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参与修改 胡耀邦最终审定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02日04:22 南方都市报

  很多人参与修改,胡耀邦审定

  到6月下旬,正要动手写文章了,我妻子生病了,开刀住院。我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陪护,整个晚上也睡不了觉,就拿个凳子放在走廊里,找资料,写提纲,准备文章。花了好几个晚上。到后来出院了,回家,到7月份了,放暑假了,我把文章写出来了。自己写,自己改,改得密密麻麻的再重新抄,改了好几遍。到了9月初开学了,我就把文章寄到北京去了,给了《光明日报》哲学组组长王强华。

  此前,大概是5月份,王强华来南京参加江苏省委党校的一次理论讨论会,会议休息期间,王强华通过别人跟我认识,他说北京也有些同事跟你的观点是相同的,你给我们写文章吧,我说好。

  我最初给《光明日报》邮过去了两篇文章,一篇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还有一篇是《女人也是生产力么?》―――这篇是原来手里就有的。文章寄过去后三四个月没有回信,1978年元月份报社寄来一份清样,说要我写得严谨一点,不要给人家抓住小辫子,修改一下,马上要用。

  我改好了寄到北京,北京改了清样又寄回来,再修改再寄去,一直到1978年4月份,我到北京去参加全国哲学讨论会。一天晚上,王强华接我到光明日报社,这个时候杨西光、王强华、马沛文,还有孙长江也去了,在杨西光的办公室讨论怎么修改。他们的要求跟开始的要求不一样了,开始要求我收敛一点,后来要求现实针对性更强一些,加强战斗性,另外文章写得更准确点,不要给人家抓住小辫子。而且时任光明日报理论部主任的马沛文建议点名批判两个凡是。我当场就说恐怕不适合,我之所以批判天才论,批判句句是真理就是要避开“两个凡是”,不可能明着和两报一刊社论直接对抗,那样不可能发表。即便发表,人家也会抓住辫子,说你公开地反对中央。而批句句真理是批林彪,批天才论,你拿我怎么样?我没有接受他的观点,大家也不赞成。

  在北京又改了几遍。晚上修改,第二天光明日报的通讯员开了车子把我的稿子拿走,再把新的清样送来,来来往往几天。会议结束了,把我接到《光明日报》招待所又住了几天,继续修改。前后我改了六七遍稿。整个过程里,杨西光跟我谈了几次话,我也跟孙长江见了面,最后确定,交中央党校《理论动态》的孙长江等同志再改一次。我离开北京的时候,杨西光告诉我,他已经定了,先由《理论动态》发表以后,《光明日报》第二天再公开发表全文,而且《光明日报》发表后,新华社、《人民日报》、《解放日报》立即转载,发通稿。实际上杨西光没有这个权力,最后文章是由胡耀邦审定的。开始投稿和发表的稿差不多长。修改了好多次,开始越修改越长。后来修改又变短,长长短短几遍。

  这篇文章,孙长江同志做了很多修改,也提高了文章的质量。修改文章的人多了,杨西光当然也改过,马沛文也改过,王强华也改过。但从头到尾,基本观点一个也没有改。文章开始三个部分,后来我自己改成四个部分,也没有变。第一部分,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第二部分,理论对实践的指导作用,理论与实践的统一;第三,马克思主义的导师是自觉地用实践的标准检验自己理论的模范;第四,批判天才论,句句是真理。文章的结构没变,文章的基本观点没变,但是文章也补充了新材料,新内容,主要是加了毛主席修改自己文章的例子。文章是改得比较好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家都出了力。

  当时也没有想到什么著作权不著作权的,那是冒着风险写文章,准备坐牢写文章的,所以没有想到后来谁的著作权问题。老实说,当时也没有想稿费,那时的稿费也刚刚开始,一点点。当时纯粹是为了拨乱反正,是为了驳“两个凡是”,开辟一条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道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当然也没有想到效果会那么大,哪想得到嘛!所以杨西光同志跟我商量,为了加强文章的效果,用《光明日报》本报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发表,不以个人名义发表,你有什么意见?我说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只要文章能够起它应有的作用,我就很高兴了。你看《光明日报》所有留下的稿子,上面的署名都是胡福明,到了最后发表的时候是特约评论员。所以一定要告诉你,历史就是历史,而且我推动拨乱反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文章是好多同志参与修改的,特别是胡耀邦同志审定发表的,功劳很大,说文章是集体创作,也有道理,人家都是动了笔给你改了的。

  “你已经卷入中央高层政治斗争的漩涡里面去了”

