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休闲时代

　　★策划／ 本刊编辑部 采写／《小康》记者　郭 芳 蒋卫武

　　休闲将是新千年经济发展五大推动力中的第一引擎，新千年的若干趋势将使“一个以休闲为基础的新社会有可能出现”，2015年后，发达国家将进入“休闲时代”，休闲产业将在2015年左右主导世界劳务市场，并占有世界GDP1/2份额——未来学家格雷厄姆·T.T默利托的这个预测让国内稍有资源禀赋并且因找不到新的经济增长点而焦虑的城市立即兴奋起来。

　　格雷厄姆·T.T默利托的预测太有诱惑力，人们根本无法拒绝就此产生的财富想象。这是一组经常被引用并同样具有诱惑力的数据：目前美国人已有1/3的时间、2/3的收入、1/3的土地面积用于休闲，1990年美国休闲产业的直接就业人员就占全部就业机会的1/4，间接就业人员甚至占到了1/2。当前，休闲业已成为美国第一位的经济活动产业。

　　在国内，休闲也开始被作为一件严肃的事情而认真对待。休闲产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甚至成为一个城市的支柱产业。以旅游为生命的城市或者在努力向休闲城市转型，或者已经完成了转型，或者准备要转型。

　　于是，一场发生在城市间以“休闲”为主题的角逐就此展开。各个城市，力求使休闲与之发生自然的联系，并使休闲的精神融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让关于休闲的竞争与生命和这个城市共存。

　　杭州与成都：休闲“双城计”

　　杭州和成都，这两个城市比任何其他城市都更早地把休闲当作一件认真的事来做。更早地觉醒，奠定了两者在中国休闲产业发展中的地位，并且都赢得了“休闲之都”的称号，杭州被称为“东方休闲之都”，而成都则被称为“中国休闲之都”；前者决意打造一个国际化的休闲都市，后者则意图宣告体验中国人的休闲方式要到成都来。

　　杭州：东方休闲之都

　　杭州是天堂，成都是天府，这两个地方是中国仅有的两个跟天庭优越联系在一起的地方。两个城市，资源相当，无论自然条件、气候、环境，还是物产、历史、文化，这两个地方在中国均首屈一指，适合安居乐业。2006年，杭州与成都一起被列为国内仅有的两个“中国最佳旅游城市”创建试点。

　　杭州市市委书记王国平曾经在接受上海东方卫视一个旅游栏目采访时说，“创业在上海，休闲在杭州”。这被认为是杭州大力发展休闲产业的共识。

　　事实上，近几年来，这个城市几乎所有的大动作，都是围绕着打造“东方休闲之都”的目标在进行。可以这么说，很少有哪个城市的政府像杭州市政府这样精心地打造最适宜休闲的环境。当然，他们所做的一切也取得了最卓有成效的成果，走在了全国的最前列：这里不仅有全国乃至世界最好的景区、景点、旅游项目和旅游产品，还有无微不至的服务。旅游公交上有多国语言的报站器、公交车站有智能化的公交电子站牌、西湖边上有勤勤恳恳工作的志愿者，清洁整齐的街道，全国最好的治安，免费开放的景点……2006年，杭州成功举办了世界休闲博览会，并被授予了“东方休闲之都”的称号。

　　细心的旅客不难发现，在这座城市里，休闲已经真正融入了市民生活的细节，弥漫在城市的空气里，成为一种性格基因。早已免费开放的西湖景点，为当地市民提供了更多的公益休闲。同时，杭州更像是休闲的提供者，努力给外来的游客提供一个适宜休闲的空间。休闲，是其政府和业界努力塑造的一种城市形象，杭州因此被认为在品牌的塑造上领先成都一步。

　　2007年11月5日，由世界休闲组织、杭州市人民政府、浙江大学主办，小康杂志社等单位协办的2007休闲发展国际论坛在杭州举行。论坛围绕 “休闲与城市经济、休闲与城市文化、休闲与社会保障、休闲与社区生活”等人类共同关注的重大课题进行研讨，并发布了中国城市休闲指数与休闲城市评估体系。

　　来自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健康与人类发展研究院休闲研究系教授杰佛瑞·戈比，对中国城市休闲的发展提出了一些建议：“中国城市的休闲正处在试点阶段，实验阶段，这试点的成果还不得而知，当我们掌握未来的时候，当我们看待休闲活动的发展的时候，我们需要有长远的眼光展望二十年之后何去何从，中国人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发展模式，也忘记了自己是谁，那我认为你应该发展自己的模型，写自己的书，寻找自己的发展方式。”

