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主义者败局?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22日15:42 南方人物周刊

  温铁军说自己是一个改良主义者,然而他的路却愈走愈窄,《中国改革·农村版》被关闭了,晏阳初乡建学院也被关了,对他的评价也越来越复杂

  本刊记者 林海 发自河北定县、北京

  新“定县实验”结局

  事情来得太突然。2007年4月12日晚,7点40分左右,距北京230公里的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的电被停了,正在观看中央电视台去年采访温铁军录像的学员们陷入一片漆黑。

  不一会儿,一大群人出现在学院门口,17辆车把学院门前的路排满。门卫张大叔还以为又来了一批学员。

  后来,他发现不对,人越来越多,而且都是本地人,其中几个还戴了墨镜。他们让参加培训的学员当晚即离开此地。

  一番争执后,晚上9点多,所有的学员被要求集中开会,定州市教育局有关人员宣布说,学院是非法办学。学院工作人员马上争执说,他们有合法注册证件。

  一宿,这些人没有离开,他们守在学院门口,在车上睡觉。学院工作人员给院长温铁军汇报此事,没有明确的答复,他们只有自己商量着到底怎么办。

  第二天早晨,他们选择了离开。第一批人员清早搭公交车走了,第二批走的时候,学员们让工作人员带着在院内拍照留念。这时,学院的牌子第一次被摘了下来。

  约摸20日左右,一辆车子把办公电脑等物品运走,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部离开了学院。

  走的时候,学院工作人员与村里签订了协议,每个月付给村里2000元,用来保管留下来的财物。

  至本刊记者今年1月10日赶到河北定州,学院“关门”已半年多了,学院工作人员还没回来。北方的冬天干而冷,地上有水的地方结的冰比水泥地还硬,一个在村里投资的公司的人员已经借住在学院的一角。

  定州市教育局办公室人员的正式答复是“非法办学,已经被关闭了”,当初负责学院注册的成教科科长王习文说,“这是最高指示,保定市教育局、保定市中级人民法院都已经下结论了。”

  村支书米金水对记者的到访几乎没作任何表态,只是一个劲地抽烟,连说了3个“很复杂”。

  门卫张大叔则贴近记者的耳朵说:你记着,我说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这些细节透露出这一场被称为继晏阳初之后的新“定县实验”的结局。

  晏阳初乡建学院前后

  从2003年7月19日到2007年4月12日,学院存活了3年零9个月。长满虫子的有机农业,“地球一号”生态建筑,农村合作社……3年里,学院一直在媒体的聚焦灯下。

  温铁军也数不清多少次站在学院的一角,田间地头,或是站在“建立民主、改善民生”的大白底蓝字刷的标语前接受采访。有人评论说,温铁军成为中央电视台2003年年度经济人物,也与乡村建设的这些事分不开。

  对于学院被关闭,温铁军和学院工作人员都不愿发表看法。

  米金水,翟城村党支部书记,多年来一直希望找到什么方法,能够重新利用历史上晏阳初在该村做实验的历史资源,光大村庄名声。他当时想到的办法是注册“晏阳初牌蔬菜”,在遇到邱建生的那段时间,上头还正在评选生态文明村。

  邱建生,《中国改革》杂志社农村版编辑,他是个奇怪的人,多年痴迷于晏阳初,见到米金水时,他在《中国改革·农村版》做了半年多的编辑。

  2003年春节前,邱建生和同事带领了一群大学生到这个村与村民共度春节,与书记米金水相遇。之后他们找到晏阳初的儿子晏振东,讨论了建学院的想法。村委会也买了一座废弃的学校(后来的学院地址),花了39万,并且塑起了晏阳初头像。

  温铁军起初没有答应邱建生办学院的事,提了3次,温铁军才答应了。

  2003年7月19日,学院开张。

  开幕式那天,艳阳高照,闷热无比,村里组织了秧歌队、锣鼓队,4架大鼓同时擂起,鼓声喧天,1000多村民等待着北京的专家和当地的官员到来,温铁军也发表讲话。

  这时,学院没有注册,没有办学的规划,也没有资金来源。

  之后,邱建生在村民家里草拟学院的规划、招收志愿者的文件。文件发出后,一个个怀着各种理想的人来到翟城村,他们大多数并不懂晏阳初。

  9月底,这个学院的第一笔资金——温铁军承诺的个人出资3万元,大部分已到位。

  如果说温铁军起初并不了解晏阳初思想,甚至也没有清晰的规划,在以后的日子他为学院付出了很多。

  学院初期,邱建生参照晏阳初的国际乡建学院的规划草拟了“办学纲要”,而多方力量加入之后,学院离晏阳初思想就更远了,内部分歧越来越大。2006年4月,邱建生被温铁军派到海南负责新的实验区,离开他一手创办的地方。

