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样本：“通胀”时代的水务

　　本报记者 姚峰

　　“7月30日商务部下发了兰州供水集团改制批文。”大岳咨询有限公司总经理金永祥在电话中告诉记者。

　　由此，这一在水业市场备受争议的改制暂时划上句号。但事件中的主角威立雅却再度被推到风口浪尖。威立雅目前已 经以高溢价夺得国内多个城市的水务项目。

　　兰州供水集团改制始于2004年，2007年1月兰州方面宣布兰州供水集团45％股权及污水处理项目以17. 1亿元的价格转让给威立雅水务集团。大岳咨询在其中担任兰州市的政府顾问。

　　国有资产卖贵了，反而引起了一场风波。这可能是兰州和与之有类似运作模式的海口国资部门现在最大的困惑。

　　更困惑的是这些城市的用水居民。他们担心的是，外资水务公司高价进入当地水务市场后，在长达数十年的经营中会 否变相随意提高水价？

　　民众担心不无道理。

国家发改委价格司司长曹长庆7月25日表示，下半年将逐步提高排污费、污水处理费征收标准 。

　　看来城市水价尚有一定的上行空间。尤其是在目前，肉价、粮价、油价等都出现不同幅度的上涨，CPI逐渐走高正 成为各方讨论的热点话题。

　　风波的背后，更应该引起思考的或许是，地方政府在城市供水走向市场化的过程中如何最大限度保护城市居民的利益 ？

　　溢价风波

　　金永祥告诉记者：“高溢价风波中，建设部和

商务部的领导也曾向我们了解过此事，我们都做了解释。”

　　2006年9月15日，兰州供水集团发布了《转让兰州供水(集团)有限公司部分股权公告》，针对45%的股权 进行公开招标。法国威立雅水务、中法控股(香港)有限公司(下称“中法水务”)和北京首创股份有限公司进行了现场尽职 调查，并在开标仪式上正式递交了投标文件。

　　开标结果出乎意料，威立雅水务出价高达17.1亿元，另外两家同样是颇有经验的城市水务战略投资机构——苏伊 士和首创的报价分别只有4.5亿和2.8亿。

　　高溢价也出现在海口，主角同样是威立雅水务。

　　今年1月，海口水务集团通过海南产权交易所公开发布招商信息，将所属的全部供水业务和污水处理业务整体资产及 人员打包成立了一家净资产6.3亿元的项目公司(即海口第一水务有限公司)，拟转让该项目公司50%的股权，拟转让价 格为3.15亿元，对外公开竞争性招商。

　　这是我国首个省会城市主城区的供水和污水处理统一对外招商的项目，业界极为关注，共有9家国内外投资机构报名 表达投资意向，7家投资机构入围。最后，水务市场上知名的投资机构——北京首创股份、中法水务、香港中华煤气和威立雅 水务对海口项目提交了有高幅度溢价的报价。

　　其中威立雅水务的报价金额为超过标底约3倍、高达9.53亿元，其他3家机构的报价分别为约4.1亿元、4. 4亿元和5.6亿元。最后，威立雅水务在项目合营公司里持股49%，股权转让款为9.3345亿元。

　　事实上，威立雅在5年前就以超过净资产3倍的溢价收购了上海浦东自来水公司五成股权。

　　首创集团总经理潘文堂坦言：“我们报2.8亿元的价格已经是最大限度地估计了兰州项目的盈利能力。威立雅这么 做的道理何在真的很让人疑惑。”

　　而谈起最近的溢价风波，中法水务的执行董事郭仕达显得很无奈，他对记者说：“在最近的兰州和海口项目上，他( 威立雅)的报价都要比我们高2倍以上，我实在想不出在目前的条件下，他们出这么高的价格今后还怎么盈利？”

　　中法水务是由苏伊士集团旗下的苏伊士环境集团和香港新世界旗下的新创建集团有限公司各出资50%组建。成立以 来一直是苏伊士集团在国内进行水务项目运作的旗舰，目前已经获得了南昌、中山、常熟等20多个项目的特许经营权。

　　郭仕达说：“威立雅的价格是我们的两倍以上，我们难以继续和威立雅竞争下去，只能将项目放弃。”

　　价格释疑

　　威立雅溢价风波带来的争论中，一些关键的环节依然模糊不清。

　　首先，威立雅取得兰州水务集团45%股权的对价到底是多少？兰州市建委官员之前曾经对媒体透露，威立雅的17 .1亿元资金的用途包括：兰州市政府提取股权转让金5亿元，职工股转让金1-2亿元，其余部分则分期投入自来水厂的运 营中。