  我离开北京之前,看过我文章的华南师范学院教授黎克明(他是支持我的观点的)当时对我说,你已经卷入中央高层政治斗争的漩涡里面去了。我说我也知道,我老早就已经意识到了,知道要斗争,反正是豁出去了。黎克明说,那你有很大风险啊,我说我知道,我准备要坐牢,你要给我去送饭,因为你是支持我的嘛。他说我一定给你送饭。

  文章发表后,家人和同事都支持,都很高兴。特别是南大的老师、同学,都是一个调子支持我。家人开始不知道我的文章是什么内容,也不知道这个风险,后来知道了已经时过境迁了。

  这篇文章出来后,有一段还是挺紧张的。后来是听了6月2号邓小平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就感觉很轻松了。我是早晨在广播里面听到播报讲话的,里面讲到了理论与实践统一,我只要听两三句就懂了,当时感觉就很轻松了。当时,我跟我爱人在一起。文章发表后她也一直为我担心。

  文章发表是一回事,真理标准大讨论又是一回事。文章发表后,如果是给汪东兴、华国锋他们扼杀了,真理标准也讨论不起来。领导真理标准讨论的,应该说是邓小平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支持真理标准大讨论的是我们全党的同志,特别是理论工作者、新闻工作者。真理标准大讨论是花了大力气的,做了很多工作的,没有他们,形不成这么一个讨论的形势,也带动不了一个全国性的思想解放运动。

  那篇文章发表过后,我到各地去宣讲了三十多场,是各省市的单位自己来请的。我继续写关于这方面的文章,在很多刊物上发表。有的文章也发不出来,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发表三个月后,我写了一篇《否定阶级斗争为纲》,寄给一个刊物,它就把我的文章压死了。编辑要用,主编不用,怕担风险。

  改革开放刚刚迈步,解放思想远没到位

  1979年的时候,有一次南大学校党委告诉我,省委组织部决定把我调到中央宣传部去,后来还说要调我到中央党校去。但是我没去,因为我觉得大学当教师挺好的,而且北京我一个人都不熟,中央的情况又十分复杂,一个书生没有能力应付那种复杂场合。

  后来省委书记找我谈话,要我到省里去当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我当时没有表态,说让我考虑考虑吧。拖了大概一个月,学校党委书记再次来找我,因为我一直没有表态,他催我:应该有个态度。这种情况下,我就写了封信给省委,表示作为党员,我当然要服从组织的安排,但还是希望不要把我调到省委,让我留在学校工作,我还列了五六点理由。

  报告送上去两天,我的调令就到了,是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于是我就到省里去工作。进入省委,我想主要是因为这篇文章了,否则没有道理。

  我是1982年11月调到省委宣传部,到1984年底开省党代会,被选为省委常委。宣传部副部长成为常委是很少见的。

  省委宣传部管理媒体、高校还有文艺等,范围很大。我觉得我们那几年已经宽松了许多,因为解放思想的原因,大家开始全面地抓学习,彻底否定“文革”,学习《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我到省里工作的时候,应该说是新时期的起始阶段。应该说,改革开放的步子刚刚迈出,解放思想还远远没有到位。很多同志脑子里面所认识的社会主义,还都是“文革”前那个社会主义,很多人当时的观念远没有摆脱苏联模式的影响,没有摆脱“一大二公”。

  比如人们对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议论纷纷,一些人就感叹,“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不但是资本主义要复辟了,地主富农也要回来啦”。又比如当时发展很快的苏南乡镇企业,因为是以市场为取向,依靠市场发展起来的,完全在计划经济体制之外,所以当时对乡镇企业的批评也很多,说它挖社会主义墙角,是破坏国家计划经济,是不正之风的风源,请客送礼等都是从这里产生的,把它骂得一塌糊涂。

  经常有争论发生,省委下面的争论很多,省里面不大容易听得见。具体怎么争论我们不很清楚。我们在省委里的争论比较少,讨论都是按照中央文件精神进行的。有时候中央文件有的地方也含糊不清的,譬如说,什么叫剥削,雇用几个工人叫剥削?有人说雇用八个工人叫剥削,因为这是马克思书本上说的,靠剩余价值生活,变成资本家了。那么容许不容许呢?