  按晏阳初定县实验的思路,先做好村庄的实验,然后才有经验推广全国。而在这里,实验似乎离开了村庄,只是在离村庄几百米远的81亩地的学院内自己做实验。

  饱受争议

  学院的中心工作后期集中在三大块:生态农业和生态建筑、农民培训(包括建立农村合作社等内容)和晏阳初资料的整理和收集。

  这些几乎都与村民不相关。生态建筑——用米金水的话说,“咱这里的农民,不怎么喜欢,土还露在外边。”生态农业也是如此,周边农民们的反映是:“你们的作物再不打药,虫子都跑到我们地里来了”,“长出来的西瓜只有拳头大”。

  而农民培训,多是全国各地来的人,本村的较少。

  村民们越来越觉得,花了40多万办学校,可惜了。来了记者,却来不了经济效益。“放在银行,利息也有不少。”

  温铁军是个明白人,这些他当然知道。他只能希望村民能再有耐心一点,并且尽量给村民更多的信心,比如学院申请了国家“985工程”、向中央高层汇报了办学院等等。

  学院继续沿着“生态”的主题往前走,墙壁上刷的“动真功夫做实事解决三农问题”的标语让人们觉得这就是“温三农”所开出解决三农问题的药方。在演讲中,温也不断地宣讲自己在这里进行的实践,并乐于接受学院带来的荣誉。

  但一些农民隐约觉得有些“不怎么对劲”,他们觉得温铁军是大学者,大学者就应该谈大问题,比如能源危机、人多地少、美国模式等等,他们听在心里,也记在心里,但总觉得有些与现实生活离得比较远。

  而培训的形式所引起的争议也丝毫不少于内容。在大学生支农活动中,参加调研的学生们都在左臂上系红领巾,据说起初是为了防止下乡调研时学生走散,方便辨认,后来逐渐成了一种文化,他们到哪里,红领巾就系到哪里。

  2004年4月7日,温铁军的左臂上也系上了红领巾,他在中央财经大学为“乡村建设高校行”活动发表讲话,他面前的栏杆上也系了无数的红领巾,听讲座的学生左臂上也都系了红领巾。演讲中,他要求每位成员都要静下心来,不计个人得失,真正将自己所作的贡献与个人利益脱钩,要切实做到“勿以善小而不为”。

  这张图片使许多自由派知识分子感到“恐惧”,他们觉得曾经的红色革命文化又来了。

  几年前,温铁军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时,也不否认这一培训模式:如果将来我们的乡建中心搞起来,进行培训的时候,新成员和老成员要一起大喊一句话,唱一首歌。他要大声喊“我是人”,他要大声唱《团结就是力量》。

  在上百高校的大学生支农活动中、在全国新乡村建设试验点中,这些都实现了。

  一位自由主义知识分子评价学院时说,“这是培养毛派分子的基地。”一个熟悉他的朋友的评价是:温铁军从本质上是一个国家主义者,毛对他的影响很深。

  前年,“温铁军卖大米”事件更加剧了这一浪潮,《祝贺温铁军卖不动大米》的评论被传为笑谈:温铁军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不能违反市场规律呀,无公害大米好,但价格高,你怎么能要人家买?有人甚至说,温铁军干脆改行当某个企业的形象代言人算了。

  质疑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李昌平说,“这是个民间行为,温铁军可以搞温铁军的,木铁军可以搞木铁军的,关键不在于怎么搞,而在于要允许搞,要有选择,有选择了就有自由竞争。”

  可问题在,温铁军给人的印象,太像一个官员了,他经常在演讲中暗示自己跟某某领导汇报过工作。

  这种在公众形象中的角色扭曲给他带来的挫折,已经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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