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的“关怀”

　　——RichardM.Daley印象

　　-周 澍

　　将近整整一年的海外留学生活，从刚刚抵达时遭受艰难的“homesick”,到即将离开时一丝真实的眷恋,期 间芝加哥日益向我们呈现出它非凡的都市魅力。这样的魅力,是风靡全世界的芝加哥学派所构筑的摩天大楼群；是密歇根湖湖 水澄清、空气宁静的幽雅环境；是没有私家车照样天南地北的便捷公交网络；是馆藏丰富、任你驰骋遨游的多彩博物馆和公共 图书系统；是四季节日绵延，总能找到适合你品味的艺术形式；是全球一流企业总部争相在此云集，商机繁华的磁场和牵引—

　　而我们，也正是在慢慢品茗和享受芝加哥魅力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个所有芝加哥人耳熟能详的名字，那就是芝加哥市 市长RichardM.Daley。

　　2004年10月29日伊利诺伊理工学院MPA系的招待会上，负责学校外部事务的DavidE.Baker先 生首次向我们介绍了Daley市长的治市“主题”。Baker先生的介绍只有短短的十句话，除了无例外地涉及就业、教 育、住房、公共基础设施、留住和吸引中产阶级等较共性的问题，更注意凸显市长在营造城市风采，提高全球化程度和可持续 发展方面的努力。Baker先生那时为我们初初勾勒出的bigpicture，不经意成了后来我们进一步解读芝加哥的 一张导游图。

　　此后反复看到RichardM.Daley这个名字，是在一系列介绍芝加哥节日的免费小册子上。2005年的 4月，我们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去追踪芝加哥第8届“onebook，oneChicago”主题读书活动，部分是想看 看这个由市长亲自介绍发起，全城在同一时间共读一本书的活动，到底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由芝加哥公共图书馆推荐的《TheOx-BowIncident》，是一部描写1885年美国西部生活的小说 ，作者Clark通过描写三个无辜的人被处以私刑而黯然终结生命的悲剧，紧紧抓住正义和道德的普遍问题，强调作为正义 之象征的法律，是社会的良知，是几千年来与人类一同进化发展的最伟大最杰出的结晶。有意思的是，阅读这样一本沉重的小 说，竟是在芝加哥郁金香花满街盛开的背景中展开的。正如一位人文学者在一次讨论活动中所提出的那样，为什么芝加哥选择 这样一本书成了我们首先须要了解的问题。

　　“邪恶之所以能够得逞，是因为好人无所作为”，EdmundBurke’s的至理名言，清晰明白地揭示了小说 悲剧的缘由。在一群参与执行私刑的人物中，并不是没有人试图以理性的名义来制止它，并为之坚持斗争到最后。但是害怕自 己被看作懦夫的从众心理，使得用举手表决来获取决策合法性的“多数人的暴政”，终于还是导致了不该有的惨痛后果。在十 个列出讨论的问题中，其中有一个特别触目惊心，“在当代美国，甚至芝加哥，是否存在让普通人不得不做出类似Ox-Bo w私刑暴徒们面临的伦理选择情形”？也许，关于这个读书活动最终收到什么样的效果，我们无法妄加评价，但是通过播放电 影，知名话剧演员朗读原著和专家导读等市民广泛参与的活动，小说以感性直观的方式得到了再现和普及；而那自我反思式的 直面现实和提出问题的勇气，成了读书活动中最意味深长的部分。

　　更多的时候，Daley市长会在那些宣传小册子里邀请人们参加愉悦而轻松的文化艺术活动。从春季的“小孩与风 筝”节，到6月的布鲁斯节、乡村音乐节，以及持续了整整3个月的“自行车芝加哥”，Daley无时无处不让你感觉到他 作为市长的关怀，触及深入普通人的日常生活。Daley实际上还不失时机地向每一个有缘在芝加哥停留的人们，介绍美丽 的芝加哥建筑群与雕塑艺术，通过一系列由著名建筑家和设计师参与的引介活动，把属于芝加哥城独特的文化瑰宝和遗产，充 分地呈现在人们面前。

