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顾绣与戴明教的传人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24日11:35 三联生活周刊
海上顾绣与戴明教的传人
86岁的戴明教是尚在世年纪最大的顾绣传人。(杨赟 摄)

  2007年将要结束的12月29日,

  上海博物馆的“海上锦绣——顾绣珍品展”开展,

  展出200余件顾绣作品;崇祯年间以来,

  这是韩希孟和缪瑞云等顾家女眷的作品

  第一次以展览的形式与公众见面。

  馆长陈燮君说,这个展览:

  “不是小题大做,而是大题大做。”

  记者◎马戎戎 摄影◎杨

  海上顾绣

  韩希孟如果活在今天,估计要被冠以“沪上名媛”的称号。她婚姻成功:丈夫顾寿潜是名门之后——顾寿潜的爷爷顾名世,明嘉靖三十八年的进士,官至尚宝司丞,曾在内宫管理宝物。顾名世的哥哥顾名儒,也曾官至道州知府。

  韩希孟还有艺术修养。顾寿潜喜欢画画,他的老师是晚明的著名画家董其昌;韩希孟也爱画画,只不过她拿的不是画笔,是绣花针。董其昌看了她的绣品很惊讶:“有过于黄荃父子之写生,望之如书画。人巧极,天工错。”董其昌称韩希孟为韩媛,自此,人称韩氏的作品为“韩媛绣”,因她是顾家女眷,又称为“顾绣”。

  顾家女眷善刺绣,在晚明一代的松江府早已是段公开的佳话。韩希孟丈夫顾寿潜,在崇祯甲戌年(1634)给韩刺绣的《宋元名迹方册》上写了这样的题跋:“二十年来……赝鼎余光,尤令百里地无寒女之叹。第五彩一眩,工拙亦淆;余内子希孟氏别具苦心,常嗤其太滥,甲戌春,搜访宋元名迹,摩临八种,一一绣成,汇作方册。”“二十年来”,说明在1614年,顾家女眷的刺绣已经形成并出名了。

  有史可考的顾家最早的善刺绣的女子,应当是顾寿潜大伯的姨太太缪氏——顾名世的长子顾汇海,某年于吴地娶一妾缪氏,缪氏善绣,绣的却不是日用的香囊衣带,而是宋元名家的书画。崇祯年间的姜绍书在《无声诗史》中,称缪氏“刺绣人物,气韵生动,字亦有法,得其手制者,无不珍袭之。”清康熙二十七年,松江状元戴有祺在《寻乐斋诗集》中断言,顾绣始于缪氏。

  缪氏只是一个妾,史料上并无多少关于她的记载。富贵人家的女儿断不会与人做妾,可寒家女儿又怎懂得按宋元名家笔法刺绣?因此有高伯瑜者称,缪氏的名字叫做缪液,苏州人,并说她:“少时寄食在田宏寓家。随其女田瑜学绣,后田瑜入宫,液每为之代绣。”也许就因了这句话,民国时徐蔚南在《顾绣考》里说,缪氏的刺绣“传自内院”。

  缪氏的家世是不是如此,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做缪液,都无可考。在她存世的作品中,有一方款识为“缪氏瑞云”。这款作品和韩希孟的《宋元名迹方册》,数百年来都是难得的珍藏品。

  画绣,传自内苑

  顾家的绣品有多好?《胡雪岩外传》里演绎过:“缪姨娘在这方面有天才,更加改良,益见精妙。五色丝线擘,细针密缕,颜色由浅入深,浑然一体,配色之美,更不在话下。最见特色的是,顾绣以针代笔,以丝线作丹青,以名迹作蓝本,山水、人物、花鸟,无不气韵生动,工细无匹,当时称为‘画绣’。缪姨娘曾经仿绣赵子昂的‘八骏图’,……又绣过一幅‘停针图’,真是穷态极妍,而且无法分辨是画、是绣;后来由扬州的一位盐商,拿一个汉玉连环,及南唐名家周昉作画的一幅美人图交换了去。”

  上海博物馆的这次顾绣展,让陈燮君甚为得意,他说,许多收藏家看了这次展览,都感叹说:“总算知道了什么叫顾绣。”

