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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长江:牧歌——摄影记者宋布军眼里的世界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20日15:43 金羊网-羊城晚报
天空突然晦暗。地平线上——— 一个牵着马的人。 现在,老宋在我心目中是这一个形象。并且,长调低迴。 老宋,即宋布军,摄影家,羊城晚报助理图片总监。他长得确实像蒙古人,五大三粗,络缌胡子,一副成吉思汗的面孔。 虽是广州出生,京津成长,他也确实在内蒙插队五年。并且,是真正放马的 人。 大约是2003年,内蒙古一个原声合唱团来星海音乐厅演出。没有伴奏,但歌声让人满含泪水。 我碰到了时任《新快报》记者的宋布军。这个大汉兴奋地对我说:“昨天在番禺和他们一起吃饭,那才叫过瘾呢!” 他很少这么外露。他挥舞着双手说:合唱团在晚饭时,喝了酒,大家操起了马头琴,一首又一首唱起来!唱啊,唱啊,唱到泪流满面…… 他的脸沉醉浓郁,像牛奶与蜜。我很羡慕,他怎么能消息灵通,知道蒙古歌手的行程?他怎么这么舍得时间,与他们相陪? 现在我明白了,牧马是他心目中未曾消失的画面。他爱人说,他近来车里天天听的,是巴雅尔的歌。他视蒙古为心灵的家乡。 他这一生,他的性格,也许正如蒙古人与蒙古人的长歌。曲折与坎坷,最终融入深沉、绵长与宽广。不张扬,然而平和淡定之下有无尽的意蕴。 然而这一首牧歌于2007年8月16日下午近3时终止。 56岁的老宋在游泳时意外身逝。在这个网络与手机的时代,消息在一瞬间震惊了同事们和中国新闻摄影界。一些同行在电话中闻讯即恸。 当晚,急急赶回办公室的年青摄影记者何奔将摄影部电脑页面更换成老宋的生活照片。他手捧着一本《岭南新闻探索》发呆:“你看这封底和封二,这是宋老师给我写的评点文字。” 那些文字写得很详细。“平时跟他谈话时,他真的、真的就像一位慈祥的老师。” 他说,老宋这样鼓励过他:“我每天上班,打开图库,按部就班工作,但当我看到你拍得好的那些图片时,我想,这个工作是愉快的。” 这些话让小何特别感动,他说老宋常在MSN上和他们这些小字辈聊天。现在打开电脑,可以看到他的网络名:“越活越明白,不亦乐乎!” 是的,老宋是公认的好人,也是快乐平和的人。 然而“越活越明白”这一句,隐含着多少人生历练。他也确实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1974年,内蒙插队之后,他上了天津大学,读化工。回广东后先到企业工作。1989年,他才干上摄影,成为《粤港信息日报》的记者。那年他已38岁。 他主持该报摄影工作的几年里,该报是广东乃至中国新闻摄影的先锋。“虽是大势所趋,”摄影家安哥说,“但他走在前面。” 安哥认为宋布军做了两项重要的工作。一是肚量很宽,打破用人机制,招收了两位有冲劲有才能的年轻人,李洁军和方迎忠,这两位迅速成长为著名记者,后来分别主持《新快报》和《广州日报》的摄影工作。 另一件事是老宋组织了96'中国报道摄影研讨会,包括香港、台湾共80多人聚集晚报招待所,争论了三天。行内俗称“南会”,是借国际理念提升中国新闻摄影水平的重要会议。1998年,这样的会在华南师大又举行了一次。“他很低调,幕后都是他,他的功劳第一。” 此后他进入《新快报》做首席摄影师、图片总监。《新快报》一直在全国同行中以版式创新闻名,这里面老宋功不可没。 2003年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时代映像》系列,选取了十二位摄影家,《宋布军》是其中之一。此可见他的地位。 2005年初,他调任《羊城晚报》助理图片总监,直接和笔者拍档。 作为后学,我对他的职位不高而抱歉。他一扭头,哈哈地笑了,我也知道不用多说,名利职位,作为一个赤诚之人,早已看透;工作的程序,交流大约半天就完成了,我也明白不用多说,他是中国最具专业眼光的图片编辑之一。 我们的工作作风相当不同。我风急火燎,他从容淡定。然而合作两年,竟没有过一次意见分歧。我相信他一定有过对我观点的容忍,而这种宽容于他也很自然。“他追求精彩,同时又淡泊名利,”他爱人说,“真是一派天真。玩起来像个孩子,现在还喜欢上吃雪糕了。”她说,老宋心地善良。他车里有个小盒子,装着碎钱。每次停车有人讨钱时,他就会给钱。还说:这就是人家的一顿饭啊…… 他总是带着笑。“行啊!”“就是!”是他的口头禅,然后一笑。他对每一个人,哪怕是实习生,都充满尊重。 今年他介绍进来一个实习生。我当班时,见实习生有相当完整的每日工作笔记。她说,宋老师会给她讲每张图片应用的道理,然后让她写下心得。我不由暗自佩服。 他早上四五点就起床,然后,在家喝点茶,再开着车来到报社。上午签发照片。然后小睡一会,下午往往去游泳。 我常常注意到,他中午总爱通过电脑阅读近现代史著作。我想所谓“越活越明白”,与他对这几十年中国发展的分析有关系。 大度而又细致,文雅亦有活力,淡定而有效率,通达却能坚持,友善又有原则。他的为人很圆满,这不是做出来的,是自然而然。 同时在思想的深处,他是一个纯粹的理性主义者。任何情绪化的观点在笑呵呵的他面前,会立即化成散落的碎片。这就叫明白。 我相信,这就是幸福。我很羡慕。暗地以他为师。另外一个类似的人是王小波。 这些年,他“不亦乐乎”。同事说,大约是老天爷也妒忌他太快乐了…… 这平和喜乐在都市里是多么难得。昨天今天,羊城晚报的同事们照常上早班,他们都不提老宋的事。 我们得习惯没有他的日子。比如每当周六,我就要提前编周日的《视觉新闻》版。周日该他当班。我编完后会留个版样,上面写着: “老宋:已做好,提醒老总签发。祝编安!” 昨天,我又编《视觉新闻》了,我没想到我得编一个老宋的纪念版。 差点以为今天他会帮我收尾———不对,他在这里已收工了。 今天该我当班了。再见之时,是下周三下午1时半在广州殡仪馆银河厅。 他在地平线上的牧歌,已然中止。 然后在天堂响起…… 图/本报记者 宋布军 文/本报记者 颜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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