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乐珍:名门走出的幼教专家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14日14:33 周末

  本报记者陈璐见习记者李诚

  【周末报报道】卢乐珍,首先给人的感觉是理智和温和。9月10日教师节,面对学生们送来的花束,她稍微看一看 就逐个整齐地摆放到房屋的一角;面对学生们热情的拥抱,她会轻轻拍一拍他们的背,慢声说道:“好、好。”

  她喜欢和孩子玩在一起,她是长期从事幼儿教育学研究的南京师范大学教科院教授,今年77岁了,还在带博士生。

  记者走进卢乐珍的家,南京河西一栋教师住宅楼的单元房,不到百平米大的屋子,堆满了她的作品,从论文、著作到 译书,全和幼儿教育有关。

  “阿拉已经老了。”拄着拐棍,满头白发的卢乐珍在

客厅内挪移着步伐,接待了一拨又一拨前来探望的学生,她有些 累了。

  找着一个硬板凳,卢乐珍身体靠着椅背缓慢坐下,“右腿里长了骨刺,走不了多少路。还是年轻好啊,想去哪里就去 哪里。”

  名门之后

  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的卢乐珍,其实是浙江桐乡人,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年轻时去过上海、南京、重庆等很多地方。

  “我父亲卢树森,毕业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曾在中央大学任教,后来在上海开了一家建筑事务所。”卢乐 珍用四句话介绍完的父亲,远不止这么简单。

  卢树森是我国著名的建筑设计师,设计作品皆赫赫有名,其中包括南京中山陵藏经楼、青岛湛山寺药师塔及山门、上 海卢湾区图书馆等。

  卢乐珍的出身绝对称得上书香门第,不仅因为她的父亲,还有她的祖父,是位前清的举人,同时也是文学家茅盾的表 叔和老师。

  如此好的家世背景,并没有让卢乐珍青年时代顺风顺水。

  “1948年的时候,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末期,国统区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正值高中毕业,一直盼望着进入大学 深造的我喜欢中文和英文。但一天傍晚,父亲找我谈话,大概意思是当前家境困难,只能供我哥哥继续学习,我是个女孩子, 找个工作就好了,反正迟早都要出嫁的。”

  父亲的谈话如同晴天霹雳,卢乐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夜。

  卢乐珍后来才知道,由于局势动荡,父亲空有满腹才华,却找不到稳定的工作,甚至一度想摆摊算命求生计。

  “我准备念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是由教会创办的私立学校,光学费就是一根金条。当时一根金条相当100担米, 家里生计都成了问题,更何谈帮我交学费呢?”

  卢乐珍虽然难过,但还是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可是这让一个人更加伤心。

  哥哥卢耀曾和她相差不到一岁,兄妹感情很深,两人相差一年级,哥哥理科好,妹妹文科强,经常互相补习功课。

  “我哥哥觉得特别对不起我,他认为自己抢了我读书的机会。那些天,他不敢和我说话,躲得我远远地,只敢偷偷瞄 我。他一直就是这样,特别老实善良。”

  卢乐珍口中这样的哥哥,后来却成为了一个不平凡的人。

  卢耀曾,毕业于金陵大学农学系,1952年进藏。在《中共西藏党史大事记》中,我们找到有关他的一段材料:卢 耀曾生前是中国土壤学会理事,西藏土壤学会理事长、西藏农学会常务理事、助理研究员,并主持西藏农科所土壤肥料研究工 作。他在藏工作二十六年,积累了数以万计的科学数据,写出了一批具有学术价值的科学论文,为发展农业生产提供了科学依 据。

  1981年6月19日,卢耀曾在林芝县考察原始森林土壤,山洪暴发把山上的桥冲走了,他们就砍了棵大树做桥。 卢耀曾有白内障,眼睛看不清东西,“周围的人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的,他们对我哥喊快把包丢掉。因为包里有采集的土样, 很重。可他硬是不丢,抱着包被冲走了,3天后才找到尸体……”卢乐珍提起哥哥的牺牲,语气依旧理智沉稳,但抹不去的是 深深的思念。

  卢耀曾牺牲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与彭加木齐名。

  在卢乐珍珍藏的哥哥的照片下方,可以看到这样一段话:“哥哥: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鼓励我进步不息。妹妹卢乐 珍,1981年6月。”

  抢救生命

  卢乐珍经常用这样一句话来勉励自己的学生:“上帝如果关上了所有的门,就一定会为你再打开一扇门。”