  《胡雪岩外传》里说顾绣是“画绣”。并没说错,上海博物馆工艺研究部主任包燕丽介绍说,中国刺绣从唐宋开始分为欣赏绣和实用绣两大类。实用绣绣的是衣带、帐子、围巾,为日用品而绣。而顾绣属于欣赏绣中的闺阁绣花,即大家闺秀纯粹为欣赏而绣制的作品,不以盈利为目的。画绣和闺阁绣起源于宋代,当时皇宫内设文绣院掌管刺绣;徽宗时设立绣画专科,汇集全国各地绣工以工笔花鸟为蓝本进行刺绣。并应用新创作的各种针法极力模仿绘画的笔墨技巧。

  关于画绣,董其昌曾在《筠清轩秘录》中赞美道:“宋人之绣,针线细密,用绒止一、二丝,用针如发细者为之;设色精妙,光彩射目。山水分远近之趣,楼阁得深邃之体,人物具有瞻眺生动之情,花鸟及绰约之态;佳者较画更胜。望之三趣具备,十指春风,盖至此乎?”

  顾绣完全具备“宋人之绣”的特点,亦绣亦绘,画绣结合;有时先在底面上施以墨彩,再绣边线表现物体形象;有时则在绣好的作品上加画,所谓“以针代笔,勾画自如。凡笔之不足,则针能独到,以线代墨,点染浑成,凡墨有晕缺,则线能补齐”。顾绣的针法,也是在继承宋代各种绣法的基础上,集针法之大成:共有齐针、铺针、接针、戗针、钉金、套针、刻鳞针等十几种。

  “海上锦绣”中展出的上海博物馆藏《明顾绣东山图卷》,山石、衣服、树木、马匹、亭子均先绣轮廓后赋彩,人物五官则是描成。而上海博物馆藏《顾韩希孟绣花卉虫鱼册》中的《湖石花蝶》:湖石用灰绿色粗线以直套针绣花绣出。坡地用缠针法绣边框,再赋彩。

  花朵也用套针。双蝶用劈得极细的色彩交替施绣。《游鱼》,鱼和水藻用散套针,水面赋淡彩晕染。

  展品中有一套故宫藏《明顾绣十六应真图册》,用墨色丝线绣出轮廓,再针对不同对象施以不同针法,如孔雀羽毛等用鸡毛针和刻鳞针表现。头皮上每一根发丝都丝厘不差,完全令人分不出是画还是绣。

  《顾绣考》认为,顾绣技法源于内苑:“其劈丝细过于发,而针如毫。”展览中亦有一幅《明顾绣七襄楼发绣人物轴》。包燕丽介绍说,开展时在显微镜下观察发现,这幅画是将头发劈为三四根丝后才绣入的。事实上,顾绣的材料不止细丝和头发,还有其他天然物质。南京博物院藏顾绣观音坐像:“下面的蒲团采用富席草,上面用细丝编绣而成。”而另外一幅《凤凰双栖图》,为了展现凤凰羽毛的挺括和光泽,在丝线上杂了马鬃。

  高伯瑜用一篇田氏女入宫,缪氏代绣的故事来解释顾家女眷的绣品技艺。真伪难辨,也有研究者认为,缪氏的技艺,也许只是从顾名世的姬妾那里学来,顾名世身为尚宝司丞,姬妾众多,她们接触到宋人画绣,并不是难事。而明代松江府“衣被天下”,为皇家织造刺绣的工匠也并不在少数。

  顾绣与晚明风尚

  顾家最出名的,并非仅仅是刺绣。还有园林。清代后期托名“顾绣”的作品,都喜欢加一方款识,叫做“露香园绣”。这露香园,便是顾家的宅地。乾隆年间的《上海县志》说,顾名世与顾名儒退休后,在上海县西北盖起了两座宅第;顾名儒的宅第在西边,叫做“万竹山居”;顾名世在筑园时:“穿池得石,有‘露香池’字,遂名”。据说盖这宅子的时候,在地里挖出一块石碑来,上面题写着“露香池”三个字,竟是赵孟的笔迹,顾名世大喜,就这样将这园子命名为“露香园”。

