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志伟专访：如果只坐在这骗人就没有新人敲门

　　1米60的身高和其貌不扬的长相，从当女孩子的替身开始，到如今香港影视界“大哥级”人物，曾志伟在香港演艺圈沉浮30年，尝遍酸甜苦辣。他对《外滩画报》说：“我对香港电影是有责任的。”

　　文/张嫣 文字整理/张苏里(实习)

　　眼前的曾志伟，已经不复出道时做女演员替身的瘦弱身形，也丝毫没有他做武行时矫健身手的迹象，无法想象他后来埋头于书堆里写东西做编剧的情景，口若悬河的口才倒是比较适合他30年主持生涯的敏锐。

　　B=外滩画报

　　Z=曾志伟

　　“内地的大片还不够商业”

　　B：近年来代表香港电影的功夫片和喜剧片获奖越来越少，为什么？

　　Z：功夫片少了是因为以前拍功夫片的武术指导袁和平、洪金宝、元奎等等被外国人拉走了，他们都去了美国当武术指导，到了那里，他们的饭费比我的片酬还多，所以他们就乐意去那边。像《蜘蛛侠》等影片都是中国的武术指导。以前他们在香港，都不甘心当武术指导。香港导演都想自己导自己写的剧本，每年几乎都有他们的作品。现在他们去了美国，香港就没有人去培训武打演员，这些人的厉害之处在于把不会打的人变成会打的，像杨紫琼就是他们培训出来的。武打明星就这几个，武术指导又后继无人，也就没有武打片，这样武打明星也少了，这就像没有鸡就没有蛋。

　　B：是不是因为金像奖没有给幕后人员足够的鼓励？

　　Z：以前拿奖的几乎都是不卖钱的文艺片，所以也有影帝三年没戏拍的。而现在问鼎影帝才会有戏拍，所以大家都想拿影帝。

　　B：香港为何近几年新人少了很多？

　　Z：香港地方小、人才少，除了去拍戏的、去选美的，剩下的没多少了。内地有13亿人，可以慢慢选，而香港才400万人，两天就选完了。以前港姐就是参加香港小姐选举，新人找电影公司就签掉了，街上找的比较少。现在十五六岁已经在街上被星探抓走了，就像鱼塘捞鱼，无限制的话，这么小就吃掉了，哪来的大鱼啊。

　　B：怎么看香港、台湾和内地电影各自面临的问题？

　　Z：香港最大的特色在于，香港是个特别小的地方，它要卖钱必须不能拍本土化的东西，你拍的题材只有香港人才能看懂的，你就收不回成本，香港的电影语言是国际化的，香港电影是要靠内地和台湾的市场，也要去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日本、韩国、欧洲等国家和地区去卖钱。台湾电影这几年的问题在于没有人投资，他们都去投资小成本电影，一个房间两个人聊天聊完，这样的条件只能拍艺术一点的嘛，去拿奖，就跟以前内地电影，台湾几乎都在拍拿奖电影，根本没有商业电影，因为没有商业题材。导演唯一能够出名的就是去外国拿奖，所以从小就有这个想法，拍艺术片，艺术片才能拿奖，拿奖才能出名。现在内地许多大导演在国外拿了奖以后，本来拍文艺片的都去拍商业大片了，其实那只是大片，还不够商业片，商业片还需要更多商业的元素。

　　扶植新人，招回老人

　　B：文隽说，现在香港电影为了得到内地市场而放弃了香港本土市场，你怎么看？

　　Z：不能完全说现在的香港电影得到了内地市场而失去了香港的本土市场，只能说为了迁就内地市场而失去一些题材。香港电影最突出的地方，在于我们什么都能拍，完全是一个非常自由的操作流程的状态；但是合拍片为了迁就内地市场，很多题材就通不过。我们以前当监制的时候，编剧会问我们，多少钱拍，这个戏什么时候上，他该这么写；我们会回答，没有任何的限制，对手是周星驰和成龙，你写吧，没有一个框框，你放胆去写，你能写多大，我就敢给你拍多大。

　　B：你一直在圈子里扶植新人，是不是就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况？

　　Z：对。《江湖》就是一个例子，黄精甫当时还是一个新导演，根本没有想过找刘德华、张学友来拍。我就给他胆子，说你敢写，我敢找他们，你不要问我这个戏要多少钱，不要因为你是新导演就只能拍400万成本的电影，或者只能拍一个爱情故事，让两人一直在一个房子里面讲话。我看本子，觉得它可以撑起多少本钱，我就可以给你多少钱去拍。以前我们做梦也没有想过，一个新导演可以拍成本3000万的电影。我们制作人要敢让他们去做。如果这个人真的有才,他写出一个好东西，你就一定要承诺他，不是拿着本子说：“哇，非常好！但你还是不要拍了，我帮你买了，给别人拍。”那不行，谁还帮你写东西？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制作人，觉得自己对电影工作者还是有责任和使命的，如果只是坐在这里骗人的话，就没有新人来敲门，来给你看新的本子。

　　B：《父子》也是你监制的，谭家明已经很多年没拍戏了，你怎么请动他回来的？

　　Z：4年前我曾经说过，我做的就是要扶植新人，招回老人。这次找谭家明回来拍《父子》，因为像他这样优秀电影人能把我们香港电影托起来。他们厉害在哪里？就厉害在国外的影展上。许多国际上知名的大导演、编剧都说他们是看着香港一流电影人的作品长大的，就像如果黑泽明没有死，我们也想看黑泽明的戏啊。所以，虽然我找谭家明回来拍很辛苦，但果然《父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去了所有影展。所有影展一听到是谭家明的电影，就等着他来。他就是有这个魅力啊。这是重现我们香港电影的机会呀。吴宇森现在也回来啦，两年拍一部也是好的，以前我们每年都有一部他们的戏。如果刘伟强也走了、陈可辛也走了，谁来拍香港电影？最起码我能够请到十个观众想看的导演重回香港拍电影。，如果这十个导演每年都回来拍一部，香港最少有十部卖座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