  对此她是深有体会的。就在卢乐珍准备放弃自己学业的时候,她所就读的金女大附中,有一个保送去金陵女子文理学 院的社会工作系儿童福利专业的名额,学杂费全免。

  这个名额的选拔要求很简单,就是班级第一名。

  卢乐珍从小学开始,成绩就很优秀,她当时的成绩排在第二名。

  但由于第一名家里经济非常困难,即使是全免了学杂费,家人还是没有能力让那个第一名念书,他必须开始挣钱养家 ,于是,这个机会就幸运地落到了卢乐珍头上。

  虽然不是自己钟爱的系科,但“有书念总比没书念好,等进了校门我再努力转系”。她是这么打算的。

  所以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卢乐珍除了在图书馆勤工俭学外,还拼命读书,别人读17个学分,她读22个学分。“那 段时间,虽说很辛苦,但十分愉快。”

  1949年春天,南京解放,革命的春风吹进了校园。

  全校师生员工热烈响应“进军大西南,解放全中国”的号召,掀起了参军参干的热潮。同学们还要求校方和美国教会 脱离关系,改为公立。

  这样的大环境下,卢乐珍当初转系的想法已变得不切实际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彻底爱上了幼儿教育。

  大三那年,卢乐珍和她同班的十几名同学,在南京市民政局夏局长的带领下,被安排到法国圣心孤儿院进行为期一年 的大实习(注:“圣心孤儿院”是外国天主教在南京开设的一家慈善机构,是南京市儿童医院的前身,始建于20世纪30年 代。建国后不久,发生了院内儿童柳贝贝被烫死、李弟弟被饿死的事件,南京市委成立调查组进行调查,经法医鉴定,“柳贝 贝确系沸水重度烫伤,引发酸中毒猝死”、“李弟弟系生前营养不良,慢性高度饥饿状态,终至衰竭而死”)。

  卢乐珍最初被分配到婴儿组,自以为学过一些幼儿保健、儿童心理学和社会学基本理论的她,对于那些身体极度瘦弱 的病孩子却束手无策。

  然而,就是在与这些婴幼儿的接触中,卢乐珍开始领悟了爱对于生命的深刻意义和对于教育的重要价值。

  “我要特别提到其中一个孩子,她叫蔼宝。她也许只有1岁多,满脸皱纹,精神憔悴而冷漠,手脚没有反应。她身患 多种疾病:皮肤病、肺病、中耳炎、严重营养不良造成的贫血症等等。因为过去的保育人员喂奶的时候匆忙插放奶瓶,并没有 恰当地放入她的口中,奶汁经常流到脑后,导致后脑勺的皮肤溃烂甚至露出骨头。她经常痛得无力地嘤嘤哭叫。”卢乐珍称接 触蔼宝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

  “我判断她得的是设施病(注:二战以后,在一些设备优良的儿童教养机构里发现的新病种,表现为孩子因缺乏爱抚 而反应淡漠、生长迟缓,甚至失去抗病力和求生动机),便天天去看她、抱她、逗她,对她念儿歌、微笑,用我的爱来治疗她 的病。10多天后,她居然能够认出我来了,我真的很开心。不过因为临时调动我去了其他组,隔了几天,我抽空去看蔼宝, 她的床位却空了。保育员说她因为突发肺炎被转送到医院,可能活不成了,还提起她天天望着门口等待我来的情景,我心疼欲 碎,为自己没能早些前来而深深内疚自责。”

  从那一刻开始,卢乐珍的生活方向真正地转变了,她开始真诚地喜爱孩子,“这是值得当作事业来做的伟大工作”。

  大实习结束的那一天,卢乐珍非常难过,想到要和孩子们分开,她难过得都透不过气。不过,她和同学们培训了不少 保育员,建立了相关的制度,所以走的时候,“大家都放心了不少”。

  幼教事业

  1952年夏天,卢乐珍毕业分配到无锡苏南行署文教处初教科工作。3个月后,随机关回到南京。第二年,江苏省 人民政府成立,她成了教育厅一名幼教干部、视导员。

  卢乐珍和丈夫潘维遴就是在文教处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两人的办公室是门对门,却一直没有往来。