  顾绣产生在露香园内,并非偶然。上海博物馆副研究员华慈祥在展览期间为市民开讲座,标题是“顾绣与晚明风尚”,在他看来,顾绣的产生,正是晚明士大夫将生活艺术化的具体体现。

  退休的官员回家筑园,在当时是风尚。明末吴履震《五茸志逸》记述了松江一带筑园情况:“近世士大夫解组之后,精神大半费于宅第园林,穷工极丽,不遗余力。”顾氏的露香园就是这样一处怡情养性的胜地,其建园历时10年,耗资数万两,花园占地40亩,与豫园、日涉园合称“明代三大名园”。“当时士大夫有闲阶层的生活风尚趋向于艺术化,文人流行避俗之风,以耽情诗酒为高致,以琴棋书画为闲雅,以禽鱼竹石为清逸,盛行清客、韵士,有林园之趣、古玩之好和品茗之癖。其中,部分富有的江南士人好游山水,竞筑园林,追求一种恬淡闲适、悠然自得的艺术化的生活情趣。”华慈祥说。

  艺术化的生活自然需要“清韵之物”相配。这清韵之物既要包括一般园林书斋共有的古玩图书、家具陈设和文房器具,又要有“时玩”。在华慈祥看来,“时玩”就是“Fashion”。

  明代之前,达官贵人推崇古玩,但明代的特殊之处在于,文人雅士们并不唯古是好,反而是在古物基础上有创新的东西才抢手:永乐之剔红,宣德之铜器,成化之窑器。到了中晚期,能显示自己品位的“清韵之物”,变为竹刻、紫砂壶、犀角等“有实用性的艺术品”。它们大多被放于文人案头,显示自己的艺术修养和生活品位。

  而最能显示自己的品位和修养的,莫过于自己引领风尚,因此最出挑的,就是要有自家独有的名物。朱启钤的《顾绣考》中记录了一段顾名世对客人的谈话:“公(顾名世)微笑曰:……‘长子汇海(顾箕英)承袭先人余荫,豪华成习,凡饮食起居,必多方选胜,务在轶群,不同侪偶。园有嘉桃,不减王戎之李;糟疏佐酒,有逾末下盐豉。家姬刺绣,巧夺天工。露香园及其嘉桃、糟疏、刺绣,乃由座上佳客之揄扬,而名震天下矣。’”可见当时露香园内,“嘉桃、糟疏、刺绣”是顾家自产三大名物。

  韩希孟本人,已经是很好的画家。她的《藻虾》,由于年代久远,绣线脱落,却显示出底下先画就的水墨图画。她绣这套东西,未必没存着好强的心,就像丈夫在题跋里说的那样:“赝鼎余光,尤令百里地无寒女之叹。第五彩一眩,工拙亦淆。余内子希孟氏别具苦心,常嗤其太滥。”她苦心孤诣,就是要显示自家的工巧,比别家的拙。她绣这方册,绣得极讲究,心情不好时不绣,天气不好时也不绣:“风冥雨晦,弗敢从事;往往天晴雨霁,鸟悦花芬;摄取眼前灵活之气,刺入吴绫。”每幅作品往往:“覃精运巧,寝寐经营。穷数年之心力矣。”

  穷数年之力绣出一套方册,绣好后便请人来游园赏玩。顾寿潜在《宋元名迹册》的题跋中不无得意地提到:“甲戌春……汇作方册(指《宋元名迹册》),观者靡不舌挢手舞也。见所未曾……宗伯董师(董其昌),见而心赏之,诘余:‘技至此乎’?”

