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华一定要转化成名利才有价值吗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06日18:44 中国青年杂志

  这个时代,大才小才、天才庸才,似乎都在努力将自己的才华变现。才华从未像今天这样成为名利之本;名利从未像今天这样成为才华之阶;才华与名利,似乎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关系紧密……才华,一定要转化为名利才有价值吗?怀才而不遇,有才而不赏,是才华的问题,还是社会的问题?才华的本质又是什么?

  有的才华不必转化为名利

  文-润秋 (《青年文摘》编辑)

  有一个青年,出生于香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士,哈佛大学硕士,曾在华尔街著名金融机构服务。早在27岁的时候,他就当上了瑞士某银行联席董事,后任法国某银行副总裁。如果这样一路走下去,他的前途无可限量。然而2001年冬天对河南艾滋病村的探访,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阴暗破陋的屋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艾滋病人,缺乏药物,四处弥漫着绝望和死亡之气。面对这一切,他哭了;晚上,他失眠了,他决定,要为这些不幸的人做一些事情。

  他辞职了。从此,他不是在中国的各个

艾滋病区奔走,就是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募集善款。他以金融人士的缜密,制订出了一个可以持续贯彻的资助方案,他的“智行救助体系”救助了3000多名艾滋孤儿。“成就感绝不比一个成功的银行家小,救孤之棋也绝不比一个出色的银行家走得差”。 和一年赚几百万甚至千万的投资银行的老朋友相比,他收获的是3000多个孩子喊他“杜叔叔”和那一双双无助的眼睛得到温暖和帮助后闪发出的喜悦之光。

  他叫杜聪。

  有一位父亲,一生事业无成,甘于清寂,留守家中,培养子女。他出生于温州一个殷实的知识分子家庭,高考数理化得过满分,曾经就读杭州大学物理系,但因家庭变故被迫退学回家,承担起家庭重担。1967年,他迎来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从那时起,他就决定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将自己的智慧、知识和才华转化为下一代的发展优势。他选择做个体医生,这样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可以留守家中,时时刻刻关注孩子的成长变化,实施早教、早读、跳级的

家庭教育方案。为了更好地教孩子,他也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他一直保持着天天读书的习惯,孩子们学的研究生课本,他都非常熟悉。他一直钻研相对论,把相对论的重要章节一次次重温,还撰写了大量论文,与钱学森通过信。父亲的读书、自学习惯,为孩子们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作用。在他的精心培养下,他的6个孩子出落了5位博士与1位硕士,其中3个获得美国名牌大学的博士学位。他因此被人惊呼为“人才魔术师”。“对于一个未能亲自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来说,‘父亲’就是我的终身事业。”

  他叫蔡笑晚。

  杜聪本可以成为头顶华尔街耀眼光环的投资银行家,他却把才华用于无偿资助艾滋孤儿;蔡笑晚也许能成为物理学方面的学者名家,他却用自己的才华,点燃了下一代飞翔的助推器。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像杜聪和蔡笑晚这样没有把才华化成名与利的平凡人:有人写得一手好文章,练得一手好书法,弹得一手好钢琴,但他们并不因此一定要成“家”,只是自娱自乐或者与他人同乐;有人怀才不遇,退而求其次,把才华和心力用于扶持家人,帮助他人,也同样其乐融融。

  不是所有的才华都能够变成名利,也不是所有的才华都需要变成名利。当一个人的才华能够修身、齐家,算不算有价值?当一个人的才华能够让生活更加美好,算不算有价值?当一个人的才华能够帮助他人,给人带来幸福快乐,算不算有价值?

