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纬国口述自传》：背弃传统无异于自掘坟墓

　　作者(台湾)蒋纬国：：整理(台湾)刘凤翰

　　随着两蒋执政时代的结束，已届八旬高龄的蒋纬国逐渐淡出政坛。尽管如此，退而不休的他仍然关注着台海与世界形 势的变化。在生命的最后岁月里，蒋纬国与日趋猖獗的“台独”势力进行了坚决的斗争，他呼吁人们遵循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 ，以“中道”思想消除彼此间的隔阂，最终实现国家统一和世界大同。十几年后的今天，当我们超越历史分歧重新审视这些观 点时，也许会得到一些启发。

　　——编者

　　1.蒋家没落了吗？

　　自从父亲、哥哥相继病故之后，有人就处心积虑要挖掉蒋家的根，除掉蒋家。他们对外宣称“蒋家没落了”，这的确 让我难过，但是其中的原因与一般人所想的不一样。

　　蒋家确实是没落了，但是这里所说的“没落”并非意味着蒋家后继无人，而是指在政制传承上不但所托非人，而且还 被蓄意破坏(编者注：暗指李登辉等人背弃“一个中国”原则，鼓吹“台独”的种种行径)。反过来，如果有人将父亲当“总 统”，儿子不当“总统”，或者哥哥当“总统”，弟弟不当“总统”的情形视为“没落”，那他一定是个具有绝对封建思想的 人，不属于民主时代，更可怕的是这种人多半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的。我觉得蒋家后人最重要的是要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公民 ，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为社会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在上古的传说里，伏羲氏为应对大自然对人类的威胁，他画了一个八卦，挂在每家门口，这个标志具有守望相助的意 义，故而被后人视作民防的开始。民防事实上比国防早，后来是因为大家各有各的工作，不可能家家自己来防卫，才有了专门 从事国防的人，那就是军队。同样的，也不可能让家家处理公众事务，所以才有政府的产生。

　　我们的老祖宗发展出这种思想，由此构筑起中国的传统文化，身为后代子孙的我们，就要坚守这条路，坚守我们的道 统。历史上，哪一个朝代的道统衰落，该朝代就跟着衰落；哪个朝代能够复兴道统，国力也就跟着复兴起来。经过北方民族一 次又一次的入侵之后，整个朝野只做表面上的求存工作，而将礼制放在一旁，所谓的道统也就逐步没落了。一直到孙中山先生 才重新获得重视，这就是他要“唤醒民众，并联合以平等待我之民族”的缘由。

　　这几十年以来，尤其是到台湾后，我就一直提倡中道。我觉得，我们既然生而为人，就要做好一个人，人的反面—— 鬼、兽是不能做的，所以魔鬼禽兽就是我们要打倒的东西，为了自保，我们就要与魔鬼禽兽斗争。人道就是真理，而人道是自 天道而来，从天道吸收为人道，众人之道则在政治上，所以，政治如果纷乱，就是因为反人道；政治走上正轨，就是讲人道、 讲天道。

　　中华文化就是中道文化。因为中道，所以各民族都聚集起来，因中而华，华者丽也，所以我们称为中华；因为大家都 喜欢中道，都集中在一起，所以因华而夏，夏者大也，我们自称华夏民族，其意在此。到了民主时代，中道就藏在“宪法”里 面，如果“宪法”能够显示及推动我们的道统，政治就能走上正轨，国家也就能够发展。不但如此，我们还要将道统传扬与全 世界，使全世界的人都能享受这种道统，在道统之下能够均安。不料，今天却有人要摧毁这部“宪法”。“宪法”固然可以修 改，但是它的基本精神绝对不能改，因为它表现的是中道思想。凡是改变政治、毁坏道统者，就是自掘坟墓。

　　2.走有别于西方的复兴之路

　　孙中山和卡尔?马克思这两位伟人，先后都在大英博物馆图书馆做学问。马克思是研究如何推翻一个政权，孙中山则 是研究如何建立一个政权。他们下的功夫都很大，而且非常辛苦，每天只以面包及水充饥。有一次参观大英博物馆时，我想： 清朝末年想推翻皇权的各路英雄不计其数，但是其目的有好有坏，所谓坏的是指暗藏自私的心态，好的里面有爱国型的、有冲 动型的，这些人只知道推翻清朝，不知如何建国，只有孙中山拿出了一套建国的方法及目标，并且有哲学的基础，他为的是就 是要恢复中国的道统。

