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两名矿工吃煤喝尿 130小时井下逃生纪实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06日10:21 中国新闻网 (来源:南方周末)
北京两名矿工吃煤喝尿130小时井下逃生纪实
  左上:孟氏兄弟最后就是从这里挖出逃生的 1. 2.两人从未塌方位置,迎着外部救援人员挖掘的声音,先后挖了两条通道,试图与外部救援人员会合,未果。3.两人顺着矿道方向试图挖出第三条求生通道,亦未果。4.两人从塌方位置,往上方挖第四条斜坡通道,最终成功逃生。黄色箭头:外部救援人员挖掘的通道。制图/丁京(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北京两名矿工吃煤喝尿130小时井下逃生纪实
矿工手指的洞口,就是孟宪臣、孟宪有亲手挖掘的活命之路。 王贵彬/图

北京两名矿工吃煤喝尿130小时井下逃生纪实
2007年8月27日晚,孟宪臣(左二)、孟宪有(右二)和他们的妻子团聚在一起。 韩萌/图

  “再过两天我们就回家了。”8月15日,孟宪臣和孟宪有给内蒙古的家里打电话说。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预定的回家时间被推迟了。8月18日晚,他们因为一场矿难被困在了北京市房山区的井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救援队已放弃救援4天后,他们在井下吃煤喝尿,凭着自己的双手和一把小镐头,钻出了井外。

  塌 陷

  出事前16天,孟宪臣和孟宪有离开北京市房山区史家营乡的一家大矿,跑到一家非法私人煤矿做工。与正规的大煤窑相比,小窑工钱高,支付工钱的周期也短,兄弟二人打算趁秋收前再做一个月,多挣些钱来补贴家用。孟宪有有两个孩子,一个读高一,一个读高三,每年的学费就要一万元,如果仅靠家里10亩地的收成,经济会非常紧张。

  8月18日,孟宪臣和孟宪有两兄弟已经在井下干了四五个小时,弟弟孟宪有在挖煤,哥哥孟宪臣拉着煤车要往外送。孟宪臣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是晚上10点,他俩打算再干一阵就上井吃饭。

  几分钟后,煤矿突然塌冒,毫无预兆。

  孟宪有看见前方通向出口的地面突然下沉,巷道顶端的煤、土、石块瞬间下落,支撑加固巷道的木头支架在压力下扭曲着,随着地面的沉陷而瘫倒。一时间巷道内灰尘弥漫,一股巨大的气浪逼得二人猛退几步。

  一缓过神,二人回身就往巷道深处跑,塌陷的巷道一口气追了过来,边缘在背后不断地逼进。直到追出五六米,塌陷才停下来。

  但出口已经被完全封死。

  这家煤窑的规模很小,窑上只有七八个煤矿工人,井下没有任何安全设施,没有主副井之分,也没有进出口之别,来去只一条通道,被工人们称为“独眼龙”。

  井下巷道共长30米左右,现在,二人被困在约15米长的空间之内。他们看着未塌陷处的巷道支撑架在余力的压迫下,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兄弟二人“心里那个怕啊”,但之前20年的矿工经验让他们冷静下来,两人找来巷道内仅有的三根木头,两根为柱一根为梁,在靠近塌冒的区域为巷道打好支架,以此来加固棚子。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道内的支架才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两人想起刚才曾听到煤和石块砸在煤车上发出的乒乓乱响声,想来是砸在正在往外拉煤车的亲戚刘子君的车上,“刘子君完了”,想到这是刘子君第一次来房山就出了事,不禁悲从中来,抱在一起哭了好一阵。

  事实上,刘子君并没有死。他正往外拉煤车,突然感到身后一股巨大的气浪,回头一看地陷天塌,他拔腿就跑,跑出几步才想起将小车放下,接着又跑,砸下的石土迅速埋了小车,贴着他的屁股追,好在他一米六出头的个子非常瘦小,在狭窄的巷道里相对灵活,跑出去约四五米后,塌陷止住了,他赶紧从井下爬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当天在井下开卷扬机的刘国军。

  自 救

  老鼠洞一般的小煤窑,在北京市房山区史家营乡非常普遍。其挖煤历史可追溯到辽代,在明清时期进一步发展。按《百花山志》记载,清代时,此地的煤炭开采为手镐刨挖,井下运输为人力背拖筐或口袋,以油灯照明。到了21世纪,煤矿依然是史家营乡的主要经济来源,作业方式也依然近乎原始。

  这里的煤层很浅,“露头煤”多,往地下挖 30 到 50 厘米就能发现煤层。渐渐地,像孟家兄弟这样来自河北、内蒙古的外乡人越来越多,和当地人的比例已经达到了 1∶1 。非法私窑屡禁不止,也导致该地区矿难频发。只是在外地动辄几十上百人的矿难比照下,这里一次死亡多则四五人、少则一两人,并不引人注意。

