在邱邱家,无奈地等着警察的到来。 9点10分,来了两个着便服的德国警官,一打开宿舍门便径直走进房间。“不是说要保护现场吗?”我紧张地问。“没用!”他们干脆地回绝。警官哈姆斯在我书桌前坐下开始录口供,邱邱也仔细描述了那个外国男人的形象。清点东西时我才发现护照和学生证也不见了,还有柜里的电脑包。可恶的小偷! 另一位警官无所事事地东瞧西看,忍不住责问他为何不采集指纹和脚印。“没用!”“最起码要试试吧!”在我的催促下,他才拿出工具动起手来。碰上小偷,还来了如此不负责任的警察,我光火极了。这时,哈姆斯告诉我我不是唯一遭殃的人,小偷还光顾了旁边单元的罗马尼亚女生。我跟着他们找到了这个罗马尼亚女生。她和男友在等警察时,看到走廊里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他们的描述和邱邱看到的人高度吻合,而且说再见到绝对能够认出那个人。有戏了!我满怀希望地目送两个警察带他们去警局查看照片。 第二天碰巧是德国的基督升天节,全国放假,警局没有任何消息。第三天是周五,我忍不住打电话去询问,接电话的人照例懒洋洋地说“这个案件要到周一才指定负责人。”周一赶去郊外的警局,接待我的漂亮女警官耸耸肩,“如果我们能抓住小偷,那是走运!您不是本市第一个丢东西的人!”然后说罗马尼亚女生指认照片没有结果,因为小偷没有案底,“为什么不提供整栋楼住户的照片让他们指认呢?有可能是学生宿舍的住户。”“什么?这当然不行!在德国个人隐私受法律保护。”“这不是个人隐私,我们在外管局登记的时候不是都要留下护照和签证复印件吗?”“那只是交给外管局,警察局无权索要。” 第二周的周三,又有三个学生宿舍被撬!警察照例是来了又走了。听说有人开始睡觉前把椅子堵在门后,有人出门前打开电视调大音量,有人把笔记本藏进被窝,有人神经质地上课上到一半回宿舍查看是否锁了门。 超能力和蝙蝠侠 长袜皮 小时候信基督教的表哥问我,你信天上有神吗?我答,不信。又问,那么,你信有鬼吗?我点头。那还是个怕黑又怕鬼的年纪。他立刻反驳我,没有道理,鬼和神应该同时存在。如今如有人问我,你相信半夜遭遇歹徒时会有蝙蝠侠相救吗?我会大叫,别把我当弱智!可如果你问我,信不信超能力,我又会点头。 遇到K之前,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同表哥总在等待神迹。在开普顿Grand West赌场的日本料理餐厅,K表演他的超能力。他是白人,浅棕色头发,长着谦虚的娃娃脸,穿着魔术师们常穿的礼服。但这不是魔术。 他拿出一把不锈钢勺子给我们检验,几位男士都扳不动它。K聚精会神,对着我牢牢握在手中的勺子做出旋转的手势。就在一刹那,我感觉一条锋利的细丝接触我的皮肤,就像电流,可我的眼睛什么也没看见,而那把勺子开始在我的拳头中像着了魔似的慢慢旋转,在围观者的目瞪口呆中,它把自己的脖子扭了两圈。 第二个节目是用手感应物体。K把自己闭着的眼睛用几圈不透明胶带封了起来,蒙上布,戴上货真价实的铁板。他请一位客人拿出任意一件私人物品,最初是个打火机,可另一位疑虑的客人临时把它换成了另一件。K的手在它上方移动起来,远远的,仿佛抓住了。接着,他有些艰难地开始描述物体:“它是红色的,不,是深色的,黑或者咖啡,有一部分是银色,它是长方形的,我不知道它用来干什么,但应该不是手机,它是个相机吗?”令人难以置信,但他是正确的。 最厉害的莫过于读心术。他让一名女客人集中注意力想一个人的名字,并把它写下来。最后他竟说出了那人的姓氏字母、他们目前的关系,以及她在想着什么。她羞赧的脸红再次证明他是对的。 假设那几位协助K的客人都敢和我一样发誓自己不是托,柯云路一定会很满意,可我依旧怀疑K是个骗子。其实我从来都是相信奇迹的,相信宇宙中有我热衷想象的事物,比如UFO、尼斯湖怪、忍者神龟、金刚、有超能力的英俊男人,我只是信不过“无私奉献”。因此,要相信神的存在,总比相信鬼来得难一点点。 我承认我怀疑他招摇撞骗毫无证据,只有这一个逻辑:在这个赌博合法的国家,他为什么要穿梭于高级餐厅依靠卖力表演谋生,而不去赢走赌桌上所有的筹码? 结束后,我挤上前这么问了他。他神情自然:“没错,我去赌过,我一般总能赢。但现在我正在做对生命更有意义的事,我喜欢向人们展示本领,让更多的人看见、相信奇迹。” 这是看透我心思后的答案吗?我还能说什么呢? 回国以后,再也没人能把我那把勺子扳回原样。 战地玫瑰梦 任田 大概是血热的缘故,很小时就想做一番大事业,至于这大事业该是怎样的面目,又由于无知加胆小,始终理不出头绪。于是,转作喜欢有大事业情结的男生。那年头我班有个男生,日日用小刀将志向刻在木头课桌上:20岁做校长,30岁做局长,40岁做部长,50岁做总理,刻到激动处,刨花四溅,入木三分。那年岁不知道有个词叫性感,就觉得他实在与众不同,痴呆呆地听他侃爱因斯坦的初级理论,真以为是他造的,佩服到五体投地,涎水横斜。 后来进了报社,人家都怀揣一个采访机去城中村造假作坊暗访,或者揣两个相机去明星阵营探班,或者三人成伙去对付危险的黑恶势力,唯我性如烈火,却生得一副羸弱模样,主管派任务只怕我连累团队,吩咐一声:“你打打电话就可以了!”后来有次我在考勤严打风下迟到被抓,扣500元外得到一句:“你这样在后方坐享其成的家伙,真应该送到即将爆炸的油轮上感受一下做记者的气氛!”没想到3年之后这话应验,2007年元旦中午我正在和友人吃饭,突然接到番禺油轮大火的消息,扔下购物袋抓上一摩托仔就往番禺方向飞奔(当时广州还有摩的),那一瞬间热血沸腾口不能言,往事不可追历历在眼中,于庆祝节日的人山人海中风驰电掣,感到自己与众不同的活着的激情。 我那阵子特别妒忌战地女记者,认为我只是没机会干而已,闾丘露薇做战地玫瑰并没有多了不起,我已央求过新闻组,让去非洲索马里战场时带上我,但他们的反应是:你这么白根本不像当地妇女,会被敌对派识破抓走当人质的! 粤东洪水的时候我也要求过上前线,好心人劝我说:那里没水没电没卫生,女同胞容易得妇科病!嘿,我们从小受惯了不重于泰山就轻于鸿毛的英雄主义教育,倘若我没做成什么大事而泡在洪水里弄了一身妇科病回来,究竟算工伤不算?人生现实中充满了闹剧因素,令我始料未及。 那日去番禺,到的时候警察已封路了,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被炸得变形的井盖。好几名工人被烧成焦炭在病床上挣扎,我毕竟不是医生,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的庆祝与消逝,在同一天发生。而获得盛誉并遭我腹诽的闾丘露薇,在这里要说声对不起,一个女人为工作付出了流产的代价,给我我会交换吗?不知为何,想起黄永玉题在沈从文墓碑上的名句,“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就要回到故乡”。心里实在佩服这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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