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挖掘第三条逃生路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06日10:21 中国新闻网 (来源:南方周末)
哭着挖掘第三条逃生路
2007年8月27日晚,孟宪臣(左二)、孟宪有(右二)和他们的妻子团聚在一起。 韩萌/图

哭着挖掘第三条逃生路
矿工手指的洞口,就是孟宪臣、孟宪有亲手挖掘的活命之路。 王贵彬/图

  第三条道路,仍然不通

  孟宪臣和孟宪有今年都是46岁,他们不是亲兄弟,但在所有同辈兄弟里,他俩感情最好。

  他们迅速达成共识:将前两条道路完全放弃,在冒区的上方重新挖路,绕过冒区,从进来时的出口出去。

  第三条路,是哭着开始的。在孟家兄弟心里,这是最痛苦的一条路,回头看看,浪费了两天的时间和体力,往前看看,没有丝毫把握。

  体力下降了,休息的间隔已经从最初的一个小时休息一次,缩短到半个小时、20分钟,最后是10分钟。休息时,他们一起爬回一开始铺好的床,抱着睡会儿。两天前下井,哥哥孟宪臣穿着长衣长裤,弟弟孟宪有只穿了件背心。在阴冷的煤矿下,他们只能相拥着取暖。

  挖洞和睡觉之外的其他时间,他们就抱着,躺着,想象。想老婆、儿子和母亲,也想到几乎所有的老邻旧居,“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每一幕都很清晰详细,细到我们曾经在路上和谁一擦肩。”他们还想念“灿烂的天和阳光”,想念“一杯清水和一碗稀饭”。

  心里还留有一丝希望,期盼亲人会打110报警,“然后也许会有人开着挖土机来救,我们的煤层距地面只有13米,挖土机挖上四个小时就可以找到我们。”为了这个希望,他们在挖第三条路时,为挖土机留出了3米的空档,“这样挖土机挖到这里时,就不会伤到我们。”

  但是,挖土机一直没有出现。

  努力开凿第三条通道的兄弟二人也还不知道,他们进入巷道的入口——计划中的出口——此时已被损毁。

  按照后来的《房山区史家营乡金鸡台非法盗采点事故处理会议纪要》,所有的救援工作在8月20日11时20分召开过救援分析会议后正式停止。这是事故发生后49小时。

  会议认为,“事故发生地属于采空区,经过非法开采,形成二次采空区,造成采空区重叠,加速了塌陷,致使内外挖掘的救援方法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会议认为,“事故被困人员已不具备生存条件”,“从事故发生起,各有关部门一直在开展救援工作,经应急救援领导小组论证,继续掘进救援方式是不科学的,不能保障救援人员安全,因此停止救援”。

  就在抢险队撤离的时候,刘国军已经在史家营乡的山上游荡了10个小时。他是20日凌晨3点趁看守的人睡熟偷偷溜出来的,“我就是想回井上去救人”。

  22日晚上,刘国军终于混在从内蒙古赶来的家属里,下山了。

  “我脑子里都是我两亲戚在井下等死的画面,很不好受。”

  井下的两个兄弟已经没有时间观念了。手机也没电了,怎么也开不了机。

  在第三条道挖到六七米的时候,顶上突然掉下一大堆石和土,将在后面倒土的孟宪臣埋了半截。孟宪有回身扒土,扒了约半小时,才将个子比自己高的孟宪臣从土堆里扒出来。他们又抱着哭起来,只是已经没有泪水。

  “我真想就那么往里一钻,都埋住算了,不就是一条命么。”

  接下来每挖一下,就会有土石往下脱落,越来越危险,他们不敢再往前了。第三条路,又白干了。

  他们想到了自杀。“矿帽上不是有根绳么,我们自己下不了手,可以绕在脖子上,相互一拉。”

  就在孟宪臣和孟宪有最绝望的时间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大哥孟宪财和其他亲人赶到了金鸡台村。在离井口20至30米的地方,“我们遇到了由保安和警察手拉手组成的人墙。”

