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距离

　　与央视《讲述》联动报道(1月3日)

　　特别视点：生命告急的他，渴望见到正在服刑的儿子。经社区干部和公安民警的多方努力，他完成了心愿。这不仅挽 救了他的生命，也坚

　　定了儿子重新做人的决心。

　　蒋书

　　2007年7月13日，成都市青羊区满地可医院的急诊室里充满着紧张的气氛：十分钟前，一个吐血不止的老人被 人送到了这里。这个病人叫清国辉，贫血相当严重，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一。此时，他不断地继续大出血，不断地黑便跟呕血， 若像这样血色素一直降不升，就会有生命危险。

　　一、空巢老人吐血病危

　　清国辉老人吐血不止，各项生理机能已接近休克，在抢救之余，医生开具了一份病危通知书，寻找病人家属签字。可 经过打听，医生得知：送老人来医院的，竟都不是他的亲属，而只是青羊区东坡小区的社区工作人员，病人清国辉则是他们社 区里的一个67岁的“空巢老人”，其妻在1990年就去世了，儿子因为吸毒及其它原因，正在服刑。

　　经检查，医生对老人的初步诊断为：胃癌，病情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死亡。看着手里的病危通知书，大家一下犯了难 。根据相关规定，医院开具病危通知书后必须第一时间通知病人的亲属，并需要他们签字。但此时，除了正在监狱里服刑的儿 子，老人再无任何亲人。医生只有跟社区干部进行沟通。可社区干部徐英却不愿签字：不行，我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一旦在病危通知单上签字，就意味着病人亲属已经知道病人即将死亡。清国辉老人还有一个儿子在世，所以他人是无 权代签的。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将老人病危的消息，尽快通知给他正在服刑的儿子清家德。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就无法 向病人家属交代。就在大家焦急不安时，老人的病情也在继续恶化：一边给他输血，他又一边吐血，输了又吐，输了又吐，如 此地吐血，医生和护士都吓住了。

　　虽然有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却仍没能够阻挡死神的脚步。当老人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时，社区主任李德琼从老人眼 里看到无尽的辛酸：当时她看到清国辉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想必他是在想儿子了。李德琼问：老清，你是想儿子了吧？虽 然老人一直摇头表示否认，但熟悉老人家庭情况的李德琼明白：其老伴去世后，清国辉老人一直与儿子清家德相依为命，父子 之间感情很深。自从一年前清家德因为吸毒和盗窃被捕入狱后，清国辉就再也没有见过儿子。而现在，眼看着老人可能带着遗 憾离开人世，大家心里焦急而又无奈。李德琼当时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觉得老人特别可怜：都说养儿防老，但在生命的最后时 刻，儿子却不在身边。看着弥留之际的老人，一个以前从没有过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李德琼的脑中。

　　一出医院，李德琼立刻给社区民警打电话说清国辉老人的情况：他现在生病了在医院里，可相依为命的儿子却在监狱 里，他非常想见见儿子，他这种情况能否监外执行，或让儿子出来看看父亲？接到李德琼电话的，是青羊区东坡派出所主管社 区工作的副所长秦良。为弄清此事，放下电话，秦良即赶到了东坡小区，李德琼当面向他具体介绍了清国辉父子的情况。

　　二、最后时刻想念儿子

　　今年67岁的清国辉老人，自从1990年老伴早逝后，他一直和唯一的儿子清家德一起生活，父子俩相依为命，关 系一直很好。儿子特别有孝心，就连在外面吃饭，都要给父亲端一点好吃的回来。这种父慈子孝的日子虽然清贫，倒也和美。 直到1997年，23岁的清家德染上了毒瘾。从那天起，这个家庭里所有的幸福都化为乌有：因为吸毒和盗窃，清家德曾多 次被公安机关处理，大家对他非常失望，他一次次辜负了大家，辜负了亲人，故他的亲戚都不认他。

　　自从清家德被判刑，这个曾经温暖的家庭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常年疾病缠身的清国辉成了“空巢老人”，只能依靠社 区工作人员照料。今年成都市大部分社区在这些“空巢老人”和残疾人家庭里都装上了“爱心门铃”，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清 国辉老人就会按响家里的门铃。当天下午，正是听到了老人家里的门铃响后，大家才及时将他送往医院。

　　听了李德琼的介绍，秦良心里一下矛盾起来。虽然很同情老人的遭遇，但对李德琼提出的对清家德监外执行的建议， 他还是有些顾虑：清家德是因为吸毒和盗窃被判刑的，若对他监外执行，他会不会再次对社会造成危害呢？这个疑虑久久地萦 绕在秦良和社区民警傅乐建心中：有戒毒上有句话叫“戒毒三年，一口还原”，你戒三年的毒，若再重新去吸一口，就又走回 老路了。若清家德出来后又违法犯罪，那警方肯定是有责任的。

　　一时间，秦良和傅乐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决定。就在大家陷入沉默时，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大家的思绪 。电话里传来医院的消息：老人的病情急剧恶化，医院已开具了第二张病危通知单。尽管医生正在全力抢救，但从此时的情况 看来，老人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听到这个消息，大家立即赶往医院。刚在清国辉身边坐了下来，清这辉就大口大口地往外吐 血，吐得满地都是血，他的身上、手脚上、衣服上全是血，把在场者都吓坏了：这怎么办？

　　为把清国辉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医生们在做着最后的努力。看护老人的工作人员告诉李德琼：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老 人一直在喊着儿子的名字，每次一提起儿子，他的病情就会稍微稳定一些。工作人员这短短的几句话，像一记记重锤落在一旁 的秦良心中：我也有父母，也会遇到如此情况，若自己病危病重时，自己的孩子却不在身边，那种感觉确实不是滋味，这是可 以理解的。若老人有儿子在身边，那是最好的，亲情是不可取代的，只有他儿子才行，别人无论做什么工作，都不能代替他儿 子的亲情。