  显然,这叙述了一次在露香园中的文人雅集。时间是在崇祯七年(1634)的春天,斯时,韩希孟已完成《宋元名迹册》的绣制,并将其装裱成册。于是,顾氏以园中美景和韩希孟《宋元名迹册》雅集文士,韩氏的妙技引得董其昌为首的文士瞠目结舌,大呼“技至此乎”!他们一面赞叹夫人的当今绝技,一面感受宋元名画的气韵;一面欣赏着露香园的美丽春景,一面品味园中的方物名产,所谓艺术化的生活风尚就在此时此地。

  顾绣的散佚

  顾绣所费的丝线、底料均为精选上品,作为临摹蓝本的唐宋字画,一幅也非常昂贵;而顾氏儿孙“服食起居必多方选胜”。韩希孟之后,顾家便迅速衰落。顾家男子多少将这衰落怪罪在女眷身上,曾愤言:“奈何一旦寄名汝辈十指间,作冷淡生活。”

  露香园于明末荒废,被后人典卖,成为兵营。入清后废园移为火药库。而顾家女子绣品,一度湮没。到了康熙年间,顾家又出了一个名绣:顾兰玉。顾兰玉是顾名世的曾孙女,她嫁给了松江一名读书人,然而婚后不久,丈夫早死。她24岁守寡,身边有一个儿子。为了生计,开始用家传的绣艺为富贵人家绣些活计,同时设帐收徒。清嘉庆《松江府志》记载(1796~1820):“女弟子咸来就学,时人亦目之为顾绣;顾绣针法外传,顾绣之名震溢天下。”

  但也从这时开始,顾绣开始作为商品出售。一些商家为了推销自己的绣品,都把自己的绣品称为“顾绣”。叶梦珠《阅世编》里说:“后以仿效者皆称顾绣,绣品肆亦以顾绣相标榜,凡苏属之绣几不以顾绣名矣。”

  顾绣刚刚商品化时,价值昂贵。所以《红楼梦》第53回里才说:“凡世宦富贵之家,无此物者甚多。”然而到了清代中叶,仿冒者太多,价值大跌。《阅世编》里记载:“年来价值递减,全幅七八尺者,不过以一金为上下;绝顶细巧者,不过二三金;若四五尺者,不过五六钱一幅而已。然工巧亦渐不如前,更有空绣,仅以丝绵外围如墨描状。”到了后来,刺绣的工人,已经不仅仅是女子,还有男工;再到后来,也不仅仅只绣画幅,而且绣衣裙了。难怪有人说,顾绣就是丝上的昆曲。

  顾绣的现代传承

  顾兰玉培养的绣娘,大多散落民间,今日的苏绣与湘绣的技法,大多深受顾兰玉所授徒弟的影响。然而韩希孟时代的顾绣,已成绝响。

  公认的建国后第一代顾绣传人戴明教还住在松江,已经86岁,自13岁学绣,绣了70年,创作了40多幅作品,身边留下的,也只有摆在客厅沙发上的3幅作品。

  戴明教的顾绣,上世纪30年代的学自松筠职业女中学的刺绣班;教师来自江苏南通,是得过巴拿马博览会金奖的沈寿的弟子。抗战爆发,学校南迁,学生星散,刺绣班被迫解散。“但这毕竟是顾绣发展史上的重要转折,标志着顾绣从家族的传递转为社会的传递。”松江区委一位亲历顾绣保护过程的干部如此说。

  戴明教1972年进入松江工艺品厂的刺绣车间。那时周恩来号召抢救民间艺术,戴明教带了20多个女学生,如果没有这个机会,她们可能已在上山下乡洪流中务农。这一时期的顾绣,统一落款为“上海顾绣”,很多作品到海外展出,有的被博物馆收藏。戴明教在工艺品厂一直绣到70岁,发展了顾绣中没有的品种——双面绣。

  钱月芳是戴明教20多位女学生中的一位。目前,她是公认的顾绣第二代传人。她面对的问题,却和戴明教完全不同。

  采访钱月芳是在松江电子仪器厂开放的一所度假山庄里,钱月芳曾经的身份,是松江电子仪器厂顾绣组的一名职工。

  松江电子仪器厂和顾绣的关系,一直要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国企改革。上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启动后,松江工艺品厂效益滑坡,顾绣被当做旅游纪念品出售,卖的价钱远远不抵制作成本。厂里的工人半年拿不到工资,终于破产。钱月芳所在的刺绣车间马上要解散。当时松江电子仪器厂的效益较好,于是在政府的协调下,顾绣车间和14位老师傅就转移到了经济效益较好的电子仪器厂。而松江电子仪器厂之所以会接下这个车间,据说和厂长郑大膺的家学有关。他的外公是南社社员姚鹓雏,与柳亚子、白蕉、邓散木、黄宾虹、丰子恺、沈尹默等一代名流过从甚密,互有酬唱,柳亚子还请姚鹓雏修改诗稿。