  “后来,有一次我上公共汽车,忘记带钱了。结果他在站台上,我光知道他是对面办公室的,虽然没有往来,但还是 向他借了一毛钱。”就这样,卢乐珍和潘维遴算是认识了,但真正交往却还是领导的主意。“我们的领导太热心了,我当时还 不想谈恋爱,领导就‘押着’我们去逛公园。有一次潘维遴在北京学习,领导就带着我去了北京,陪着我和他见面、玩。”卢 乐珍笑着说。

  就这样,两个人走到了一起。文革期间,卢乐珍和丈夫被一起下放到了苏州吴江插队落户。

  1969年到1972年,那是卢乐珍生命中最苦的三年。

  “农村每年要种双季稻,还要种麦子、油菜,体力劳动特别地多。我记得7月最热的天,早稻要收上来,皮肤被太阳 晒得可以像纸一样撕下来,身上被七八条蚂蟥咬着,一拿下就是一包血。早上3点就要起床干活了,插秧的时候,我插得慢, 旁边的村民还会来帮我。记得有一次下午3点,我累得昏死过去,大家把我抬到医院,医生透视后说,半个肺没了,萎缩掉了 。”

  卢乐珍和村民关系处得很好。江南的田埂滑,她眼睛近视,常常摔跤。村民们走路时,就把卢乐珍夹在中间,前面一 个人扶着,后面还要一个人扶。卢乐珍也常常会在休息时给村民讲故事,当然,说的都是些红色样板戏。

  1975年,卢乐珍回到了江苏省教育厅。当时社会上风行“朝阳农学院”的经验,要求“拎着篮子”开门办学(注 :1973年11月28日《光明日报》以《一所深受贫下中农欢迎的大学》为题,发表辽宁农学院朝阳分院的教育革命调查 报告,宣传“朝阳经验”。这所学院原名朝阳五七农业科技大学。设有农学、水利、牧医、果林4个系,先后举办了50多期 短训班,为农村培养了近万名农技人员)。卢乐珍也被要求学习,并以南通市如东县为基地,办起了小型幼儿教师培训班。厅 长当时就对卢乐珍说:“你不要把金陵女大那一套搬过来哦,那是资产阶级的东西,是害人的。”不仅这样,领导还派了个妇 女主任监督卢乐珍上课,“当时心里面很难过的,虽然是我讲课,但有些东西根本就不敢碰”,卢乐珍说教育课程中最基本的 心理学就没有教学生。

  1978年,卢乐珍被调到了南京师范学院科教系,她的幼教工作才真正地迈入正轨。

  之后的20多年中,卢乐珍发表了大量的论文,完成了许多研究项目。

  中国第一位幼教博士刘晶波就是她的门下弟子。在我们采访的当天下午,刘晶波带着女儿去看望卢乐珍。前几天,南 师大87届的学生就送来鲜花,并邀请卢乐珍去参加他们的同学聚会。

  现在的卢乐珍虽然退休在家,却依然没闲着,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趟幼儿园,和小朋友们交流,为一套新的幼儿教育 教材收集资料。

  采访结束的时候,楼下很多小朋友在大声地喊着:“卢奶奶,卢奶奶,下来,下来,和我们一起玩。”

  卢乐珍拄着拐杖,慢慢挪移到窗口,对着孩子们露出了少有的灿烂笑容,并挥挥自己的右手,大声应道:“好,好, 马上来。”

  卢乐珍:女,1930年5月生,浙江桐乡人,大学文化,南京师范大学教科院教授。

  1952年毕业于南京金陵女子大学。1987年赴美国伊利诺伊大学访问学习。历任江苏省教育厅视导员、幼教组 组长,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学前教育教研室主任;兼任中国儿童发展中心专家委员会委员、名誉委员,中国家庭教育学会理事 、全国家庭教育讲师团成员,江苏省幼儿教育研究会理事长、顾问,江苏省家庭教育研究会副会长,南京市家庭教育研究会顾 问等职。

  主持全国教育科学“八五”、“九五”规划重点研究课题“当前我国幼儿道德启蒙教育的研究”、“幼儿园教学、游 戏中的师幼互动研究”和多项省级科研项目。主持或参编、翻译出版专著、高校教材、辞书、译著《农村幼儿教育工作指南》 、《学前教育学》、《教育大辞典》、《幼儿教育百科辞典》等20多部;在省、市级以上报刊上发表文章200多篇,计2 00多万字。有多项论著获省、部级奖。

  1996年获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国家教育委员会颁发的全国家庭教育园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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