　　有学者说，中国休闲发展的经验就是杭州经验，因为杭州代表了中国休闲发展的前沿。其中，杭州旅游业发展的一大经验，就是较好地解决了市场与政府的关系，政府有思路、有力量、有眼光，而杭州也发展起来了一批大型的旅游企业。

　　接下来，打造“国际旅游城市”，使杭州具有高质量的国际旅游环境，成为杭州努力追求实现的目标。

　　成都：中国休闲之都

　　成都自然也不甘落后。2006年，成都还被授牌“中国农家乐旅游发源地”，打造“中国休闲之都”成为全城上下的一种集体意识和群体行动。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触目所见均是“全民共同努力，打造休闲之都”、“全民共同努力，创最佳旅游城市”：旧城在改造、马路在拓宽、污染治理在加强、投资环境在改善、城市形象在品牌化……

　　中国人民大学休闲经济研究中心主任王琪延教授在接受《小康》采访时认为，成都城市的品牌价值已远远超过了她的实际价值。实际上，成都人在城市营销和包装方面都有较强大的品牌意识，无论是桃花节、梨花节等以节庆为主题的营销，还是锦里、琴台路等以历史印象为噱头的包装，都是成都品牌化的象征。

　　然而，真正支撑起成都休闲品牌的恐怕不是这些，而是成都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休闲基因孕育的市民生活。

　　泡茶馆、打麻将、吃火锅、农家乐……成都人的巴适生活让外地人羡慕不已。真正的成都休闲生活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去过成都的人，或许都知道麻将所代表的生活方式对于成都人意味着什么。

　　2001年10月，在一次关于成都旅游形象定位的讨论上，时任国家旅游局规划发展与财务司副处长的彭德成语出惊人，他建议成都应对成都人好打麻将这一事实加以因势利导，建一条麻将街，甚至办一份麻将杂志、麻将报，让成都以休闲都市的面貌展示在中外游客面前。他还为成都设计了口号：“中国休闲之都，享受天府之乐。”

　　随后，该建议在网络上引发了一场20万人参与的大讨论，反对者占多数。那是在2001年。今日，人们对休闲的宽容和鼓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至今成都市政府未对这一建议做出回应。

　　然而，王琪延教授对源于天府之国的优厚条件而来的自足休闲持保留态度。他认为，成都的休闲是属于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下的较低层次的休闲，成都的人均GOP只有上海的一半，与杭州相比亦相距甚远。因此，也决定了成都的休闲距离以经济水平为要求的高层次休闲有较大的距离。

　　另一位接受记者采访的休闲文化学者王雅林教授对此有不同看法，“成都人的休闲消费能力是比东部发达城市小得多，但是，他们从自己的地域文化中寻找到能够过上一种幸福感更强的生活方式的一种文化资源也是可以的。未来现代化带来的生活方式，不应该是一个标准，应该是多元化的，包括城乡的多元化和不同地域的多元化。当地人所选择的生活方式，最适合自己，最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和幸福感，就是一种值得肯定的东西。”

　　王雅林认为，成都休闲比其他旅游城市休闲更可取的地方是，成都在大力发展休闲产业但并不以剥夺或减少本地市民的休闲权利为代价，相反，成都市民是首位的受益者，也是最大的收益者。但同时他也建议，在保留原有地域休闲文化的基础上，提高休闲情趣和品位是成都休闲产业今后发展的方向。

　　桂林与三亚：“总统经济”与“美女经济”

　　总统与美女都是同样具有眼球效应的卖点。总统之旅是桂林的卖点，美丽赛事是三亚的卖点。这两个以旅游为生命的城市都找到了自己的卖点，作为相对成熟的旅游城市，他们又都面临着观光旅游向休闲度假的转型，以及整个产业的调整与优化。

　　桂林：最有卖点的总统之旅

　　在桂林，总统的痕迹无所不在，不仅有总统之旅、总统官邸，还有总统渔村——一个小小的渔村，世界上有两位总统曾到过此访问，一位是孙中山先生，1921年10月他曾在这里住过一宿；另一位是美国总统克林顿，1998年7月曾来渔村一游。一个世纪之内先后有两位总统踏足一个小小的渔村，渔村也因此而闻名了。

　　历史上，曾经到过桂林访问的外国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竟有几十批之多。最吸引眼球的那次应该是1998年美国总统克林顿的到访，所产生的效应怎么评价都不为过。桂林副市长陈建军接受《小康》采访时说，北京、上海、西安、桂林，四个城市已经形成了中国最有卖点的总统之旅，加强城市之间的联合是他们的一个战略。“特别是入境游这一块，游客来中国一般不可能只去一个城市，而是要游几个城市。”于是，城市间的配合与合作变得重要。