　　后来我强迫自己研究中道文化，就是要了解什么是我们中国人的道统。是什么力量维持我们几千年不衰，即使曾经衰 落，仍然有中兴的时刻。现在我感到，这个起起落落的总关键就是道统的兴衰。眼看着道统逐渐没落的今天，我们应该思考如 何救国，所以我致力于发挥中道的思想，推广中道的精神，对内要使我们自己的民族能够复兴，对外要令西洋人不要如此自私 ，也不需要惧怕我们。历史上西洋人提出“黄祸”一词，是因为他们自己存在着弱肉强食的思想，因此怕我们壮大起来，便常 常用“黄祸”来提醒他们自己。一方面他们是真的怕我们，另一方面又想做老大，想吞食世界、控制世界，来提高他们自己的 生活水准，将他们的成功建筑在我们的分裂、破碎、牺牲与痛苦之上。

　　性善不是我的基本学说，我认为人是“求善”，而不是“本善”，因为人本来是野兽。野兽有野兽的求生标准，无所 谓善与恶，能够求得生存就是善，是野兽的善。

　　可是西方社会始终停留在这个阶段，这是他们的求生规律，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毫无怨言。这个规律在自然界里维 持了几万万年，都是自生自灭，斗不赢别人就该死，禽兽之间的生态平衡就是这么维持的。人类的生态平衡则是济弱扶倾，也 只有我们中国人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聪明的同胞就发明了太极图予以表现，意思是任何一个整体都包含了正反两面，而正反两 面又包含互敬互助，并透过互助合作变成人类的文化而生存。由此可见，人与兽奉行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文化。

　　孙中山根据中国的道统，策划了三民主义、五权宪法、建国大纲，他有一套完整的方法，但是缺少如何推翻政权的理 论，这点需要向马克思学习；至于政治的攻守作战——如何防止别人来打击我们，孙中山总理生前没来得及教我们。父亲主政 时曾试图继续探讨这方面的内容，而且也总结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只可惜此后一直没有人下功夫去研究整理。

　　3.我所追求的“泛东方主义”

　　孙中山和父亲都讲过大东方主义，也讲过大亚洲主义。日本人讲过“大东亚共荣圈”，但是他们的着眼点全然不同。 孙中山他们认为亚洲人应该团结起来，自立自强；而日本人则是想借亚洲的力量以自强，然后向世界进军。现在我再度提出“ 泛东方论”的背景，是因为我发现人类历史就是东西方理论上的发展，双方接触后发生争斗，而到现在为止，东方仍然处于下 风，原因就在于我们自己不团结。其实在独立自强方面，日本本身很“争气”，但是对于团结抵抗西方压力这一点，日本又显 得特别没出息。它本来接受中国文化，后来因为美国炮轰江户，就转而接受西方的帝国主义，以至于近代的日本总有一种脱亚 入欧的思想，只想自成一体，利用亚洲来争霸世界。

　　欧洲现在已成立欧洲经济共同体，我觉得欧洲将来的发展还应该包含非洲，变成“欧非经济共同体”，简称为“欧非 体”(THEEUFRIECOM)。而美国、加拿大、墨西哥今后也会联合成一个共同体，我认为他们的战略资源不够，必 须拉中南美国家入伙，所以将来很可能会形成“泛美经济共同体”，简称“泛美体”(THEPANANECOM)。

　　除了这两个经济共同体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我所提倡的泛东方经济共同体。这个共同体所涵盖的范围是从乌拉尔山南 下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到苏伊士运河，向东包含整个亚细亚洲，东入太平洋，涵盖檀香山以西及以南诸岛，以及南入印度洋大 小诸岛，再延伸至大洋洲为其全区域。这个区域就成为泛东方体，简称为PANORECOM，包含亚洲、太平洋、印度洋、 大洋洲，英文就叫做APEC。

　　记得以前在同日本友人会面时，我曾很不客气地告诉他们，日本近一个世纪以来有太明显的脱亚思想，想要自成一体 进而统治世界。日本人在接受西方那一套理论后，把自己原本的传统都丢掉了，整个民族走上了侵略战争的邪路，这样的游戏 已经被历史证明行不通。我说，人类文化是讲合作互助的，经济共同体本来是一个合作的东西，不同的共同体之间也必须站在 合作的立场，而不是大家你死我活地抢市场、抢资源。日方代表听了以后都很感动，频频说应该自我反省，重新采纳和吸收中 国的道统。

　　泛东方体一旦成功建立，之后就能自保、自强，然后再与欧美合作，让全体人类得福。为了这个长远目标，中国人首 先就要自强，而要中国自强，海峡两边就必须合作，台湾内部也必须统一思想。简单地说，台湾不团结，海峡两岸不会团结， 海峡两岸不团结，亚洲就不会团结，亚洲不团结，泛东方不会团结，泛东方不团结，全世界就得不到太平。我曾经把这些想法 整理后写进小册子里，托人交给大陆的几个朋友参考，他们看后也深以为然。

　　(：：节选自《蒋纬国口述自传》，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8年1月第一版，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