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熊传奇

　　与央视《讲述》联动报道(7月31-8月1日上下集)

　　特别视点：在山上捡到一只生命垂危的狗，后来别人说那是熊。他把熊调养得十分可爱，全村人天天来观赏。他建一 农家乐，让游客观赏。可有一天他得知政策不许他私养熊……

　　人熊传奇

　　蒋书

　　2006年清明节，四川省屏山县鱼孔村村民黄长学在自家后山的茶园里采茶时，突然有了个意外发现：他听见茶地 里传来一种脆弱的声音，让人听着好像有一种呼叫救命的感觉。好奇的黄长学循着声音慢慢靠近，在一片丛林里他看到了一个 小小的奇怪家伙，那是个什么动物呢？

　　一、茶园捡回小熊

　　走到跟前，黄长学看到一对动人的绿眼睛，身上的毛不多显得很脆弱，像爬不动似的。黄长学把它从草丛中拉出来一 看：这是谁丢的一只小狼狗啊？心生怜悯的他把这只奄奄一息的小动物抱回了家。他买了支带输液管的注射器，又把奶粉兑水 调好，扳着它的嘴慢慢滴着喂它吃。如此喂了3天后，小家伙渐渐正常了。

　　在黄家的精心喂养下，几个月后小家伙慢慢长大了，且非常活泼。但这究竟是只什么动物呢？黄长学一直疑惑着。一 天，村里一位来看热闹的老人告诉黄长学：你喂的这不是狼狗呀，而是一头狗熊，就是我们这山上的熊。黄长学一听，心里既 激动又害怕地惊出了一身冷汗：在老君山的丛林深处，曾发生过狗熊伤人的事件。眼前这头活泼的小家伙瞬间让黄长学心头蒙 上了一层阴影：深山里丢失幼崽的狗熊此时肯定寻子心切，它是否会找到自己家来？而且他也不知道：狗熊究竟能不能个人喂 养？他越来越怕：我在家里养熊，这可是个大事。熊是国家保护动物，若养死了或生病了，被人偷了、毒死了，那该怎么办？

　　因害怕找寻幼崽的大熊袭击，黄长学再也不敢到自己的茶园里采茶了。养了三个月后，黄家已和这头小熊结下了深厚 感情，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黑猫。黄长学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儿子还珍贵，儿子想吃什么东西他舍不得，反而都给小熊吃了：小 熊不会说话，更要好好照顾它。他只当是自己多生了一个儿子，尽心尽力的养护它，晚上还要给它吃宵夜，还常常让它和家人 们一起睡床铺。

　　黑猫给黄长学一家人带来了无限欢乐，也给全村人带来了欢乐：村里人每天来黄家逗它，黑猫成了他们最大的乐趣。 黄长学的这个普通农家，也呈现出从未有过的红火热闹，他觉得黑猫的到来实在是个好兆头：这是有缘分我才会与它相逢啊。 村民们也说：你家进宝贝了，这是你们全家人的福分。知道一直非常温顺的黑猫居然是一头狗熊，是受国家保护的动物，那要 否报告镇上的林业站呢？黄长学有些为难：若今天报告了，明天它死了，那我会否受国家法律法规的惩罚吗？

　　其实，黄长学舍不得放黑猫走还另有原因：他养了一头狗熊的稀奇事像一阵风传了出去，上山来看热闹的各地人络绎 不绝，每天停在门口过的小车一串一串的：这山上的野生动物很少有人看到，故大家闻风而至来看稀奇。

　　虽然宝贝进了家门，给家里给全村人都带来了欢乐，但自从黄长学远离自家茶园后，家里以前靠卖茶叶的惟一经济来 源一下断了，一家人的生活都成了问题，更何况还养了一头食量很大的熊。光这熊就把他家吃垮了：从把它抱进家门的那天起 ，近四个月来，平均每天吃二包奶粉，至少得二三十元。黄家如此家庭实在承受不了。

　　二、引来众人稀罕

　　看着一天天长大的黑猫和自己越来越捉襟见肘的家，黄长学思来想去脑子一转有了个大胆想法：宝贝到了我家，是我 家的福分，但也是全体村民的福分，我干脆修一个农家乐。老君山是当地较有名的旅游景点，既然越来越多的游客都慕名来看 黑猫，黄长学想建一个野生农家乐黑猫馆，让黑猫有个更大的住处，且来看黑猫的游客们也能有吃有住，还能为家里带来一些 收入：一举数得。他甚至想：若有了收入还能为村里修条路。他的想法吸引了外面的投资，村里人也纷纷来帮忙。他们都相信 黄长学：你家喂着宝贝，我们都支持你，没钱也给材料你，钢筋水泥砖瓦任你拉。大家一下就干开了。黄长学没钱付，大伙说 为支持他的农家乐作贡献。