  才华的本质与名利无关

  文-张大诺(公益人士)

  才华,是否只有转化为名利才有价值,关于这个问题,我和一个朋友曾有过争论。

  我经常接到这个朋友发来的邮件,里面是他正在写的东西,他定期发给我,请我提些文字方面的建议,如果你知道他在写什么,也许你会大吃一惊,他在利用自己的想象力和乐观态度为瘫痪者设想:如何让生活的内容更加丰富。

  比如,他写道:

  “是的,你瘫痪在床,于是,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能够享受小说乐趣的人,别人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你可以把几百本小说分散到以后几十年中,一年看上十几部,那么,有一点现在就已注定:以后每一年都有欢乐,来自十几部小说的欢乐,有欢乐等着你,仿佛藏在树上的金苹果,每一年都有这样的金苹果。

  比如,他写道:

  “你虽然瘫痪在床,不能出门旅游,但是可以通过照片‘旅游’,比如看着一个风景照片,你就想着自己就站在照片里的蓝天下,感到一种暖暖的阳光的气息,并且也像照片里的人那样微微眯起眼睛,另外,一脚踏上去,踏上照片里的土地,地上有一小块是湿的,有水洼,你也一脚跳了过去……”

  看着他写的东西,我真觉得他是个奇才,他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呢?不过,偶尔的,也为他的才华“遗憾”,因为他本身并不富裕,而他写的东西不能给他带来利益。

  我们之间有过这样的对话:

  “其实,有点替你遗憾,你这些东西也没有办法出版,不能从中得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你说的是钱吧?”

  “你的才华可能永远与钱无关,你真的就不遗憾,我不相信。”

  “重要的不是与什么有关,而是有没有价值,你觉得这些东西有价值吗?”

  他的这些东西,不可能转化成名利,但的确是有价值的,非常有价值。

  其实,我一直认为,才华能够转化成名利,是一个社会成熟的表现。有需要才有交换,有交换才有利益,有利益才有名利,当一些人的需要被重视时,名利随之而生。只不过,这个社会上,总会有一部分人的需要不会被广泛重视,比如一些弱势群体,那里产生的名利就少,那里无法形成一个“名利与需要”互相促进的良性循环,于是,只能、必须靠不计名利的道德力量来推动。

  那么,一旦整个社会认为才华只有转化为名利才有价值,或者这一观念被广泛接受,那么,进入那些弱势群体的道德力量将会越来越少。

  与道德力量有关的才华,它不必像与名利有关的才华那么显著,但是也不要被边缘化,一个健康的社会,两种才华“各不相干”,各自承受必要的关注。

  与道德力量有关的才华暂且不说了,一般意义的才华,是不是应该转化成名利才有价值呢?

  会有许多人说,怀才不遇,在以往被认为是没有机遇;现在,则是没有才能的表现,因为这个社会提供了有史以来最多的机遇,每一类人群,甚至每个年龄段的人都有相应的机遇与舞台,而每一个舞台都有了几乎规范的成熟地转化为名利的机制,才华不转化为名利,只能说才华者本身出了问题。

  这种说法似乎很有说服力,但是,这里却有一个有趣的伪装,真正的命题其实是:现在,名利之人,是越来越有才华了;有才华之人,越来越有可能获得名利了;但,不是,有才华的人,只有转化为名利才有价值。

  才华是否有价值,如果给予一定标准,这一标准又与外界某些偶然因素有关。而才华,是一个人生命核心处最华彩的部分,它提供着生命的某种原动力,如果这一部分被外界偶然因素左右,那将是一个社会对一个个体精神上的奴役;是一个非平等条件下人的核心价值的被迫败落;是一群人借助某个社会观念对另一个人的伤害。

  才华的核心价值是什么,说到底,是一个人不断自我提升的生命过程,只有出现这一过程,才华才会出现,而这一过程,其对生命的意义在于,它让生命始终处在一种昂首向上的状态,生命力得以持久;而即使得到名利,这一状态如果终结,生命也将失去意义,才华也将失去意义。

  一个社会,让名利者不断增加,不如让有才华的人不断增加;让有才华的人不断增加,不如让生命生生不息始终处在提升状态的人不断增加,如此,才是社会之福,人心之福。

  名利只是才华的附属

  文-张雄(国家公务员)

  才华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巨大推动力,一部人类文明进步史,就是一部人类才华展现史。才华是人类经验和智慧的集中表现形式,在一个正常的文明社会里,才华越高的人群,必然越会受到社会的敬重,也必然会得到社会的回报。因为,正是人类的才华推动了人类的文明与进步。何为社会的“敬重”,其本质就是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名望,社会的敬重的程度越高,其名望就越大;何为社会的“回报”,其本质就是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利益所得,社会的回报程度越大,其利益所得就越大。

