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雨腥风里新的生命降临了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13日03:29 南方都市报

  初世的痛

  在血雨腥风里,新的生命还是降临了。并不安全的国际安全区(后改为难民营)里,几乎每天都有死,都有生。就在黄桂兰出生那天,中国籍神职人员程瑞芳记录下那一天的事情:

  “今早死去了两个小婴孩,一个只有一个多月,是闷死的,一个有三个多月,早有病的。下午又生了一个小孩,现在是生死都有,还有五六个妇人快要落月呢。”

  12月13日,陷城之日,屠城之夜。“今日又生了两个来世吃苦的小孩,这些月母子也苦,睡在地上。”

  程瑞芳忙前跑后,她希望能够找到给这些新生命合适的礼物,但却很难。国际安全区主席拉贝也想送给小生命们礼物。他在12月20日的日记里写道:

  “在我的收容所(安全区内西门子难民收容所,拉贝的居所)的草棚里,在污泥垃圾中,过去的两个夜晚共出生了两个婴儿:一个男婴和一个女婴。不能为产妇提供别的栖息之地,我真感到惭愧。没有医生,没有接生婆,没有护士来帮助这些妇女;没有包扎用品,没有襁褓,只有几块肮脏的破布,这就是父母为新生儿留下的全部东西。我送这两对夫妇每对10元,为此女婴取名‘多拉’,男婴取名‘约翰尼’,非常有趣!”

  多拉是拉贝妻子的名字,约翰尼则是拉贝自己的昵称。

  血流成河没有让陷落之城停止繁衍,残暴的杀戮见证了这里的生生不息。“到1938年1月14日止,生于金陵女子大学难民所的婴儿37个,死亡27个。在恶劣的条件下,有两个孩子得了白喉,还有的腹泻、疟疾,有的孩子、老人就悲惨地死去了。”魏特琳和程瑞芳的日记本里记录着每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和离去。

  身为中国人的程瑞芳目睹着同胞的苦难,几乎崩溃了,她既要为死去的难民找棺木,还要为孩子接生,为生病的孩子找药。她无助地哀叹道:“死在炮弹之下比活着受罪强。”

  “母亲生我时,没有奶水”,沈庆武将此归罪于日军,“没有有营养的食物,母亲怎么可能有奶水呢?”

  “要是我们这里有校医和护士就好了!程夫人目前无法做更多的事,她和她的3个帮手,要给34个婴儿喂牛奶,给240名12岁以下的孩子喂鱼肝油。”魏特琳继续在她的日记里写道。

  黄桂兰的母亲也未能给初生的女婴足够的奶水。“妈妈后来对我说,没有什么可以给我吃的。”

  日旗下的童年

  沈庆武长到有记忆的时候,父亲告诉他,母亲生他后的胎盘埋在了冬青树下。于是,懵懂的他经常走到冬青树旁,站一会儿,一声不吭。“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老喜欢往那里跑。”他最后一次去看冬青树,是在1945年夏天,日本投降前夕。

  沈庆武出生一个多月后,沈家搬回了原来的住处,一家人的生活很是艰难。“我父亲本来是江苏一个小城里的人,祖父是一个首饰匠人。父亲从小城到南京本来是为祖父开一个做首饰生意的小店,可是,生意还没有眉目,日本人就打来了。”

  沈家栖居的“安乐里”并非“安乐之地”。日军的大肆杀戮停歇后,危险仍然时常光临。“有一天,一个日本兵来到我家,让父亲对着墙壁站着,我父亲手里提了一根棍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弯腰去捡时,日本兵的枪就响了,子弹擦着父亲的头皮飞过。”父亲大难不死。

  出生于日本东京的日本厚生相桥本龙伍之子桥本龙太郎,肯定没有这样的童年,因为他出身政治世家。他的父亲在内阁里,与大臣们一起正忙于讨论攻击邻国的各项计划。

  一些随父母来到中国的日本孩子,与沈庆武在中山北路的日军宪兵司令部前相遇了。“我穿着棉衣棉裤,棉袄的袖子很长,我袖着手。”