　　见这么多人热情地为小黑猫修新房子，想到若是没有小熊，就引不来这些人到这里投资，黄长学决定不向有关部门报 告，尽自己的最大能力，把小黑熊像婴儿一样抚养长大，等它能为社会作贡献时再报告：我们已把它喂这么大了，再让它长得 更大，到时候像送儿子去当兵一样，能保家卫国了，这才算是尽到了我们做父母的责任。

　　黄长学借了几万块钱把两层楼建了起来，这座楼是黄长学一家还有村民们对未来的希望：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会越来越 红火。他有很多想法：宝贝进了家门，我们以后多少会收几个轻巧钱，来造福家人、造福村里的公路。家人对此都很满意：这 一切都是黑猫带来的，黑猫是全家人的命根子，牵连着全家人的命运。四个月过去了，楼已慢慢建起来了，农家乐的梦想即将 实现了，黄长学想到镇上的林业站去报告：看能否收养黑猫？若是能，黑猫在自己家就名正言顺了。

　　得到报告后，林业站的工作人员立即赶到黄家，对黑猫进行鉴定：其前后肢皆较粗壮，前胸中间有白色的V字型斑纹 ，正是国家二级动物亚洲黑熊。按规定：私人不能喂养国家级保护动物。这意味着黄长学不仅不能收养黑猫，而且必须把它交 给林业部门。

　　农家乐刚刚盖了一半，梦想还没成为现实，养了四个月已建立了深厚感情的黑猫就要被收走，这让黄家实在难以接受 。而黄长学养狗熊的事惊动了四川宜宾各级林业部门，按有关规定，他们联合成都专门救助黑熊的亚洲黑熊救护中心，到老君 山准备把黑熊带走。林业部门的车队在这个平静的小山村掀起了巨大的波澜：黄长学没想到收熊的人会来得这么快，他实在不 愿意把连着自己幸福梦想的黑猫放走。

　　当林业部门了解到几个月来，黄长学为这头熊付出了很多心血，若就这样匆匆地把熊带走，确实是有些不近情理，决 定慢慢做工作。林业站的人走了，黑猫留下来了，但黄长学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是否能平静：黑猫该何去何从？

　　三、主动上交黑猫

　　没想到，仅过了几个月时间，2006年11月，黄长学就专门下山主动找到了屏山县林业局，表示愿意把自己喂养 了8个月的黑猫交给林业部门。对此，林业局的工作人员既感动又疑惑：一直态度坚决不愿交熊的黄长学为何有如此转变？过 去的几个月时间里，黄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屏山县林业局马上通知成都市亚洲黑熊救护中心办理相关手续，并在几天内到黄家运走黑猫时，一个人回家的黄 长学，心结就像车窗外的重重迷雾一样难以化解。几个月来，他就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关于人生命运的梦。自从几个月前林业 部门的人到他家去了走后，黄长学一心想继续实现自己的农家乐计划，但他没想到：渐渐长大的黑猫食量却越来越大。它每天 的主食面条得五六斤，加上其它如瓜果、小菜等副食品，体重80斤的黑猫一天的食量，相当于黄长学一家5口人5天的食量 ，而黄长学为修建农家乐已欠款七八万。因担心寻找小熊的大熊伤到自己，黄长学捡回黑猫后就再也没去过茶园，茶园也荒了 ，惟一的经济来源断了，这让黄长学越来越难以承受。一方面挣不到钱，一方面要借账，那时的生活是黄长学长从小那么大， 都没有过过的贫困日子：孩子读书要交学费，他没有钱，把啤酒瓶子卖了只换了5毛钱。

