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怪人之谜”

　　SMG《七分之一》7月15日播出《高考“怪人之谜”》，以下为节目内容。

　　演播室：欢迎继续收看《1/7》。今天的社会故事我们要走近一个被称作高考“考霸”的四川考生，他的名字叫张空谷。最近几年，张空谷三次参加高考：第一次考上北大，第二次考上清华，但不久都被退学回家。今年他再次参加了高考，以677分的成绩名列四川南充市理科第二名。有人怀疑，他是为了牟取高额奖金而成为“职业考生”。那么，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呢？

　　正文：

　　2007年6月30日上午，记者在四川省南充十中见到了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高考怪才。

　　张空谷：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被关注，我也想过一种比较平静的生活。

　　(字幕：张空谷，24岁，家住四川省南充市岳池县大佛乡，原名张非，在今年参加高考之前，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张空谷。)

　　在南充当地，张空谷被誉为"高考怪才"。他两年参加一次高考、次次得高分，上过北大清华，已经成为众多学生崇拜的校园偶像。

　　学生：清华、北大考着耍。

　　学生：简直太厉害了，羡慕。

　　6月30日下午，张空谷和父母一起，坐车返回自己的老家岳池县大佛乡。途中，在一个

加油站里，张空谷居然被工作人员和周围的群众一眼认出。

　　实况：

　　加油站工作人员：你是张非吧……你是南充人民的骄傲……

　　张空谷不仅在家乡是个知名人物，最近还因为一篇网上的帖子闻名全国。2007年6月15日，一篇题为"四川南充惊现职业高考考生，北大清华反复退学牟取奖金"的帖子出现在某网站的论坛上。这篇贴子说，张空谷先后考取北大和清华，两次都自动退学，其目的竟是为了牟取考上名校后的高额奖金。(后接网上跟贴数张)对网上的质疑和非议，张空谷根本不以为然，他的父母也斥为无稽之谈。

　　张空谷：绝对不可能。一个思维正常的人，肯定不会为了几万块钱然后自己主动从北大清华退学嘛。

　　张道益：这种报道对我们伤害极大。为啥网上这样攻击，我始终不明白，有这样的言论传出来，可能有些高校不愿意录取他。

　　父亲张道益告诉记者，张空谷2003年从岳池一中考上北大，2005年又从南充市十一中考上清华大学，一共被奖励了10万元。但事实上，家里最后所得的奖金加起来也不过5万3千元。

　　张道益：他考上北大仅仅得了3000元，考上清华是给了10万元，但是有另外一个情节，我们马上捐了5万元给学校了，我们没有全部拿走。你说仅仅为了挣钱去参加高考，我会这样干啊？

　　傍晚时分，一家人回到了家里。张空谷今年高考又得了677分的好成绩，名列南充市理科第二，他填报的是

北京大学心理学专业，老师们都说按照分数，他被录取的可能性很大的。现在全家正在等录取通知书，可是家里却没喜悦和兴奋，因为几年来，围绕高考，这家人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跌宕起伏。

　　四年以前，张空谷以606分的优异成绩考取北京大学，这在岳池县大佛乡还是五十年来的第一人。母亲祝明枝至今还记得当时风光的情景。

　　祝明枝：学校用宣传车给我们送回来，那当然是一条路宣传车回来，当然是感到光彩、体面。

　　2003年9月，张空谷终于踏进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北大校园，开始了大学生活。然而仅仅一年之后，他却退学了。

　　记者：因为什么原因？

　　张空谷：就是因为自己挂课太多，不及格的科目数达到或者超过5门就必须退学。

　　记者：你当时有几门不及格？

　　张空谷：有七门。

　　张空谷告诉记者，之所以有七门功课不及格，是因为自己上了大学以后，沉迷网络游戏。为了玩游戏，他甚至不惜逃学、旷课。最终被学校勒令退学。

　　祝明枝：当时什么心情，那个都难以形容。我说完蛋了，我心想他的希望破灭了，我们的任何希望我觉得毁了。

　　张道益：我们教师内部历来有句话，会教书最好把自己孩子教出去，但是我对自己孩子没教好，很失望。

　　父亲张道益是岳池县大佛乡一所中学的物理老师，母亲在同一所中学当校工，这样一个家庭，当初培养儿子考入北大既光荣又不容易，这时儿子被名牌大学退学回来，更是重大打击。

　　祝明枝：没回这儿(岳池县)来，走的时候那么光彩，回来的时候没有脸面。

　　从北大退学也是张空谷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的重大挫折，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个奇耻大辱，并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为了减轻他的压力，张道益夫妻夫妇并没有对张空谷过分责备。在他们的安排下，张空谷当年进入南充十一中复读。一年后，参加了2005年高考，以总分703分成为当年南充市高考理科

状元，并顺利地被清华大学录取。

　　张空谷：当时我考上清华再回北大去的时候，当时忍不住就要哭出来，就是看见自己以前生活过的环境，就好像看见以前的自己，就想起自己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因为有过被退学的挫折，张空谷进入清华时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在入学开始一个月的军训期间，张空谷表现良好，还获得了一张奖状。

