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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客:市场里的交易等级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13日14:25 三联生活周刊
据宁阳人说,最早来到此地大批收虫的是两个天津大玩家,当时都70多岁了,一个姓王,一个姓张。那老王的舅舅曾是宫里“御虫房”的司蛰太监,说早年宫里的蟋蟀都是来自宁阳,天下第一,老王得了舅舅的真传,学问深不可测。那时的蟋蟀只有几分钱一只,大的也不过几毛钱,两人一收就是几百只,农民还以为他们是城里来的“疯子”,可老疯子收去的虫接连在天津称王,宁阳从此成了全国最大的蟋蟀市场,各地虫客一入秋就要来“朝圣”一番。 “老张每年都来,一来就住我店里,住了20多年。最近两年没看到他,估计年纪确实大了。”龙腾酒店老板娘代大姐接过话头说。龙腾酒店是一个贴了白瓷砖的二层小楼,四辈掌柜都服务于蟋蟀贩子,从最原始的土屋直到现在的小楼。 龙腾酒店位于宁阳县泗店镇的中心位置,在它的周围,一家挨一家都是小旅店,8月份通通爆满。蟋蟀出土是无序的,说不定哪一天会突然出现一条“将军”甚至“虫王”,因此,在整个收虫期,虫客们都得耐心等待,旅店几个月前就被预订了,一住就是一两个月。旅店的新建速度赶不上年年递增的人潮,更多人只好像漫堤的洪水一样往农家过夜,上海人自嘲为“再插一次队”。 宁阳司机赵军在这个季节也是最忙的,他的小面包车从早到晚被虫客们包租,奔向各个蟋蟀市场。他说,在高峰期,外地来的买虫人特别多,尤其是上海人。宁阳县开往上海的班车,平时是一天一班,蟋蟀季节一天两班,高峰期一天三班。这样还买不到票,倒票的贩子会加价100元卖出去。宁阳的旅馆业、餐饮业、娱乐业、交通业就这么被带动起来了。县里初步统计,每年的收虫大军不下10万人,仅收虫就为宁阳扔下至少8000万元,再加上衣食住行,每年在这里扔下至少两三个亿。县长曾不无感慨地说,谁都不会想到,田里人人喊打的害虫会发育成“虫经济”。为了让“虫经济”持续下去,县里连续举办了9年“中华蟋蟀友谊大赛”。据说,以蟋蟀为原形的县标也即将亮相宁阳。 每天的早7点,蟋蟀交易就在一个以仿古牌坊为标志的“宁阳泗店特色商品交易市场”开始。泗店镇中心,几千人涌入其中,收蟋蟀的、卖蟋蟀的,一眼望不到边。还有卖虫具的,比如捕虫用的矿灯,25元1个,可循环充电,汹涌的捕虫者使这种矿灯十分畅销,与之相关的还有一种小瓷罐,下面垫了土,专装蟋蟀。镇上人说:“你们来晚了!大多数贩子都走了,要是十几天前,人数可比这多10倍呢!” 蟋蟀市场里围着一个个密不透风的人墙。人墙的中央,是坐收蟋蟀的人,面对身边的“千手观音”,从容地接过蟋蟀罐,快速看一眼,摇摇头推回去,或者停顿两秒,拿“牵草”拨弄一下试斗性,推到面前留下,1块钱到10块钱不等。挎着篮子围拢在他身边的人们大多是妇女,篮子里是她们的丈夫或兄弟晚上刚从田里捉到的蟋蟀,被寄予第一时间出售的希望。她们变魔术般从篮子里掏出小罐,永不放弃地从一个人墙到另一个人墙。 西安虫贩张强正在其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虫。与其他人身边一溜儿蟋蟀罐的情景不同的是,他只挎一个小公文包,身边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来询问。“100元以下的不要!”他不耐烦地大嚷,吓退了一批要围上来的卖虫人。“先看头,后看尾,再看六条腿,还看一张皮。青虫最好的是配白牙,黄虫最好的是配淡红牙,紫虫配花钳牙,白虫配白牙。你看你看,你这虫的牙都找不着,下岗!”他喋喋不休。 张强靠一张巧嘴把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收虫价从一开始的几块钱,到现在的几百块、几千块钱。按他的说法,在这个市场上,以金钱为标志划分出了明显的交易等级——基本分为三类虫贩,收500块钱以上的可算大贩子,人数少;10块以上100块以下的是中贩子;10块钱以下的是小贩,人最多,“就是周围罐子堆得满满的,头都不抬那种”。 张强说,最累的就是卖蟋蟀的小贩。上海有个收虫数量最多的“蟋蟀大王”,一年要花四五万块钱买上1万多只,一次就得看2000只,看得眼都花了。他再按价钱分好类带到上海的花鸟市场卖,价格基本要乘以10,这一个月也能挣六七万元。但更多的小贩是贩而不是卖。小贩供给中贩,中贩供给大贩,大贩卖给斗虫的富豪。 张强说自己属于中上级别的虫贩。