  拿破仑·波拿巴在18世纪就指出:“法兰西可以没有100位贵族,但不能没有100位艺术家,100位科学家。”此言充分说明了“才华”所具有的价值内涵。一个人的“才华”,无须什么“转变”为“名利”才有“价值”。才华本身就具有价值的内涵,而“名利”只是“才华”的附属物。就像黄金不发光也有价值一样。这是由“才华”和“黄金”的稀有性所决定的。

  当然,在非正常的社会里,“才华”受到了埋没,自然也谈不上转化为“名利”,甚至让“才华”受到欺凌。而如今我们的社会已步入理性的正常社会,社会在各行各业都设立各种奖项,来发现和挖掘社会有才华之人,为有才华的人提供展现才华的平台,运用政府的力量,使他们的才华转变为其自身的“名利”,凸现出其自身的“价值”。

  另一方面,市场机制在凸现才华价值方面起着“看不见的手”的作用。什么地方市场机制越完备,才华就越充分实现其价值,这是个良性循环的过程。环顾一下我们的周围,应该说只要是真正有才华的人,一般都是有名有利的人。企业家王选、科学家袁隆平、艺术家陈逸飞、学者易中天等就是其代表人物。因此,可以说,在什么地方真正有才华的人,如果得不到“名利”,那只能说这个地方的社会机制出现了问题,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就需我们深深反思与深化改革了。或是某个小环境出现了嫉贤妒能、“武大郎开店”的丑恶现象,迫使才华受到埋没,这只是一种暂时现象。因为有才华的人自然会权衡自己的利益得失,而重新选择自己所处的小环境。这就是上世纪80~90年代,为什么会出现大批“孔雀东南飞”现象的原因所在。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某些具有超前才华的人,他的超前才华难以被当世人所识,因而埋没了其才华,在当世没有得到相应的名望与利益,这种情况在理论界和艺术界是有先例的。

  总之,我觉得“才华”不是“只有转变为名利才有价值”。“才华”本身就具有“价值”的内涵,“名利”只是其附属物,“才华”一旦展现并被世人所接受,其“名利”自然随之而来,这是必然结果。

  大才憎命达

  文-张耀南(北京大学哲学博士)

  每读司马迁《孔子世家》,总不能忘怀作者最后的“感言”。这“感言”说:“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和孔子同时代的那些君王贤人,享尽荣华富贵,待其死去,一切化为烟云;孔子在生时穷困潦倒,得不到厚禄与尊位,待其死去,后世天子王侯却要以孔子为宗,颂其名而援其道。

  司马迁发出这样的“感言”,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当时”的荣华富贵是不值得贪恋的?是不是想告诉我们,求名利者当着眼于“后世”而非“当时”?是不是想告诉我们,真正的“大才”是很难见容于他的“同时代”的,真正的“大才”只能收获名利于死后?

  真正的“大才”只能收获名利于死后,假如这个结论是成立的,假如人类历史给我们提供的是一个肯定的回答,我们对于人生会不会有点“黯然神伤”?返观历史,还真可以找到无数的证据来:商代文王谏纣而被囚、比干被剖心,周代尹子被投入阱棘、管仲被束于槛车、百里奚乞食于道、吴起惨遭肢解……轻一点的,多遭打击、排挤与迫害,如孔子、孟子,如屈原、贾谊,如柳宗元、苏轼,如张载、朱熹……,他们都曾留名于后世,号为“大才”,然却都是“当世不荣”的。莫非人世间真有一个规律:当时则荣者没则已焉,当时不荣者后世荣之?