  他们硬挤过人墙,来到井口为孟宪臣和孟宪有烧了纸,祭奠了一个多小时。

  第四条路,“向天上打吧”

  井下的兄弟二人并不知道家人已经为他们烧过了纸钱。躺着休息的孟宪有对哥哥说:“中了,向天上打吧,打一米近一米。”

  在最累最绝望的时候,他们决定打一条效率最高的通道。

  因为煤灰和长久的干渴,他们喉咙里都是痰,声音沙哑,交谈也越来越少,渴得受不了了,开始喝事先预备好的尿,“那滋味简直不能回想”。身上一阵阵的虚汗,树皮太硬掰不动,他们决定吃煤。前前后后各吃了拳头大小的一块煤。用手把煤块碾成小块,放进嘴里嚼碎,生咽下去,“煤的味道又苦又涩,我们就是为了缓解饥饿感,胃里觉得很扎很难受,但至少比饥饿好受一点。”孟宪臣说。

  第四条道计划直通地面。打成75度角或90度角的坡道,75度的坡道倒土方便,90度角的效率最高。90度角的站不住人,所以打一段90度的还要打一段平的短道。

  遇到松软的地方就用手扒,两双手都被煤和石头磨烂了。遇到坚硬的石头,就用尖镐边打边撬。为了防止被撬下来的石头砸到,用手摸着一有石头要落,在上面的人便将身体贴上去,让石头贴着身体慢慢下滑,这样顶多磨破些皮而不会被砸伤。

  他们有时会产生幻觉,感到似乎看到了光,看见眼前有东西模糊的轮廓,但伸手一摸总是什么也没有。

  在估计打过15米多长的距离后,他们遇到约高2米、石头极多的地层,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对付这层石头。

  就在他们用最后的力气和这2米的石头层搏斗的时候,已经是24日的上午,孟宪财和家属决定最后一次来井口祭奠他们。来北京这一趟,活不见人死没见尸,这让孟宪财非常心酸,但他没有流泪,他拿出罐头和其他吃的,祭奠说:“你们生的时候省吃俭用,死了别当饿死鬼。”

  “两位哥哥,你们要是在天有灵,就钻出来给我们再看一眼啊。”三妹妹孟宪丛哭道。

  “就像看到了天宫”

  打通石头层后,遇到了土层,土层约两尺厚,孟宪有一捅,捅透了,阳光透进洞里把他的眼睛刺了一下。

  他闭了下眼睛,对孟宪臣说:“二哥,有救了,我看见阳光了。”孟宪臣一听,不知哪来的力气,往上快爬了好几步。

  “看到阳光的感觉,那就像看到了天宫,我们从地狱里爬出来了。”他后来说。

  孟宪有站到孟宪臣身上,自己先爬出来,然后回身把孟宪臣拉出来。在强烈的阳光下,孟宪有的眼睛看不到东西,只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人影,他听到一个人说:“看那,这两人命真大,他们出来了。”于是就举起双手,说了句:“九死一生啊。”

  孟宪有想“往下走两步”,可刚一迈腿就摔倒了,他挣扎着还想起来走,却怎么也起不来了。

  此时是24日中午10点左右,距离塌冒时间130余小时。

  这时,刘子君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爬出井外,他和其他7个矿工在派出所里过着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着的生活。他们8月29日得以返乡。

  在孟家兄弟爬出煤窑一个多小时后,正往房山区政府去的孟宪财,接到了矿上老乡的电话。“他们出来了,现在被送到

医院了,你们赶快去。”

  孟宪财连忙打114,查找史家营乡附近的五六家医院的号码,一家家打过去问有没有两个矿工入院,所有的医院都说没。

  孟宪财决定直接去医院一家家找。先去了小河北县医院,没有。这时他们遇到了一个来自内蒙古老家的司机,说附近的燕化凤凰医院很大,建议去那找。到了门口,一看好多警察,孟宪财心想,就是这里了。

  孟宪财站到急诊室外的阳台上往里瞅,他看到一个护士正在用水清洗一个人又黑又脏的胳膊。

  入院三天之后,孟宪臣和孟宪有排便拉的还都是煤。作者: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沈 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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