  刘国军和刘子君两人一碰面,发现孟宪臣和孟宪有没能出来,马上联系在附近同样做矿工的老乡,开始救人。

  事故发生两个小时后,刘国军把他的救援队召集齐了,一共14个人,分成三组,轮流下井,跪着,一人一米往前打。他们打算在地下另开出一条道来,绕过塌冒区到达孟家兄弟所在的地方救他们出来。按照刘子君的分析,塌冒事故一般是由一段向两边同时扩散,他由自己跑出四五米的长度来推算,整个塌冒区的长度约为10米,也就是说,兄弟二人应该还有15米左右的生存空间。

  就在这两个小时里,被困住的孟家兄弟开始为逃生和死亡做两手准备。

  他们趁着头上矿帽的矿灯还有电,把在巷道里扔着的锯子、尖镐、平锨、大锤等工具收集到一起,以便打洞挖道。

  除了工具,他们还想到了水。井下缺水,但不缺瓶子,以前工人下井时总习惯把喝完水的瓶子随手一扔,现在他们把这些空瓶都捡起来,先仰头对着瓶口咂吧几下,确保滴水不剩,然后每人接了一瓶自己的尿。

  他们甚至将所能拾到的树皮树棍铺好,打算着若能得救这便是休息的床,若不能重见天日也算有了正式的死亡之所。

  待把这些准备做好,坐下又哭了一阵,就听到冒区外风镐在石头上打洞时发出的“突突”声。

  “兄弟们救咱来了,咱也打条道迎他们去。”两个人相互鼓励了一下,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努力。

  一米多长的尖镐挖起小洞来使不开,他们用锯子把尖镐的柄锯成半米。孟宪有在前,坐在地上,用尖镐刨墙。孟宪臣在后,把弟弟刨下来的渣土一点点堆到身后。每人负责前进一米半,然后换人。

  13个小时后,他们挖出了一条宽半米、长约5米的巷道。虽然蚂蚁啃骨头般的挖洞很慢,但他们很有信心,对面风镐的声音鼓励着他。

  同样的时间,刘国军的救援队前进了10米,但因救人心切,他们打歪了。风镐在煤土层上打出个小洞,刘国军探头进去一看,发现里面落下的石头凌乱地堆积在一起,便知道错误地打进了冒区。

  另一头的兄弟二人也听出了这个错误。风镐打在硬地方的声音很大,但若打在松软空洞的地方则很小很闷,当他们听到风镐声音又小又闷,心里一凉,“得了,这条道白打了”。

  此时是19日中午1点,事发15小时。按照后来的《房山区史家营乡金鸡台非法盗采点事故处理会议纪要》记录,房山公安分局在21分钟前接到了匿名男子关于塌冒事故的“举报”。

  此时,远在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三座店乡芦家店村的大哥孟宪财,也接到了兄弟被困井下的消息。

  “严重不严重?家属要不要去?”孟宪财在电话里问从矿上打来电话的亲戚孟庆山。

  “不严重,今晚10点我们就能把人给救出来。”孟庆山说。

  “这种死法还不如杀人犯”

  白干了十几个小时,孟家两兄弟没觉得特别难过,“那声音不还在么。”听到外面风镐的声音重新响起,“再迎他们去。”他们选了离冒区更近的地方又开始打洞。

  他们尝试着通过通风管向外面喊话。只要通风管没断,用嘴向里吹气和叫喊的声音会传出去很远,外面打洞的人应该就能听到。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们判断通风管被下落的石头砸断了。

  好在塌陷下落的石头为空气留出了些空隙,“氧气将就够用,但空气很不好,胃里、肺里都非常憋闷。”

  煤层的另一端,刘国军的救援队进展也还算顺利。他们后退了几米,在原来的线路上重新找了个点向前。

  虽然已是塌冒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但井内外的人对救援都很有信心。在刘国军的记忆里,就连煤窑的老板也没急着跑路,而是炒了盆米饭,还拿来矿泉水和酥饼供参加救援的人吃喝。

  当天下午4点多,刘国军又向前挖了一段后,从井下出来休息,刚上来,就看见两辆警车。“然后就过来两个警察,就让我们跟他们走,我当时还想是不是要管饭了。”刘国军回忆。

  刘国军等8个人去派出所的时候,刘子君还在矿上,被两个左右不离的保安跟着。

  19日晚10点,事故发生24小时,北京市矿山应急救援抢险队赶到了。

  当时在窑上做工的孟宪军说,抢险队队员到来后,因背负氧气瓶等安全救援装备,无法进入狭窄的矿井。抢险队员开始使用专业仪器,对出事矿井区域展开地质测量。

  “我很清楚下面岩石的结构和巷道情况,让我参与救援吧。”刘子君主动请缨。但是他也被送到乡派出所。

  此时,是孟家兄弟被困后的第26小时。

  他们头上的矿灯已经没电了。为了省电,他们把手机也关掉了,在漆黑的巷道里摸索着工作。

  风镐的声音已经停下来好一阵了。

  “非常绝望。”孟宪有说,“离得那么近,突然就没声了。”

  他们停下来,拥抱着哭起来。这才开始真正地直面死亡这个问题。“这么等死,真是太残忍了。”

  “这种死法都还不如杀人犯,杀人犯被枪决前还能吃顿饱饭。”一个说。“也还不如被车撞死,能图个痛快。”另一个说。

  风镐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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