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最后的麻风村:大多病人在此寿终正寝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14日11:03 周末

  -本报记者 周 益 陈 璐 见习记者 李 诚

  再过一个月,“世界防治麻风病日”就要到了,我们的视线将移向那一个远离正常人群的特殊群体。

  中国疾控中心麻控中心副主任沈建平:我们已不对麻风病人做长期隔离治疗,过去的麻风村将完成历史使命。

  “准确地说,他们是残疾人。”这是南京市皮肤病性病专科医院(又称“南京市皮肤病防治所”)的院长李贵春对该院住院部里的麻风病休养员的称谓。

  在过去,这些人还有另一个称谓:“麻风病人”。

  作为一个医学名词,人们对麻风病并不陌生,它作为一种慢性传染病,是由麻风杆菌感染导致的、以皮肤和周围神经损害为主的疾病。当年,由于防治手段缺乏,麻风晚期的病人手脚畸形、鼻塌眼瞎、面目狰狞,让人害怕。

  让人陌生的是那些患者。麻风病具有传染性,在医疗技术落后的情况下,一旦发现麻风病人就只能将他们送去偏远的深山孤岛,进行隔离治疗。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我们。

  千百年来,麻风病人就是这样,在疾病和歧视的双重折磨中艰难生存。

  据我国

卫生部统计,我国现有麻风病治愈存活者约21万名,其中约10万名存在不同类型的可见畸残;约2万名治愈残老者滞留在麻风村内。

  在南京也有这样一个麻风村,它是解放后苏南地区最大的麻风病人隔离治疗中心,如今是南京市皮肤病性病专科医院的住院部,同时也是一个在普通地图上无法找到的地方。

  那地方叫“坟头”

  2007年12月11日,记者驱车离开南京市区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位于青龙山南麓的南京市江宁区坟头村。

  坟头村的名字虽然听上去很恐怖,却是大有来头的。当记者来到122省道10公里界牌处时看到,著名的历史遗迹阳山碑材就在对面。

  明永乐三年,明成祖朱棣为其父朱元璋续建明孝陵,下令开凿阳山碑材,工程全由囚徒承担,规定每天每人向监工交验钢凿凿下的石碴三斗三升,完不成便遭砍手、砍脚以致杀头之祸。那些死去的囚徒即就地随处草草掩埋,漫山的坟茔便“造就”了坟头这个地名。

  民国时期,国民党政府在这里修建了永安公墓,许多民国名人都葬在附近。

  据李贵春介绍,由于此地交通闭塞,人烟稀少,故1958年11月“南京市麻风病隔离所”由牛首山迁至坟头村南的青龙山山腰,与阳山碑材隔路相望。当地人称“麻风村”。

  由于省道由此贯通,如今的坟头村已经渐渐发展成一个热闹的集市,当记者在集市中询问“麻风村”的位置时,几个年长的村民立刻围了上来,热情地向记者指点上山的道路。据他们介绍,如今的“麻风村”并不是与世隔绝的,时常有人下山来购物或者闲逛,与村民的关系还算融洽。

  进麻风村的小路蜿蜒在田埂上,只能容一辆车通过,路边的池塘里还有几只野鸭在游弋。山路渐渐往上,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清新通畅。

  转过一个山中小峡谷,记者眼前出现一片暗灰色的围墙,这就是麻风村了。借着山势,几座黄色的两层楼房整齐地排列在茂密的参天大树之间。

  时已近黄昏,初冬的寒风夹杂着细雨吹打着满地黄叶。可是,院内的气氛却出人意料地热闹。很多老人都不顾冰冷的秋雨,围着一些正在电线杆上爬上爬下的工人指指点点。

  原来,今天是全村正式开通有线电视的第一天,据留守在这个麻风村近二十年的朱医生告诉记者,病人们(就是那些看上去和蔼慈祥的老人!)盼这天已经好久了。

  熊天义的“手”

  房间里最醒目的地方摆着那台大电视。熊天义准备洗漱一下,钻被窝看电视了。他的十指都因麻风病而残废,但见他熟练地用右手手掌上的一个豁口夹住毛巾,再用光秃秃的左手掌按住毛巾另一端绞干,速度和十指健全的人一样快。

  “过去熊天义因为残了十指,连一张纸都拿不起来。如果没人照料,他解大便后就铺一张纸在地上,靠屁股来回地蹭……几年前我发现他右手大拇指的神经还没坏死,就帮他动了一个手术,在右手手掌靠近大拇指的地方开了一个口子,让他可以利用这个口子来夹东西。”外科出身的李贵春在跟记者说起这个手术时唏嘘不已,“这并不是一个大手术,但外院的医生几乎没人愿意做,我只好亲自上阵。”