　　作为较早开放的旅游城市，陈建军说，桂林拥有甲天下的山水、老天爷所赋予他们的世界独一无二的品牌，拥有比较完善的旅游基础配套设施；拥有一支庞大的导游队伍和非常强的旅游接待能力，这是他们的优势。但发展到这个阶段必然面临来自生态环境的压力。他也坦言，自2006年始，政府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在旅游的量与质的扩张方向上进行协调。“桂林现在已经不追求量的扩展，而在追求质的提高，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主要追求的是中高端的客人，所采取的重要措施，是尽可能多地开通国内外航线。”他们现在的宣传和旅游促销，多半都在国外，因为一个入境游客，可以抵三个国内游客，中高端的客人，可以给他们创造更高的旅游收益，同时还可以减少人流对环境的压力。

　　三亚：美丽是城市最好的名片

　　对于一个老牌旅游城市来说，持续不断的创新也是不得不面对的压力。怎么整合旅游资源为游客创造具有吸引力的休闲度假氛围，并尽可能延长他们的停留时间，桂林想尽了办法。同样资深的旅游城市三亚也掏空了心思。

　　地处最南端的三亚市，是中国唯一的热带旅游城市。有丰富的热带旅游资源，有美丽的热带风情：阳光、沙滩、海岸、温泉、岩洞……

　　在这个美丽的环境，这些年引来了许多美丽的赛事，并成为了这个城市的名片。2003年，世界小姐首次进入中国，在三亚举行。中国决定以更加开放的姿态让世界了解中国。

　　那一年，被视为中国选美的元年。此后的四届世界小姐总决赛也都在三亚完美落幕。除此之外，三亚还连续成功举办了八届新丝路模特大赛总决赛。现在这种美丽赛事和美丽文化，已经延伸到了美丽经济，以美女和美丽为主题的产业链，在不断形成，并且不断丰富三亚的休闲度假的旅游文化产品。譬如，各种时尚酒吧街、时尚购物街，正在逐步落户三亚。在三亚的大东海，有一条三公里长的酒吧街，那里现在已经成为俄罗斯人的天堂。

　　三亚市的宣传部长张萍告诉我们，他们正在打造一个美丽城，里边计划以一百零八个世界小姐机构的执照持有人所在国的建筑风格和建筑文化，来建设一百零八个美丽酒吧，同时要求一百零八个国家的美女来经营每个酒吧间。

　　美丽是城市最好的名片犹如美丽是女人最好的名片。当然，也有人认为，美丽可能存在着把人们导入歧途的力量。

　　不管如何，可以确定的是，三亚因为美女经济赚足了眼球，并将三亚带进了国际的视野。张萍说，现在三亚的目标是要打造亚洲一流、国际著名的品牌城市，今日的三亚也已经具备了打造休闲度假为主要产品的旅游经济条件。

　　昆明与松江：同在“二次创业”

　　昆明正在二次创业：由单一的“观光型”，向观光、度假、康体、会展、休闲复合型转变；上海松江也在二次创业：由现代工业向休闲旅游业转变。

　　昆明：都市人的休闲家园

　　这是一个与繁华保持着最适当距离的地方——远离繁华，却又拥抱繁华。与繁华的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成就了她的恬静和小资。

　　人们特别容易在这个地方庸懒并休闲起来。这里四季如春，终年有蓝蓝的天和暖暖的阳光；这里自然景观多姿多彩，有别具一格的湖光山色，有四季盛开的鲜花，有深深浅浅的绿；这里民族风情浓郁，名胜古迹众多；这里的生活节奏偏慢并且充满人情味，在酒楼茶肆中，在翠湖、海埂边上，你可以远离喧嚣并且拥抱繁华。

　　这里难得的资源让她成为最先开放并火爆起来的旅游城市。1999年，世博会在昆明召开，国内外游客蜂拥而至，昆明也因此迎来了旅游发展史上的辉煌时期。然而，几年过去，昆明没能给出更多的惊喜。从“黄金周”正式实行，旅游业高速发展，中国迎来了真正的“黄金期”。在兄弟省市的奋力追赶中，昆明主要的旅游指标在全国旅游城市中增幅逐渐放缓，位次下降，昆明感到了明显的压力。

　　昆明市旅游局局长黄峻峰曾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承认：几年过去了，昆明的很多旅游产品相对老化，新的旅游产品没有推出。除了产品存在问题，硬件存在问题之外，在观念、认识上也有问题。当然，后者是更加致命的。