  那是1944年的冬天,沈庆武去五台山小学上课。几个带着饭团的日本孩子看到他并与他打招呼,“他们穿得很少,裤腿很短,手也露在外面,冻得一蹦一蹦的。”“他们好奇地摸摸我,想知道我的手在哪里。”

  来自同龄的友好没有打消沈庆武对入侵者的厌恶。“住在日本宪兵司令部的人,几乎每天都要从一面日本旗帜下走过,每次都要弯腰鞠躬。”

  鞠躬之后,沈庆武就盼着头顶上飞过国军的飞机。“那是我们军队的飞机,这时,日本宪兵司令部的警报器就响起来了。”他并不躲藏,站在马路上,“每到这时,我就看到日本人拉上了窗帘。”他依稀记得,厚厚的窗帘后面,国军飞机的轰炸声中,传来了日本女人的啜泣。

  1943年,趁着战事稍歇,任竹楼带着家眷从香港返回南京。“我家从此就离开了安乐里。”他最后一次去安乐里就是为看一眼那棵冬青树。

  “不知道那棵树还在不在?几十年没有去过那里了。”当沈庆武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和首饰匠人的祖父一样老时,他突然想知道,在那一年,究竟有多少和他同龄的婴孩在堆满尸体的土地上出生,又有几人,活到了现在。

  生活还将继续

  那三位同样出生在1937年的日本前首相,已经有两位先后离世。中东政治强人萨达姆·侯赛因也已被美国人处以绞刑。

  在南京大屠杀史料的研究中,南京师范大学金陵女子学院金一虹教授负责了“大屠杀期间的金陵难民所”课题。她在相关的资料中发现,在当时的国际安全区有20万之多的难民,仅在魏特琳管理的金陵女子大学,就收容了1万多女性难民。

  “魏特琳的日记里记载,有37名婴儿降生,他们挨过了灾难吗?”金一虹尝试着寻找这些打上了特殊烙印的生命,“他们的母亲呢?他们的家人呢?”

  新生命在难民营的降生,为侥幸存活的人们带来生命延续的希望。生活,还将继续下去。

  魏特琳此时也希望以宗教抚平悲惨女人们心灵和肉体的创伤。在沈庆武出生后的6周内,魏特琳安排每天两次聚会,一次为成年人,一次为新生的孩子,由美国圣公会留守的5位牧师来布道。

  女人们很快学会了一些歌曲,魏特琳看到,这些女人特别喜欢唱的是《上帝,请拯救我的国家》、《我们热爱养育我们的土地》。

  遗憾的是,金一虹的寻找并没有带来太多的收获。“至今,我们能找到的,确切出生在南京沦陷后难民营里人,还非常少”,她接到过一位老人打来的电话,“那人叫李昌华,说弟弟是在出生30天后被抱进难民营的。”“她那年14岁,后来与弟弟失去了联系,不知弟弟是死是活。”

  70年后,那些在屠城之时降生的人们,沈庆武和黄桂兰成为不多的、被寻找到的两位。黄桂兰说,她小的时候,大人总爱指点着她:“看,她是在难民营里出生的。”

  沈庆武已在他出生的城市走过了70年的岁月。他在这里读书、服兵役,后来成为银行的职员,直到退休。“现在每月拿着1809元的退休金,够用了。”他的哥哥和一个姐姐已经去世,曾一同在楼梯下避难的一家6口,尚余他和二姐两人健在。

  桥本龙太郎在1962年传承了去世的父亲的衣钵,他曾成为日本最年轻的阁僚,先后任运输大臣、大藏大臣、通产大臣、自民党干事长、政调会长等党政要职,在自民党内被称为“政策通”。

  1996年1月11日,桥本龙太郎出任日本第82任首相。半个月后,他承认日本“有过殖民统治和侵略的历史”。1997年,桥本龙太郎参观中国东北“9·18”纪念馆,成为进入该馆的第一个在位的日本首相,在那里,他写下“以和为贵”。

  采写:本报特派记者 喻尘

[上一页] [1] [2]


发表评论 _COUNT_条
Powered By Google
不支持Flash
·《对话城市》直播中国 ·城市发现之旅有奖活动 ·企业邮箱换新颜 ·邮箱大奖等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