  钱月芳非常感激这家仪器厂。在这里,她有一个工作室,带着8个姑娘。姑娘们年纪都在18~24岁,高中毕业就来跟她学技术,每个月拿着1000多元的工资。她们将是顾绣的第三代传人。

  早上8点半,工作室的姑娘们就开始上班。钱月芳忙着张罗打开水,让姑娘们先洗手、灌暖水袋。南方冬天室内冷,手冻僵了就张不开。绣娘们最尊贵的,就是那一双手。钱月芳已经人到中年,一双手却细嫩洁白,比得上青春少女。钱月芳说,为了这份工作,她在家里都很少做家务。

  做家务,手就容易粗糙,手粗糙了,劈线就容易毛糙。顾绣讲究劈线,一定要细,有时一根丝线要劈到1/64;钱月芳说她绣过的最细的线,只是蚕宝宝吐出的两根丝。这么细的线,一天绣下来,也不过能绣半片叶子。一幅图绣下来,至少一年。一位姑娘当场拉出一根绣线来给记者看,记者看了半天,才在空气中找到了那根线,姑娘说,这已经是粗的了。“丝线质量的优劣与养蚕时的饲料气候都有关系,蚕吃了质量稍差的桑叶,或饿了一顿,吐出来的丝就不行,就无法劈到64股。”钱月芳说

  绣花架的旁边,都放着画稿,那是清代宫廷画家郎世宁的一套花鸟图册。钱月芳认为,顾绣是很适宜表现这个题材的。之前,工作室绣过宋画,但效果不及近世的工笔画。据钱月芳说,除了工笔画,顾绣也可以表现写意画,人就绣过齐白石的水墨画,能表现出水墨画的笔触、墨韵和层次感。

  尽管现在的绣娘里不太可能像韩希孟那样本人就是女画家,但是美术功底,是要必备的。戴明教说,当年在职业女中学绣,第一课就是写生;窗上放着荷花和西瓜,女学生们一边画,一边闹成一片。

  从写生、绣简单的花草到技巧熟练,至少要3年功夫;但要说到情怀和修养,那就不是学校、工厂和工作室能教得会的。钱月芳说,她下午要带姑娘们去上海博物馆去看“顾绣展”。姑娘们好兴奋:“看完就可以去逛街了。”都还是些孩子呢,手边的臂搁上贴着大头贴,手机上的链子五彩斑斓,对于她们来说,顾绣,也不过是份工作而已。

  钱月芳也有很多苦恼。聊天时候,她还是习惯性地称自己为“绣娘”,她关心的是,如何给顾绣传人评定工艺美术师的职称,做瓷器、紫砂、漆器的人都可评为工艺师,顾绣也是民间美术,为什么不能评?想拍些她原来的作品,她说没有带,只拿来了照片。她说她曾经潜心研究过很多顾绣的资料,但是“不能说”。她害怕说出来,见了刊物,就变成了公共资料,被人拿走了。

  顾绣于2006年5月20日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7年6月5日,经文化部确定,上海市松江区的戴明教为该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并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226名代表性传承人名单。自此之后,顾绣工作室层出不穷。在松江,除了钱月芳的工作室,还有松江文化局的顾绣工作室;而在上海市内,以顾绣为主题的工作室、画廊也很多,有的地方找来的,竟然是北方的绣娘。有一阵子,钱月芳和戴明教之间都起了争执,“竞争很激烈”。钱月芳说。

  今日的顾绣,还可能再产生出韩希孟那样的艺术家么?拿这个问题去问陈燮君,他给了一个非常官方的回答:“顾绣的发展,要既有民族性,又有时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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