　　威立雅水务中国区副总裁黄晓军日前也通过中国水网为兰州项目澄清，他说，17.1亿元人民币并不是单纯用来购 买资产的价格，其中8亿元是用来购买水务资产，其他的则是作为增资，投入到项目的长期发展中，为的是保持一个项目的长 期良性运作。

　　照此来看，威立雅的高溢价似是被人为夸大了。然而还有疑问：在兰州水务集团的招标中，可不可以允许这种股权对 价加后续投入进行总体报价的方式？

　　金永祥说：“这当然是可以的，而且这条规则对每一个竞标方都是公平的。”他还表示，这正是兰州水务资产招标值 得借鉴的方式之一——“有的地方将资产一卖了之，企业后续发展困难，这等于杀鸡取卵，兰州是真正将企业的今后持续发展 考虑到了里面。”

　　其次，兰州水务集团的经营状况到底如何？一则被外界普遍引用的信息是，兰州自来水厂背负着11亿贷款和6.1 9亿元的债务，每月亏损1000多万元，设施陈旧，服务效率低下。

　　金永祥则认为这条信息是不准确的。他说：“兰州这个项目目前肯定盈利，每年盈利在1000万左右。”目前虽然 有近10亿的债务，但“等威立雅进来后，资金充裕，把债务换掉，每年节约的利息等财务成本也有好几千万”。

　　他还认为，兰州的水务资产还有很大提升空间。首先是兰州的取水口位于黄河上游，几乎没有污染，这就意味着进行 水处理的成本要比其他城市要低很多。

　　他说：“国家颁布新的自来水卫生标准之后，全国来看，水价肯定要上涨。而兰州因为水源好，处理成本更小，在价 格总体一致的情况下，意味着运营兰州的水务资产可以获得超越行业平均利润率的收益。”

　　更为重要的是，从此次兰州招标的资产中，除了现有水厂的设备、装置等固定资产，还有30年的土地使用权，这是 靠行政划拨的方式，“仅土地这一项，我们之前评估的价值就在10亿元左右”。

　　所以，作为这个项目的兰州市政府顾问，金永祥认为威立雅是真正洞悉兰州水务资产的价值，根本谈不上溢价。

　　他说：“我们之前内部估算的价格在10亿元左右，中法水务和首创的价格出价太低，威立雅的报价比我们预计要高 一些，但考虑到其中一部分是后续投入，我觉得这个价格是合理的。”

　　改变游戏规则

　　清华大学水业政策研究室主任傅涛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一笔资金后面都蕴藏着相应的代价，需要在其它 的方面或者今后的时间里逐步拿回。希望这个代价不要偏离公允的基线，不然将是对公众利益的伤害。”

　　针对兰州市民最为关心的改革后的水价问题，兰州市建委官员之前表示，曾向投资者口头承诺每年每吨水价上涨两角 钱，但是这项内容并没有写进协议文本，所以并不具有强制性。

　　此外，在兰州项目中，与威立雅水务所签的合同经营期满后，合营公司资产均需要按照资产评估价格移交兰州市政府 。对此，有业内人士质疑，未来威立雅会设法提高评估价格让政府“埋单”。但金永祥认为这种担忧并无根据，“将来会寻找 中立的第三方评估机构，评估的价格应该是公允的。”

　　在海口，威立雅的“高溢价”之举同样也让当地的老百姓面临着高水价的担忧，海口市国资委主任徐伟曾保证：“在 谈判达成的协议里，政府提出对合作期内涉及公共利益的水价，均按《价格法》的规定严格执行。绝对不会出现为了保障外资 的利益，造成水价大幅上涨。”

　　但在业内，对于威立雅在未来会不会通过提高水价来转移溢价负担，态度几乎是一边倒的。因为实在想不出，除了提 高水价，威立雅还能靠什么收回投资？

　　事件的主角——威立雅却选择了不辩解、不争论的态度。

　　威立雅中国区副总裁黄晓军对记者说：“威立雅并不太会理睬外界的猜疑，我们基本的态度是不争论。”至于未来威 立雅涉及的水务项目会不会提高水价，黄晓军说：“我们会依照国家的价格政策做事情，即使上调水价也需要公众听证。”

　　对于外界的猜疑，黄晓军用“让时间来证明”这句话来表明自己的看法。

　　而作为威立雅高溢价的质疑者，中法水务股东新创建集团的执行董事张展翔，这位香港人说：“威立雅只是现在还没 有提高水价，但我想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

　　其实就在竞争双方最后都貌似不得不都求助于“时间证明”的时候，水务行业的游戏规则已经改变了。

　　在公用事业改革政策还不清晰的背景下，兰州水务的高价出让只是一个开始，结局还远未呈现。金永祥说：“业内的 轩然大波只能证明——水务行业的新时代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