  现今“前卫人士”或许会反驳说:以他们之“大才”,完全可以为自己谋得当时之荣,他们没有去谋,只能怪他们自己。此话诚然!孔子当时率众弟子周游列国,不见用于诸侯,弟子不悦。子路劝孔子:先生之“道”太高太大,现世无法相容,先生为何不降低标准呢?孔子回答说:迁就于穑而降低稼的标准,不得再谓之“良农”,迁就于顺而降低巧的标准,不得再谓之“良工”,迁就于现实而降低“道”的标准,不得再谓之“君子”。颜回补充说:现实不容“至大之道”,并非“君子”之错,“君子”之耻辱在不修道、不讲道,道至大而不能见容,那是当权者之耻,而非“君子”之耻。孔子赞许颜回之言,认定降低“道”的标准,那是“曲道”,“大才”是不可以“曲道”的。

  现今“前卫人士”又会反驳说:不能让自己之“大道”为现实所接受,那还叫有“大才”吗?那还叫有“才”吗?为媚时而曲道,为邀名而诡行,那不也是一种“才”吗?这反驳涉及“才”的标准,还真很难回答。在孔子那时代,为媚时而曲道不是“才”,我们今天却认为是;为邀名而诡行不是“才”,我们今天却认为是。同样地,“曲己阿世”之“曲己”,过去不被视为“才”,今天被认为是;“卖友求荣”之“卖友”,过去不被视为“才”,今天被认为是;“攀龙附凤”之“攀附”、“沽名钓誉”之“沽钓”等等,过去不被视为“才”,今天均被认为是。如果你认为不是,可能就会面临“老土”“落伍”之讥!

  如此则富贵就成为“才”的标准,“才”而不能致富贵,那是“假才”;如此则名利就成为“才”的标准,“才”而不能获名利,那是“假才”。这就是我们现行的价值观!这就是我们现行的价值观吗?我们难道真的已“进化”到一个“人心不古”的时代?

  “当时不荣”在古人眼里,不仅不是一种耻辱,更是一种磨砺与光荣。诸多历史人物,只因“当时不荣”而成就了“大才”。“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这是司马迁《报任安书》给我们列举的事例。司马迁本人更是如此,他以极端的“当时不荣”——宫刑,而成就了《史记》这部千载名篇。没有他的“当时不荣”,他的“大才”也许就被埋没了。

  现今“前卫人士”又会反驳说:以“当时不荣”而换取“后世荣之”,为当代“新人”所不耻!且当时困顿,死后纵有“国际声誉”、“亿万之利”,与我何干?此话又诚然!话说到这地步,就已触及人生的“底线”了。人生天地间,春秋不满百,匆匆忙忙走一遭,究竟是为何?是为“名利”还是为“道”?以牺牲“道”而求“名利”,“名利”是你的底线;以牺牲“名利”而求“道”,“道”是你的底线。

  现今“前卫人士”会提出理论说:我以曲线救“道”总可以吧!比如西汉张释之,用钱买郎官之身,终于得到施展才华的机会。又比如司马相如,也是利用财力创造了施展才华的条件。买官是为了施展抱负而不是谋一己之私,总还是可以的吧?“以财易才”是以“财”为基础、为前提的,为了日后之“才”,暂时“曲道”以敛财,有什么不可以呢?答曰:当然可以的!但这样的“才”只是“小才”,顶多是个“中才”,历史上没有一个“大才”是这样炼成的。

  谢灵运是何等的“大才”,“才共十斗,吾占一斗”,开中国山水诗歌之先河,竟不得善终,49岁被弃市,身首异处。李白是何等的“大才”,只因鄙夷权贵,见厌于玄宗,遭谗于弄臣,流放于夜郎,一生只念着“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之悲愤诗句,62岁而亡。杜甫是何等的“大才”,却一生郁郁不得志,半生流离失所,贫穷困顿,59岁病死于洞庭湖一条漂泊转徙的小船上。苏东坡是何等的“大才”,流放黄州,拽耙扶犁,被贬琼州,与狗为伴,66岁病逝于北归途中之常州。杜甫《天末怀李白》诗感叹李白之命运说:“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第一流的文章,不会出于“当时则荣”者之手。同样地,第一流的“大才”亦常常不可能“当时则荣”。这就叫做“大才憎命达”。

  “大才”不是不可以“曲道”,他只是不愿意为名利、享乐而“曲道”;“中才”有时而“曲道”,有时而“直道”,或可得富贵荣华;“小才”以享乐为理想,常视“直道”为“迂腐”。

  其结果就是:大才憎命达,中才或命达,小才爱命达。


发表评论 _COUNT_条
爱问(iAsk.com)
不支持Flash
不支持F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