  虽然年过六旬,熊天义依然一头漆亮的黑发,他说自己已注意控制饮食,少食荤腥油腻食品,除了残疾之外,体检没有任何问题。

  记者了解到,“熊天义现象”在麻风病人中很普遍。据李贵春介绍,这里的“病人”其实都是麻风病治愈者,他们平均年龄为63岁,最大的86岁,最小的39岁,几年前刚刚有个百岁老人去世,在他的记忆中,麻风病人治愈以后,一般都比较长寿,只是身体残疾让他们非常不便。

  熊天义见记者是外来的人,连忙问:“今天晚上江苏南钢队到客场打新疆队的比赛电视台会不会转播?”朱医生告诉记者,熊天义是个球迷,篮球足球都爱看,如果遇到比赛日,他会想出一切办法来看球。

  “明年有奥运会和足球欧锦赛,朱医生你可要跟我们一起看。”熊天义笑呵呵地说。

  问到熊天义的麻风病史时,他不等朱医生介绍,就飞快地报出了一串日期:“1958年发病,1969年2月18日进六合麻风病院,1986年1月8日到了这里。”

  可能是看到记者有些惊讶,熊天义笑着说:“我不介意说这些。我父母死得早,照顾我的爷爷去世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死都无所谓,还在乎说这个病吗?不过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传染上麻风病的,而我身边亲戚也没有一个人得这样的病。”

  说起愿望,熊天义想了很久,敲敲双腿说:“你看我这双手双腿都残废了,厕所离这房子还有几十米远,要是能在房间里装一个简单的抽水马桶就好了。”

  许氏五兄弟

  与熊天义住屋相隔不到5米,就是许正辉老人的住处,与熊天义一个人住不同,他的同屋是他三弟。

  64岁的许正辉告诉记者,隔壁住的是他二弟和四弟:“如果你们去年来,我家老五也在这里,不过他今年5月3日患心脏病去世了。”记者心中一揪,天,五兄弟都是麻风病人!

  许正辉兄弟的麻风病来自父亲的传染。许正辉的父亲是一个做布生意的小商人,在外办货时被传染上了麻风病,回到家中后,5个儿子也相继被传染上。因为得不到有效治疗,父亲很快去世。

  “奇怪的是,我们母亲并没有被传染,村子里跟我们一起干活、睡通铺的同伴也都很健康。”许正辉说,“我是1958年开始发病的,到三年自然灾害时,已经手脚麻木,皮肤不断溃烂。这种日子一直熬到1966年3月18号(记者:他也是不加思索地报出了这个日子),村里来了一个解放军的工作组,他们来宣传麻风病防治知识,我们兄弟5个才因此得救,被送往麻风病院隔离治疗。”

  “得知我们5个都要被隔离,母亲哭得眼泪都流干了。”三弟许正煌说,“一开始,我们兄弟还跟医院打报告申请回家看母亲,但回到村上时,邻居们就像避瘟神一样躲着我们。渐渐地,我们也不想回去了。”

  “1991年母亲去世时,麻风病院已经彻底解除了隔离,他们4个都下山奔丧。我正好生病动不了,连母亲的葬礼也没赶上。”许正辉说着声音渐渐哽咽,“现在回想起来,最惨的是我母亲,生了我们兄弟5个,却没有一个儿子能为她养老,连最后她的葬礼也是地方政府出钱操办的。”(记者:从头到尾,衣着干净的许正辉神色都十分安详,岁月的老态已掩盖了他的病后特征,但他是坐在轮椅上的,他的右小腿因骨髓炎被截掉。)

  重回麻风村

  记者在麻风村采访中了解到,当年因为治疗麻风病住进来的人,最后大都在这里寿终正寝。

  李贵春对记者说,就算有人治愈后暂时离开麻风村,但回到社会中备受歧视,过不了几年就会申请回来住。施银春名就是其中一个。

  53岁的施银春对记者说:“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痊愈后就下了山。但回到社会后,没有单位愿意接纳我,靠好心人可怜才能打短工挣点钱,主要还是靠老父亲的一点退休工资糊口。万般无奈之下,我在1981年跟院方打了入院治疗的申请,重新回到了山上。”

  李贵春告诉记者,以前麻风村内的房子多是二层楼房,现在只剩下60个麻风病休养员,二楼的房间就都空了下来,被当作仓库和药房。

  不过,据李贵春介绍,根据卫生部的部署,到2010年原有的青龙山麻风村格局将有全新变化。“这里跟省道相接,交通便利,所以国家把这里定为江苏省10个新麻风村之一,除了重新翻修和添加设备,这里的病员容量将扩大到100人左右,接收的范围将扩大到南京周边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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