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部官员谈悉尼气候宣言出台前后

　　王宗来

　　突然受命去悉尼参加APEC会议的气候变化宣言高官会议前期磋商，紧张忙碌自不在话下——干这一行早就习以为常。然而内心却为那个多年来萦绕脑海却仍然没有答案的问题所困扰：对西方国家政府喜欢拿中国说事儿，西方媒体如何看待？当世界舆论热炒气候变化时，中国又应当如何反应？

　　今年APEC会议主宣言题为《加强大家庭建设，创造可持续未来》。气候宣言是一个单独宣言，全称为《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关于气候变化、能源安全和清洁发展的悉尼宣言》。这是东道主澳大利亚力推的核心议题，美国、日本、加拿大和新西兰几个发达成员明里暗里鼎力相助。

　　目前，《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已有192个缔约国，《京都议定书》有175个，而美国和澳大利亚两个大国，却在议定书寥寥无几的非当事国之列。美、澳为了自身利益，一直想方设法要在议定书之外另起炉灶，一心要让悉尼宣言发出脱离京都议定书轨道的“积极”信号。发展中成员则不同意这样做。在此背景下，宣言磋商之艰难，不难想像。

　　宣言磋商过程中，发展中成员一路“拔钉子”、“除地雷”，同时高度戒备，层层设防。比如，我们要求宣言必须写入“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不能写入为2012年后气候变化安排确定原则和框架，坚持把“框架”改为“安排”，等等。

　　发展中成员本不希望在宣言中出现降低能源强度和增加森林面积的指标(以2005年为基准年，在2030年前将能源强度降低25%，在2020年以前森林面积增加2000万公顷)，因为不愿看到发达国家在《京都议定书》之外创设新机制，也不愿让外界误解，以为发展中国家果真与发达国家一起承担了什么指标，那样就真是“发达国家消费(排放)，发展中国家买单(减排)”了。当然写入指标也有利于树立中国的积极形象，可以在全世界面前显示，我们中国也是高度重视气候变化的，也在为应对气候变化而积极行动。

　　宣言通过当天，在网上浏览国内主要媒体，感触良多。对宣言磋商过程未作报道，对结果未作分析，都是可以理解的，也许该归咎于政策掌握上的原因吧。但对宣言中最重要的、我们坚持必须写入的“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却没有报道，这令我很是不解。反观CNN、澳大利亚和新加坡媒体，都有非常深入的评论分析。

　　尽管为澳、美的“胜利”而摇唇鼓舌者不乏其人，但也有大量西方媒体指出，宣言的磋商非常紧张，中国和其他发展中成员对宣言草案进行了许多修改，使澳大利亚和美国原来想要的宣言完全变了样。这对澳、美官方所做的夸张宣传起到了平衡和抑制作用，让人略感安慰。

　　9月10日早晨离开悉尼之前，在机场休息室又翻阅当地报纸，看到有多篇评论文章。仅文章标题之入木三分，就令我惊诧不已。例如，《霍华德在气候变化问题上向胡低头》《胡对霍华德说：京都议定书是唯一出路》《从京都到巴厘，悉尼只是中途站》，还有《世界在谈论指标，东道国却忽视能源问题》。

　　评论说，霍华德面对中国的坚定立场只好妥协。在公开场合，霍华德称赞宣言是APEC领导人在京都议定书之外的真实承诺，而实际上，澳大利亚已经同意把宣言草案中的“后京都框架”改成不怎么正式的“2012年之后的安排”。中国坚持写入的这一新措辞可以避免下一轮谈判摧毁现有框架，也显示了各国在联合国现有框架内开展新谈判的坚定决心。

　　评论还指出，《京都议定书》对发达国家规定了“haves”，即承担减排指标，对发展中国家则是“have-nots”，即没有指标要求。据此发达国家本应率先减排，“尝些苦头”。但在有些方面，发展中国家却走在了发达国家前面。以悉尼宣言确定的意向性指标来说，它要求在2030年前，本地区能源强度降低25%。而中国的能源强度在1980年到2002年间就已经降低了2/3。去年中国政府又宣布将在5年内把能源强度再降低20%，尽管这个目标能否实现尚难预料，但却充分显示出，中国正在积极努力地应对气候变化和环境问题。

　　宣言的案文，会议的情况，各方的动作，中国的姿态，一是一、二是二地摆在那里。但不同国家、不同的人解读各异。同一份宣言，澳大利亚和美国说“实”，欧洲却“虚”声一片。这就需要我们深入分析和思考。但愿在国内能更多地看到这样的评论分析。毕竟，气候变化的话题如此突出和沉重，我们应当有所作为。我们迫切需要深入理解、广泛宣传胡主席提出的倡议和思想，透彻了解气候变化问题的本质和西方国家炒作气候变化的深层次考虑，努力以宽阔的视野深入思考如何应对气候变化问题。

　　(作者为中国外交部条约法规司副司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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