　　在所有那些宣传小册子里， “2005自行车芝加哥”中的Daley表现得最富有情趣，一脸欢笑的市长出现在 一辆漂亮的赛车边上，车子另一侧是穿着星条图案运动服的骑车手和普通市民。在这组照片的右下角，是Daley市长的自 行车大使团成员，他们担负着免费为社区车赛、车节和学校教练安全骑车的义务。Daley鼓励人们多用自行车这种实用、 无污染、同时又充满乐趣的交通方式，他说作为市长，他对芝加哥的自行车项目感到骄傲，因为芝加哥拥有比全美其他城市更 长的自行车专用道和更多的自行车搁置架，芝加哥交通局而且允许搭乘公交的乘客带他们的自行车上地铁和汽车。节日期间的 lakeshore路上，男女老少骑车奔驰的欢乐场景，给城市增加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同时也让我们对芝加哥成为全美 头号的自行车友好城市充满了信心。

　　留意小册子上的市长信函和介绍，我们可以发现Daley总是要借机感谢那些使节日活动得以进行的赞助单位。毫 无疑问，长年大规模办节不断的“铺张”，以及广大市民免费享受节日活动的“奢侈”，需要有足够的资金支持，而在一个 “domorewithless”(即政府既不宜征收更多的税费，同时又要提供更多更优质的公共物品和服务)的新公共 管理年代，这几乎是绝大多数地方政府都会遇到的财政困境。建立公私合作伙伴关系，用“外包”等私有化的手段来开源节流 ，这些新公共管理语境中的理论和实践，也在Daley市长的治市方略中得到充分生动的体现，甚至于他的有些探索，还有 着开风气的意味。

　　翻阅2005年芝加哥市的预算回顾，我们可以看到Daley将征收较高的财产税视作最后的凭借手段，除非迫不 得已，不轻易去碰那根高压线。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除了大规模地削减政府开支，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芝加哥skyway( 从芝加哥到印第安那州的高速公路)长达99年的外租，这笔提前一次性付清的18.3亿美元的租费，对于缓解政府财政困 难，建立充足的储备基金，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建立养老金，帮助无家可归者等等，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私有化是答案之一，但不是唯一的答案”，长期以来，无论学界、政坛还是公众，对公共事务的“外包”等私有化 方式，持有必要的审慎态度。Daley市长也不例外。作为对这项步子迈得很大的改革的一种监督，市政府要求新的sky way承租和经营者必须与少数族裔或妇女拥有的公司建立工作联系，并且每年向政府报告它们的交易情况；政府和公司间的 协议，同时也限定经营者增加车辆通行费的额度，对截止2008年、2011年和2017年以前三个时段的收费上限分别 作了具体规定。同时，政府对于如何使用好和管理好这巨笔收益，也有很清晰和透明的规划，并自觉接受来自民众的监督。著 名媒体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DanMihalopoulos在2005年1月25日的报纸上这样评论道：类似于Skyw ay这类的长期外包，在美国历史上还是首次，Daley也许开创了某种潮流和趋向。在报导的结尾，作者引用了一句他人 评说Daley的话：人们可以批评市长，但却不能说，市长无所作为。

　　另一个说明芝加哥公私部门良好合作关系的典型例子，当推2001年波音总部的迁址事件。为何波音公司在权衡良 久以后放弃达拉斯和丹佛而最终选择了芝加哥，固然有多方面的考虑，如芝加哥的国际化程度，奥黑尔机场便利的交通等等。 但正如波音资深副总裁和首席执行官JohnWarner所披露的：决定在哪里安置总部的一个重要因素是政府和企业的相 处情况，所有预选的3个城市在这方面都很好，但芝加哥无疑是最棒的。波音是在5月10号做出的最后决定，而9月就搬进 了新的总部大楼。芝加哥市非常及时地帮助波音解决了这个问题。四个月，那简直难以置信，人们通常要等待两年才得到允许 来开张一个公司。

　　一般的传统观念，谈到公私部门之间的所谓合作伙伴关系，总象是有必要打个疑问。诚然，在一个制度环境不那么健 全的语境里，如果缺失监督的依托，是会导致权力寻租和某种黑箱交易的。与芝加哥将红地毯一直铺到机场迎接波音的盛况相 映衬，是原总部所在城市西雅图的黯然神伤和挥泪告别。芝加哥市民都了解，波音总部的到来对芝加哥意味着什么。