西安老板今年给了他3万块钱收虫,他已经花了2.8万元,要回去交差了。他说,今年收的最贵的一只8000元,黄虫配淡红牙,宝剑刺,高低柜,麻将桌,属虫里的将军级。他的20多只“宝贝”正在房间里供着,定时调温、加水、喂食,还是“密制配方”。 大的虫贩并不出现在镇上的市场,而活动在“黑风口”。据说这黑风口的名字也是上海人叫响的,这里是姚村、乡饮、金马、曲阜四地的交汇处,想看第一眼的虫贩天不亮就要赶去,四面的来风很冷。因为附近的蟋蟀出斗率高,并不影响大虫贩和大老板趋之若鹜。 黑风口的典型场景是摆一张桌子,一人相虫,一人牵草,一人助理,一人保镖。摆摊卖早点的刘五指着其中一张桌子说,“中间的就是‘淮南王’,在淮南开矿厂,身价上亿呢”。记者望过去,那人身穿普通夹克,一心一意望向手中的罐子,跟寻常虫客没什么区别。刘五说,他每天定时开宝马X5来,旁边那个虎背熊腰的是他的保镖,柔道和散打冠军出身。“先有二道贩子去地头筛选过一遍,拿最好的给他的助理马五看,再经牵草师验证,最后给他看。他在淮南开了赌场,据说今年带了20万元来买虫,不够,又回去取了40万元来呢!” 赌博,斗虫的台前幕后 捕虫、养虫、卖虫的高潮疯狂已经消退,斗虫的大幕才刚刚拉开。9月8日,宁阳县一年一度的“全国蟋蟀友谊大赛”又要开赛。盛大的开幕式在县人民会堂前举行,长长的红地毯上,6名鼓手敲击38面擂鼓,还有狮子队、旱船队,共奏一曲《蟋都雄风》。 会堂主席台的聚光灯下,斗蟋已经开始。两虫相遇,斗口连连,快如鸡啄米,转眼十几口,一虫将对手咬得手忙脚乱,不再展翅鸣叫……几个回合下来,小小斗格内胜负已分:“宁阳泗店队战胜上海队!”台下欢呼声四起。 参赛队共有32支,16支来自宁阳本地,另外16支打着“上海队、苏州队、天津队……”的旗号。“初赛结果都是宁阳队获胜。其实这些队全部来自本地。”王际云说自己最近几届都不去看了,“第一届更离谱,号称‘国际’,有英国队、美国队……一个‘老外’都没有,都是本地人。” 王际云说,县里的比赛就是表面文章,其实放在聚光灯的高温下,蟋蟀都没有斗志了。而且,现在还不到斗虫时间,还得养一段时间,一般要到9月中下旬最合适。 大赛主办方是宁阳的中华蟋蟀研究会。副会长刘德强承认,县里各乡镇的参赛积极性确实不高,都是政府指派的,“只有第一名有5000块钱奖金,怎么能吸引花高价买来的‘虫王’、‘将军’们来参赛呢!” 高价虫都成了地下赌场里的诱饵。张强说,他们过两天要先在宁阳搞一次赌场热身,“说不定能赢上几万块呢!”这还只是开始,好虫要送到上海、西安、天津等地的赌场,一路路打下去,赌注会加高到几十万、上百万元,“老板赢了,我能拿到40%的分成”。 张强说,各路名虫到了赌场后,不能先入场比赛,要先在赌场内“公养”5天。公养室要上8道锁,经8个人才能打开门。室内经高温消毒,有手术灯保持光线和温度,只允许养师穿白大褂进出其中,像手术室一样。“为什么要养5天?就是为了防‘药水虫’。药水虫就是涂了兴奋剂的虫子,刚涂上两三小时药水气味扑鼻,对方蟋蟀都绕着走,而这蟋蟀则飘飘欲仙,死缠烂打。但24小时后药水失效,5天后上药的虫子就不行了。” 5天后,根据大小配对上场,开斗。赌场分A、B、C三种,场子里全是坐凳子观战的人。先斗C场,1000元起价。如有人接招应战,两虫开斗,胜者可去2000元起步的B场,最后是5000元起步的A场。一旦接招,双方的朋友应和加价,像A场一般可以抬到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元一场,为蟋蟀而疯狂。 “虫王是斗出来的。”张强说,高价虫不一定会赢,低价虫不一定会输,这更刺激了赌场上的孤注一掷。“去年老乐明花了1.8万元从宁阳虫贩卫东手里买了只蟋蟀,在赌场上已经斗了六路不败,结果第七路被一只3000块钱的蟋蟀给一口咬住,输了80万元。” 因为要在宁阳赌场里搞热身赛,张强带记者去找本地“收虫第一人”健儿商量,就是卖出今年1.4万元纪录的虫贩。“1.4万元并不是纪录,今年虫价高,我上万元的卖了好几只,最高的1只虫2.3万元呢,是只青大头,超级虎钳嘴,挂尖刺的牙比身子还长,这可是千年一遇啊。”健儿洋洋得意,“我这几只好虫,能在上海、天津赌场里所向披靡!” 提起前几天老乐明在众目睽睽下把那只1.4万元买的虫给摔了,健儿神秘一笑,“这是心理战术——那摔死的虫是只替死鬼,造成虫王已死的假象。否则,别人都知道他有只1.4万元的虫,谁还敢接他的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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