　　三、有关部门予以同情

　　看着一个濒临死亡的父亲苦苦支撑着，希望能见儿子最后一面，没有人会不为之动容。离开医院后，秦良来到了看守 所，坐在了清家德面前。这让清家德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他前两天就噩梦连连，心里发慌，有种说不出感觉，就像有心灵感应 一样，他觉得是出什么事了。

　　得知父亲病危，自己却不能陪在身边尽孝，这让清家德痛苦万分。他向秦良讲述了那个在他心里埋藏了多年，让他后 悔终生的遗憾。那年，在成都打工的清家德，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你妈妈绊了一跤，请你迅速赶回。清家德把还要守夜的 工作做完后，第二天早晨才起程回家，当他赶到母亲身边时，母亲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抱着妈妈尚有余温的身体，清家德 哭喊着妈妈，希望妈妈能看自己一眼，遗憾的是，妈妈的眼睛没能睁开。

　　那年，母亲只有40岁。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也成为当时年仅16岁的清家德心中一个永远的痛：从一九八几年 起，家里就一直想照个全家福的合影照，可一直到母亲去世都没照成，这个遗憾多年来一直在清家德心中挥之不去。那张和母 亲的唯一合照，承载了清家德对母亲所有的记忆和歉疚，他觉得：若是妈妈还在的话，可能今天自己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没能为母亲送终，也成为清家德心中长久以来一个难以释怀的结。所以在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他将所有对母亲 的歉疚都弥补在父亲身上：他给父亲洗脚、擦身、洗澡、倒尿盆，还有洗衣服、做饭，全是他一个人在做。因为自己的失足， 不能为母亲送终的遗憾，如今可能将再次在父亲身上重演，一想到这些，清家德就陷入深深的绝望中：可能我要后悔一辈子， 若这次再连父亲也看不到，那我这个儿子就真的太不孝顺了。

　　一连几天，清家德在监狱里吃不下，睡不着。他心里充满了自责和对父亲的歉疚：我对不起父亲，没有好好的孝敬他 ，该在他身边的时候不在他身边。清家德眼中流露出来的对父亲的牵挂，让秦良看到了改变和挽救他的希望。长期从事警察工 作的秦良，知道法律有惩处的一面，但更多的是挽救，虽然清家德确实违法了，应该受到法律惩处，但他的人性没有泯灭，可 以扭转他的思想，促使他改正。

　　根据相关规定，除了重大恶性犯罪外，当直系亲属病危时，在相关部门的严格监管下，服刑人员是可以回家探望的。 考虑到清国辉老人的病情严重，回到派出所后，就在秦良立刻将清家德监外执行的申请材料上报时，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这个申请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批程序，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随时都有可能被死神夺去生命的清国辉老人，根本不可能支撑到 那个时候。怎么办呢？

　　四、特批刑犯照料病人

　　奄奄一息的父亲在病床上苦苦等待着见儿子最后一面，监狱里的儿子也陷入悔恨和绝望之中。虽然秦良已将清家德监 外执行的申请材料上报，但所有人都明白，长达一个月的审批过程对于这对父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就是意味着他将不能见到父 亲，因为他父亲被送进医院时，光是秦良就看到两张病危通知书了，而且清国辉还在继续吐血，医院一直在进行抢救。

　　但死神似乎并没因大家的祈祷而放慢对清国辉生命侵蚀的脚步。在成都最热的那几天里，大家经常为老人的病情而惊 出一身冷汗。第二次医生刚给他检查时，不到5分钟，他就吐了满床的血，医生都吓住了，十几个医生和护士，都围着他进行 抢救。

　　正当大家几乎要陷入绝望之中时，2007年7月20日，距清国辉发病仅仅7天，清家德监外执行的申请得到了相 关部门的批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得到批复，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秦良一听，马上叫上傅乐建及社区的李大姐一起去接清家 德回家。路上，秦良了解到：相关部门在得知情况后，决定特事特办，故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复杂而严格的审批程序。 这也是成都市开始推行社区警务战略以来取得的第一个成果。社区民警在社区里建立警务室，老百姓叫它为我们家门口的派出 所。

　　得到结果的当天，清家德在派出所民警和社区干部的陪同下，走出了看守所，前往医院照顾父亲。路过社区门口时， 他意外看到了社区干部为他父亲组织的募捐活动，看到那么多人在那儿为自己的父亲捐款，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觉得一 阵温暖，流着眼泪说不出话来。本来一直心里在自暴自弃的清家德，看到有警官、办事处和居委会的工作人员，都在为自己父 亲捐款，他不禁心想：人们并没有放弃自己。

　　这对已一年多没见面的父子终于在医院重聚了。清家德眼泪直掉，可清国辉却道：我没你这个儿子。傅乐建道：清国 辉，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让你儿子出来照顾、服侍你，希望你能好好地配合治疗。清国辉道：谢谢他们。清家德流泪道：谢 谢。谢谢。看到清国辉也流泪了。一旁的护士长也非常感动。也许是亲情的力量引发了奇迹，自从见到儿子，清国辉老人不但 脱离了生命危险，而且身体也一天天好转。现在，在照顾父亲和定期向派出所汇报思想之余，清家德还主动承担起了社区保洁 的任务：义务打扫社区卫生，希望用实际行动来回报大家。

　　对此，有关领导感慨道：社区是城市最基础的细胞，社会的稳定与和谐，首先体现和反映在社区，因为它是这个城市 文明素质一种综合体现。

　　有关详情请看今日央视10套21：00和1套次日凌晨1：40《讲述》

　　通讯：100859

　　北京复兴路11号中央电视台社会专题部《讲述》栏目 翁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