　　至此，如果我们再回到布鲁斯节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我们也才能了解，赞助公司回报给芝加哥的，和芝加哥赋予它 们的一样多。男男女女、老老小小从四面八方云集到千喜公园，以PetrilloMusicShell舞台为中心，呈扇 型往外开放式辐射，带着郊游野营时用的地毯或塑料布、冰啤酒、小点心和其他简易家当，席地而坐。恋人们忘情相拥，很难 说是他们在欣赏布鲁斯，还是布鲁斯在为他们的爱情高歌。那旺盛的人气和欢乐的场面蔚为壮观。

　　在如此长时间而用心地“关注”过Daley以后，我们终于想到了要找个机会近距离地看看这位在芝加哥坐阵多年 、名望颇高的市长。4月份，我们等到了一个到市政厅(CityHall)观摩市政会议(CityCouncilMee ting)的机会，因为参加会议的人数很多，我们只能在会议室楼上的观摩厅里隔着玻璃往下面看。和我们一起到场的还有 一群由老师领队，并有专人为他们作解说的小学生。一些关心会议议题的公民，也相继零落地赶来。

　　那次会议的中心也是财政方面的议题。由于我们曾经在更敞开的环境里看到过CookCounty(一个包含芝加 哥市在内的行政单位)的会议，我们的激情部分受到了影响，注意力也不太集中得起来。玻璃那一头的Daley看上去比宣 传册上常用的那张照片，要多一些岁月的痕迹。在会议的前半部分，有简短的表彰仪式，受奖对象是几位立功的警察，和一位 代表美国形象(“Americanface”)的著名女演员。等待接受Daley嘉奖的专用坐位席上，还有受奖者的家 属，主持人宣读获奖者名单时，同时宣读家属的姓名，包括他们的爱人、父母和孩子。

　　会议过程中最没有想到的一个细节是，Daley市长让全场鼓掌欢迎来观摩会议的小学生，那些坐位席上的与会者 都回过头来往观摩厅致意，使得那些小朋友欢呼雀跃了一阵。但Daley随即将惊堂木一拍，很快把会议重新引回到事先设 计的程序。

　　市长跟未来芝加哥公民的简短交汇，成了会议饶有兴味的一段小插曲。

　　5月17日，我们因浙江商会主席王永高先生的邀请，参加了在文化中心举行的2005亚裔美籍公民传统月招待会 ，看到了面对面站在我们跟前的市长。Daley红色的领带衬着黑色的正装，看上去精神抖擞满脸洋溢着喜气，他照例地， 向所有为芝加哥建设付出努力的亚裔公民表示感谢，并一一为那些作出杰出贡献者颁奖。在Daley几乎被工作人员护拥着 离开之前，我们争取到了片刻的时间向他介绍我们的祖国和家乡，并留下事先准备好的外宣资料和联络办法。得知我们是在伊 利诺伊理工大学(IIT)留学的MPA专业的学生后，Daley亲切地和我们留影纪念。

　　“Daley对类似的活动都很重视，因为这么多的亚裔美籍公民，都是他的选民。你们是幸运的，一些政府团的官 员想见他，倒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因为Daley只对他的选民负责。”Daley走后，几位刚刚在招待会上认识的朋友 这样介绍说。

　　一个有抱负连任市长的人用积极的方式争取他的选民，这是天经地义和最正常不过的事。

　　6月8日，我们非常意外地收到了来自市长办公室的信件。这封信的珍贵之处，除了信函下方的市长签名，还有市长 亲笔签下的收信者的姓名。Daley在这封短短的信件里，表示他对招待会上的相逢感到高兴，并传达了他温暖的问候和最 好的祝福。毫无疑问，Daley是根据我们留下的联络办法给我们回信的，而我们的名片明明白白地显示了我们并非他的选 民，我们只是在这里留学一年，学成后回国报效祖国的中国学生。由此，我们明白了，Daley市长关怀所及的，不止是他 的选民。Thecarealsoreachessomebodyelsebeyondhisconstituenc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