  所以,在那个时候当宣传部副部长,还是很艰苦的,一方面必须坚决贯彻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精神,解放思想,同时还得逐步推进改革,就要对雇工这样的问题作出回答啊。我当时对于一些新的东西都采取支持态度,我以为苏联那个社会主义模式本来就是不成功的。

  面对争论,宣传部是比较苦恼的

  当宣传部副部长是比较苦恼的,在我看来,当时一个总的特征是,“左”的思想还在阻碍改革开放,传统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在许多人脑子里还根深蒂固,它被作为标准来衡量我们改革开放的新事物。当然了,我认为有的人关于解放思想的理解还是不够的,他们的讲话并不那么科学,那么确切,于是就容易被一些人抓住了辫子,作为资产阶级自由化来批判。还好,我没有被抓住什么辫子。

  江苏省的媒体也有过一些重大争论,当时有个文化界的人撰文说,四项基本原则要突破了,在文化界内部引发争论,北京也有人在批判这篇文章。省委宣传部知道后,没有参与批判。后来胡耀邦同志很快讲话了,胡耀邦同志是把这个事情了啦,说不要再纠缠了。当时好多同志讲话还是心有余悸,因为有些人老在抓别人的辫子,自己也不懂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却想做一个裁判官。

  对反对“精神污染”,我是弄不清楚的。记得我到北京去开宣传部长会议,当时邓力群主持的会议,他是宣传部部长。他点名让我和上海宣传部副部长龚心翰发言。我在讲话中专门问了个问题,就是清除“精神污染”在经济领域里面能不能搞,经济领域里面要不要清除“精神污染”?因为如果搞“精神污染”,到处搞下去的话,经济建设也要被搞烂,去反对个体经济,私营经济,它们才刚刚起来呀,那样的话经济工作都得乱套了。请中央回答我们,否则我们不好掌握。讲了几分钟,邓力群马上回答了我们的问题,他说昨天请示了胡耀邦同志,耀邦同志说经济领域里面不搞清除“精神污染”,清除“精神污染”只在思想文化领域里面进行。

  当时凡是穿牛仔裤,跳迪斯科,留长发,唱邓丽君歌曲等都叫“精神污染”。我觉得很可笑,我主张不要扩大化,人家穿什么衣服,穿什么花色,那是人家的兴趣爱好,你别问,只要不把裤衩套在头上就行,这是我在省宣传工作会议上说的,我开了句玩笑。我还批评了一些学校的干部,他们站在学校门口,把学生的裤管给剪烂了。他们认为那是资产阶级自由化。

  我的这种观点在当时也是有争议的。不过我并不感觉到无奈,我们省里并不争论这些问题。当时省里常委干部主要关心的都是经济建设,特别把乡镇企业当作宝贝,“千万不要去碰它,让它们发展”。我们一心一意搞经济建设,对一些争论我们也采取应付的方法。而且老干部也很支持我们的工作,当时我们离退的老书记、老省长,他们的思想都很解放,都很开朗。

  我跟上了时代,没有扯时代的后腿

  1986年年初,我到省委党校去当校长去了。我到党校的第一件事情是,改变教育内容。原来的党校是教所谓“三门课”,哲学、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还读马克思的原著,如《共产党宣言》等。我过去后,把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作为党校的主课,重新编写教材,把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作为党校学习的主要内容。就我所知,这个转变在全国党校还是较少的。

  我做了两届江苏省省委,1984-1994年。1995年我到省政协当副主席,感觉工作轻松了许多。最后三四年,我负责政协的常务工作。政协在参政议政上是比较活跃的。但是总的说来,民主监督很难,这个牵扯到政治制度设计,很多情况下人民没有知情权,监督也缺少制度保障。提的建议一般都有回复,提的批评?我就没有看到有谁提批评。而且,我觉得没有权力的人监督有权力的人,这个本身就不好办。

  我始终认为,一个国家要建设民主政治,要民主监督,要依法治国。

  从政以后,读书的时间少了,研究学问的时间少了。从政以后也变得身不由己,每天有大量的行政工作要做,大量的会议非去不可。同时呢,要传达中央文件,按照党的精神讲话。即使你个人有想法,也只能先放下来。从政不像教研那么自由,看出了什么问题,就可以讲我的观点,从政之后,不想讲的你也得讲,因为这是你的责任。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择教书。教书很自由,可以独立思考。而且我认为我这个人的适应能力很差,从政到现在都没有完全适应。

  改革走到今天非常艰苦,但比我预期的走得要好得多。关于真理标准问题进行讨论的时候,我只期盼,平反冤假错案、邓小平出来主持工作、否定“文革”,一心一意搞现代化建设就行了。我没有想那么远。我不是思想家,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我只能说,我以为我跟上了时代,没有扯时代的后腿,我还是比较自觉地跟着这个时代走。

  □采写/摄影:本报记者 韩福东 实习生 张颖 陈刚 雷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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