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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逆行冲撞民工队伍致2死17伤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04日14:30 《法律与生活》杂志

  “4-23交通事故”采访记录

  文/姚博

  4月23日是他们生活的转折点,他们的命运在这儿急转直下,进入了生命的黑色隧道。这个隧道到底是通往死亡还是通往新的生机,谁也不敢说。

  编者按:11月21日,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发生在今年4月23日的“奇瑞汽车逆行冲撞民工队伍致 2死17伤”一案。北京交通广播《警法时空》的记者姚博和她的同行联合采访了事故的受害民工及家属。采访中一次次被触动的她呼吁:尽快建立社会救助基金,让流血的被害人不再流泪。

  冲进民工队伍的“怪物”

  11月21日,在庭审现场,我了解了整个事故的原委:4月23日凌晨6时许,肇事司机胡尚亮开着一辆黑色的奇瑞汽车出了门。胡尚亮今年44岁,河北人,是一家拆迁公司的包工头。在他开车出门之前,他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就在事发的前夜他在熊猫环岛附近的一个工地吊装楼板,一夜没睡。

  在法庭上,胡尚亮坦白他上路之后一开始觉得不太困,慢慢地感觉有一两秒钟睡着了,随后就这么一两秒、一两秒的不断地打盹,忽然一声长长的车笛声把他惊醒了。他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开到了逆行车道,迎面是一辆大货车。大货车极不客气的一声“长鸣”,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违章。他本能地向右打方向,没想到撞进了一排民工队伍。

  被撞的民工在朝阳区某工地打工,清晨5点半,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前往工地开工。后来,现场唯一一位还保存着一些记忆的伤者告诉我,他远远地看到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噌”地一下就到了面前,但是当时他们的队伍太整齐、人太多,他想躲都没有地方躲,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怪物”冲进了队伍,当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醒来时,大概已是五分钟以后了,他看见有大约20多人躺在地上,听说已经有人死亡。这时他发现自己也受伤了,全身动弹不得。

  无法兑现的赔偿

  在庭审中,胡尚亮态度诚恳地说:“我希望广大司机以我为戒,不要疲劳驾驶,要遵守交通法规。”但面对17位伤者和2位死者的家属提出460万元的刑事附带民事赔偿,他表示:“我想赔,但没有能力赔!”

  庭审结束后,拄着双拐来旁听的伤者及其家属,还有死者家属,他们哭天喊地的情景,一下子触动了我。其中一位中年妇女哭着说:“他(胡尚亮)没有钱赔给我们,我们家那口子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他死了,我们家一无所有,没法生活了。他不赔钱,难道这就公平吗?”

  又是一起刑事附带民事无法赔偿的案件,又是一起伤了受害人身又伤他们心的案件!仍然是受害人伤了身、凉了心、穷了家,破碎的身体,破碎的未来。

  我当时就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我一定要把这个节目做出来。赔偿的话题不仅要说下去,而且我希望这个节目能够成为社会的一个关注点,能够在这个过程中真正推动赔偿问题的解决,而不是仅仅停留在理论剖析层面上。

  于是,我找到了北京电视台《红绿灯》栏目的主持人、制片人范红军,法制晚报《丽案调查》栏目的记者孙慧丽,三人一拍即合!就在这个案件审理后的第一个周六的上午,我们三家媒体一起来到了这些伤者所在的望京医院。

  伤者有多痛

  11月24日一早,我们三家媒体的记者结伴走进望京医院的病房。迎接我们的是伤者周绍光的弟弟周绍成。

  眼前这位又瘦又小的老人,跟我父亲年纪差不多,头发都已经灰白了。一见我们来赶忙迎上来,忙不迭地跟我们说他们(受害人)太可怜了。在院方的许可下,我们进病房采访。这个病房,真是个病房啊!没有一枝鲜花,没有一点水果,甚至连生活用品都极少,它有的就是病人和家属。病床很整洁、很温暖,但是从病人的脸上我看到的却是一种冰冷和阴郁,还有郁结在他们心中的绝望。

  周绍成依次向我们介绍着伤者,他们用很悲伤的眼神和我们打招呼。这些伤者大都是家中唯一的顶梁柱,其中有年龄最大的64岁的周绍光,有年龄最小的15岁的刘明亮,还有已经成为植物人的仅38岁的刘清瑞。

  今年已经64岁的周绍光是当地的一个老瓦工,手艺非常好,是包工头专门从河北老家请出来的。刚刚来到这家工地一个月,就被撞得全身粉碎性骨折,脑部积水。周绍光以前能拉会唱,谈笑风生,是个特别快活的人,但如今他已经“糊涂” 了。我们问他:“大伯,您多大岁数了?”“我69岁。”我们又问:“那您妈妈多大了?”“79岁了!”之后,他还主动告诉我们:“我儿子比你们大多了,我儿子都59岁了!”现场的人笑了,觉得老人糊涂得可爱。老人一脸的慈祥,笑起来满脸是那种非常柔和的褶儿,能看出他是一位特别慈善的老人,即便脑部积水,本性中的那种乐观还是能够感受到的。可是我看着他笑呵呵的脸,却感到了一种比悲凉更悲凉的情绪。

  躺在病床上长相清秀俊美的农村小伙刘清瑞,在这次事故中被撞成植物人。他的爱人告诉我们,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会盖房、会瓦工、会水泥,最重要的是刘清瑞是个电工,电工在农村都是有文化的人才干的。这个聪明人在4年前拥有了一对龙凤胎,他们的日子令人羡慕。但是,车祸改变了他的一生,幸福的生活不再,他们将面对的是已经欠医院的30多万元医药费和漫长的治疗费。

  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描述刘清瑞的表情,他的表情很狰狞、很绝望,眼睛直直地瞪着,好像还处在案发时的那一幕。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却直挺挺地伸出两个食指,像在指责什么。刘清瑞全身缩成一团,他现在仅靠肠营养素维持生命。

  他爱人拉着他的手哭着对我们说,两个孩子才4岁,四个老人,一个半身不遂,一个腿有问题,一个心脏不好。现在只有一位略健康的老人帮他们照看着三个老人和两个孩子。刘清瑞在这儿已经躺了七个月了,老人都盼着他们回去,孩子们半年了没见到妈妈和爸爸了。孩子们哭着问她,爸爸出了这事,是不是他们不能再上学了?

  听着她的话,我们三个记者都泪流满面,忍不住哽咽起来。

  这些伤者和他们的家属在医院已经半年多了,虽然伤者正处在康复期,需要营养,但是他们根本买不起。两块钱的白菜、一块钱的馒头,两个人要分成两天吃。医院为他们配了一台微波炉,他们就在白菜中倒点儿水,放点盐,煮熟了就着馒头吃。有时候他们就吃榨菜和馒头,好一点时就吃一包方便面。七八个月里,他们就是这样生活。

  在伤者季志辉的妻子的床底下,我发现了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报纸。她告诉我,这是她把病房里其他科室发的报纸,从大夫护士那儿要来,攒够了就卖掉换饭钱。

  通过采访,我们看到,4月23日是他们生活的转折点,他们的命运在这儿急转直下,进入了生命的黑色隧道。这个隧道到底是通往死亡还是通往新的生机,谁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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