　　张道益：那个军训必须要很勤奋，才能达到很好的结果。我觉得他应该是有所改变。

　　可谁也没有料到，在清华的第二学期，张空谷再度陷入网络游戏的深渊。读到第三学期的时候，他不及格的科目超过了20学分，根据清华校规，他只能再次退学了。

　　祝明枝：哭啊，全家三个在那里哭成一堆。你想北大退学，清华退学，我说全国找不到像这样的。任何家庭都受不了这个打击，简直太大了，这个打击太大了。

　　张道益：承受不了，失败，感觉到很失败。

　　张空谷14岁就开始痴迷网络游戏，令人惊奇的是，他只要一进入高考冲刺阶段，就与网吧绝缘。但是跨入大学校门没多久，就又开始迷上了网络游戏。

　　张空谷：进入大学之后因为进入一个比较宽松的环境，可能对自己的那种约束不够，而且到了大学之后可能就是失去了一个比较明确的目标。

　　记者：你原来有目标吗？

　　张空谷：原来自己还有一个目标就是要参加高考，到进了大学之后那种目标就失去了。就觉得很多事情没有意义，所以感觉到很迷茫。

　　张空谷说，无论是在北大还是清华，为了逃避现实世界，玩网络游戏成了他唯一的爱好。最痴迷的时候，他可以连续几天几夜吃住在网吧里面。

　　记者：那时侯自己怎么考虑自己的前途问题？

　　张空谷：那时侯根本就没有考虑，那时候根本想不到。自己压力越大的时候就越容易想到玩游戏，越想逃避，就是那种难以自拔的境地。

　　记者：那当时有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家里的父母？

　　张空谷：也想到过，觉得对不起他们。但是自己又不愿意去面对。

　　7月1日早上8点，张空谷在父母房里要找一张自己的证件照，一家三口十分难得地有了一次交流的机会。

　　实况：

　　祝明枝：这是在清华里得的荣誉证，军训得的荣誉证，你学习好,得这么一个荣誉证回来，我们更加高兴。

　　张空谷：哪有这么多证书，一年才发一次。

　　记者：平时没有这样的交流？

　　张空谷：没有。

　　记者：我刚刚看到父母跟你这么交流的时候，你的回应很少，为什么？

　　张空谷：因为自己本来性格就是这样子，说话，我可能最多也就是偶尔反驳一下，应该就是交流比较少。

　　张空谷说自己和父母交流很少，在学校里和同学也没什么大的交往。事实上，同学们都觉得他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同学：不合群，孤僻内向。

　　同学：自己看书不管别人。

　　张道益：他完全像小孩子那样，一旦没有人管他就不能把握自己。他的心理年龄，他完全不像一个大学生，或者不像一个高中学生，甚至不如我们一些初中生。

　　今年张空谷又考得高分，上大学不成问题。但是他能不能抵抗住网络游戏的诱惑，张道益和祝明枝夫十分担忧。

　　祝明枝：我们家长是无能为力，真的是，我说内心话，希望你们救他一把，拉他一把，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2007年7月1日下午三点，著名网瘾问题专家陶宏开教授专程来到南充，与张空谷一家三口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实况：一组问答：关于父母，张空谷对父母觉得无所谓。

　　听到儿子的这番回答，张道益和祝明枝夫妇终于忍不住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巨大悲伤，禁不住泪洒当场。

　　实况：一组问答：对于责任，张空谷说自己不具备责任心，也没有过这方面的教育。

　　实况：一组问答：父亲说后悔，关于养不教父之过。

　　这次座谈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张空谷告诉记者，自己心里有了一些触动。

　　张空谷：先一步一步地来，然后慢慢地改变自己对父母，对自己的态度，通过建立那种责任感然后找到目标，然后再能够完成大学的学业，然后再来进一步做以后的事情。

　　记者：你现在定目标了吗？

　　张空谷：现在的初步的目标就是要把自己改变成一个和一个正常的人一样的，能够有责任感，能够对自己还有父母能够抱着一种负责任的态度对父母，要关心的那一种人。

　　陶宏开：我觉得这个孩子他的智商很高，接受能力很强，他理解能力也很强。网瘾不是孩子的错，作为这个孩子本身来说的话，那么多年的不当的家庭教育，应试教育和社会的不良影响，他心理阴影是比较多的，但是今天只是第一步，那么最起码认识到对父母的责任感，对自己的责任感。

　　陈祥林 南充十中校长：实际上来说，张非(张空谷)这个学生的发展是不全面的，是教育体制下的这样一个受害者。

　　陈祥林，四川省南充市第十中学校长。他也承认，在目前"一考定终身"的高考资源分配制度下，考生的分数成了学校、老师、家长乃至社会的一致的聚焦点。而心理教育、人格教育、责任感和人生目标的教育却被淡化甚至忽略了。

　　陶宏开：就是教育的缺失，我们现在的教育不是一个真正的素质教育，是个有严重偏颇的教育，素质教育里面第一个环节就是心理素质，什么是人们的心理素质？就是人们的思辨能力，自控能力和自我平衡能力，而这三点恰恰是我们孩子们最差的。

　　陈祥林 南充十中校长：对于学生在整个求学的发展过程当中，这个人文教育的确相对于知识教育来说，那是非常少的，非常弱的。

　　现在，张空谷正在盼着第三次走进大学校园。历经两次悲喜的张道益夫妇心里依旧是忐忑不安。

　　张道益：你并不要有心理包袱，不要对自己的压力太大，小伙子怎么样？

　　张空谷：别叫我小伙子嘛。(张道益)你不是小伙子还是老年人啊。

　　张道益：人家是暂时跑到你前头，但是你努力可以赶上，你可以超过人家。(张空谷)别个也努力。

　　张道益：你就要更加努力。

　　祝明枝：我们希望这样，希望你一路走好。

　　张道益：对，走自己的路，把自己的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