　　市场是残酷的，“不进则退”，转变是必须的。2005年，昆明提出转变旅游业发展方式，实施“二次创业”：昆明宜人的气候，独特的自然景观和浓郁的少数民族风情，是其得天独厚的差异性旅游资源，在此基础上，围绕“居住在昆明、休闲在昆明、养生在昆明、体验在昆明”的主题，由单一的“观光型”，向观光、度假、康体、会展、休闲复合型转变。为此，昆明市集中力量改造石林、阳宗海旅游度假区、环滇池旅游圈、世博园、安宁温泉、轿子雪山六大精品度假景区，提升景区品质。

　　这些改变是重要的，它让昆明重新恢复生机和活力。然而，在“二次创业”中，最可贵的经验或许是市场与政府关系的重新调整。凡是企业和市场能办的事情，交给企业和市场去办；凡是投资回报率高的项目，都让民营企业、外资企业来干；政府主要搞好基础性、开发性、风险大的项目，政府投资的公司不与民争利——以期借助最有活力的民间资本、民间智慧以及民营企业促进昆明旅游升级换代。这次调整中，昆明旅游业加大了民间资本的引进。

　　这是一次脱胎换骨式的改变，不仅昆明，全国所有那些从计划经济体制下成长起来的旅游城市都将面临这样的转变。确切地说，市场与政府的关系问题，是全世界共同摸索的一个难点。

　　昆明在旅游方面的投入，使得昆明已经具备了一大批能满足各类游客需求的休闲产品。譬如，昆明不但有好几个在国内外均有相当知名度的高尔夫俱乐部，还有许多温泉旅游产品。“这些产品档次不同、消费不同，既能满足高端游客需求，也能让普通游客满意，使每个游客都能领略昆明的魅力，都能在昆明找到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休闲方式。” 昆明市旅游局副局长庞博河说。

　　当然，仍处于转型期的昆明距离国际型的休闲度假天堂尚有距离。而人们对她的期待是“建造成世界级高水平的旅游城市”。

　　上海松江：大都市的后花园

　　这是坐落在中国最繁华都市里的休闲城，这里距离繁华最近。但也在努力为最繁忙的都市人营造距离他们最近的世外桃源。

　　与昆明一样，松江也在进行二次创业。但她不像昆明那样很早以前开始就以旅游作为支柱产业。她是由现在起，从工业经济转向休闲经济。如松江区委副书记、区长孙建平所言：休闲产业是松江发展的一个重要的经济增长点。从目前来看，松江的休闲产业还处在形成和起步阶段，但也绝对有潜力。

　　这里是上海古文化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区之一。悠久的历史、深厚的文化积淀以及种类繁多的自然资源，为松江休闲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可开发资源。

　　她的自然禀赋在上海也同样独特。这里是黄浦江的起点，黄浦江松江段有32公里长，水域面积达到27平方公里；上海仅有的九峰十二座山全部在松江；上海唯一的国家级旅游度假区佘山，也在松江。这也是全国12个国家级旅游度假区中唯一一个坐落在大都市的度假区。根据他们的规划，松江将形成佘山国家旅游度假区、松江老城、泗泾古镇、泰晤士小镇、黄浦江滨江生态园林等不同主题的现代生活休闲风情区。

　　在那个被英国人认为是抄袭的泰晤士小镇上，每天都有二十对以上的新人在这里拍婚纱照，不用出国就可以在那里感受异国的风光。孙建平说，就连在英国也找不到这么漂亮的泰晤士小镇，而他们仅仅是以一个英国的建筑元素在那里建造了一批英式的风貌区。

　　松江最令人羡慕的恐怕是其背后巨大的市场潜力。2006年，松江实现生产总值535.36亿元，比上年增长16.9%，城乡居民收入稳步提高；松江居民的生活质量也水涨船高，消费升级趋势越来越明显，城镇居民的消费热点主要在住房、汽车、旅游上。与此同时，上海市民对休闲需求的巨大潜力，也为松江休闲旅游产业的发展提供坚实的市场需求基础。再远一点的市场是整个富得流油的长江三角洲。

　　于是，这里最有条件发展高端休闲。在作为国家级旅游度假区的佘山，那里有很重要的一部分休闲度假产品就在向高端发展。“这既是满足有能力的消费群体的消费需要，更是要把他们的消费需求留在国内。” 孙建平说。

　　当然，这个上海的后花园，是上海最重要的旅游休闲地，面向上海和长三角地区的所有人是他们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