　　为了第四个孩子黑猫，黄长学忽略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她们都宁愿自己不吃也要先喂饱黑猫的肚子。他实在是痛心的 难以承受。过几天黑猫要走了，家里的负担终于可以减轻了。回到家的黄长学赶紧想看看黑猫：此时被关在黑暗猪圈里曾活蹦 乱跳的黑猫，只能透过小圆孔乞求黄长学把自己放出来。把自己的第四个孩子关在猪圈里，黄长学非常无奈：渐渐长大的黑猫 力气越来越大，它把黄家里里外外折腾了个够。而更让黄长学担心的是：大人不在家时，黑猫很可能会威胁到几个孩子的安全 ，特别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站起来与黑猫高矮差不多。黑猫毕竟是狗熊，即使跟自己一家人再和谐，它也不能像人一样知道轻 重，若是和孩子们玩时“失手”把谁抓残废有个好歹，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成都市龙桥黑熊救护中心正在为接收黑猫积极做着准备。从成都到鱼孔村有400多公里，中心的营养师为黑 猫准备了充足的食物。为黑猫准备的宿舍也已开始清洗，只等黑猫来居住：黑猫的编号是218。黄长学知道黑猫在家待不了 几天了，它要去一个很适合它的地方，这地方他曾去参观过。那是几个月前，林业部门的人临走时，成都龙桥黑熊救护中心邀 请黄长学到那里去看看，那次让黄长学大开了眼界。但回家后，黄长学还是放不下自己已实施了一半的农家乐计划，他还指望 着能够靠黑猫发财致富。

　　四、重寻家庭温暖

　　黑猫还是要走了，黄长学一家人都很伤心。虽然黄长学觉得送走黑猫对自己家是一种解脱，但他此时心里却比插了一 把刀还难受，他对黑猫又恨又爱：恨它为家里带来了欠账，爱它是宝贵的国家资源。可它一走，家里就没有了任何资金来源： 自从林业部门到村里来收熊后，村里就传得沸沸扬扬，曾寄予很大希望的农家乐也不得不停工了。工人们说：你把熊放走了， 我们以后没有回报了，不给你修了。

　　就这样，钱没赚到，家里连生活费都没有了，黄长学此时真是哑巴吃苦瓜，还说不出个道理来，现在算是“全军覆没 ”了：因为修建农家乐、喂养黑猫、两个孩子要上学，本就颇不宽裕的家庭已是雪上加霜。致富的梦想破碎了，而本来和睦的 家庭也悄然出现了危机。因为这只熊，妻子和他在家里吵翻了天，在这个不大的村子里，每天晚上都能听到这对原本和睦夫妻 的争吵。因为黑猫，结婚9年没红过脸的妻子居然向黄长学提出离婚。

　　曾经充满梦想和希望的生活已悄然远去，几个月来自己把全部身心都放在了黑猫身上，全家节衣缩食喂养黑猫，却忽 略了家庭亲情，此时曾经温暖的家也面临解体，黄长学真想离家一走了之。可孩子都太小了还需要照顾，若自己一走了之，加 上人们上门逼债，怕妻子出现什么意外，他暂时没走。可每晚听着猪圈里失去自由的黑猫因为饥饿的哀鸣，想着因为黑猫而欠 下的六七万元钱的债务，黄长学实在难以入眠。

　　晚上被扰得觉睡不好，白天还得照样干活的黄长学，突然发现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后更加难受：曾经梦想的幸 福生活已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因为自己的痴迷，亲情和家庭也要离自己远去了，一心致富的自己迷失了方向。黄长学终于下定 决心把黑猫交出去。那几天，他什么事也没想，就想到了几个月前去参观过的成都龙桥黑熊救护中心，觉得那里才是黑猫应该 去的地方。他立即下山去找林业局，表示心甘情愿交出黑猫：因为那地方就像是个兵团一样，自己如同养了个儿子，现在可以 去入伍了，去当兵为国家作贡献了。虽然它的命运好，自己的命运差，但说明一代更比一代强啊！黄长学这样想着，心也释然 了。

　　龙桥黑熊救护中心的有关人员来接黑猫了，还给黄长学带来了1万块钱的奖励。黑猫走了，黄长学没有去送：舍不得 也得舍得，它是国家的保护动物，自己也确实无能为力供养它了，如此情景，再舍不得也得交给他们了，可他又怕和它离别的 那一刻。黑猫走了，黄家暂时恢复了平静：黄长学有时只能从记者们留下的影碟里看看黑猫；他想尽快恢复与妻子的关系，早 点重新找回曾经的家庭温馨；他还决定出去打工，争取把欠下的债务全部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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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复兴路11号中央电视台社会专题部《讲述》栏目 翁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