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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市神甫左安龙的名利场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13日17:30 南方人物周刊
本刊记者徐琳玲发自上海 当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开口闭口谈的都是股市,左安龙在六十六岁高龄还火上一把,也不是件奇怪事。 他是上海第一财经频道收视率最高的证券节目《今日股市》的主持人,被公认为中国最优秀、也是最红的证券节目主 持人,一个“真正懂行”的人。他深入独到,大胆直率,常常讲中国股市的症结所在,直指证监会、财政部等中央机构。 “老左是站在党的立场上,是为我们散户说话。”散户们可能看不懂K线图,弄不清基本面,但是都认准这两句死理 。他们把左安龙奉为“散户领袖”、“股市神甫”。 今天,但凡能收看《今日股市》的地方,老左几近偶像级人物,粉丝无数。他那头不多的头发造型若稍有变化,都能 成为当天网上一个热门的八卦话题。 面前的左安龙,看起来皱纹更多一些,更憔悴一些,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你能时时刻刻感觉到他的焦虑,一种这 个年纪不该见到的焦虑。 “A型血,偏执。”他带着几分自嘲对自己做完鉴定:“性格决定命运,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名利这两样东西,不能两全” 十七年的中国股市,十七年的动荡和反复。作为一个能操控股民情绪的王牌证券金融节目的主持人、评论家,屁股底 下坐的是一座活火山。 “在中国股市这趟浑水里,老左是中国少数几个有良心的。”老股民余善行评价。1990年大学毕业的余善兴90 年代中期进股市,经历几波熊牛市,是个典型的“阴谋论”者,怀疑一切,他固执地认为,媒体,尤其财经媒体,不过是各种 利益势力的代言人。 但是,“老左是个例外。” 余善行的偏执不是没有理由的。九十年代中期起,随着电视股评节目的兴起,部分媒体从业人员和股评分析人士,与 上市公司、中介机构合谋,散布虚假信息,帮助操纵市场。一时间,荧幕上黑嘴盛兴。 作为中国最早涉足股市的一批人和最早的经济记者,从当年的购买证开始,左安龙和上交所第一任老总尉健行、各银 行行长和证券公司老总等头面人物都颇有交情,也颇受器重。 “老左真很不容易,这么多年在河边走,就是没跳进来。”李金(化名)感慨:“至少,到现在,我都没听说他被查 出或传出什么问题。”李金是中国参与创办电视财经栏目的首批媒体人。 “真的到处都是诱惑。钱都送到你面前来。我不是标榜自己什么,但是,每次我都很轻而易举地拒绝了,一点都没动 摇过。”左安龙情绪激动起来,“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有两个机会摆在我面前,一个是做出一个好报道,另一个是赚钱的机会 。我肯定是舍弃赚钱的机会,去做好的报道。” “不是说我思想境界比别人高。我也常常在对自己反思。都说名利,名利,我想,我大概是对名的欲望和追求,远远 超过对钱的。这两样东西,不是可以两全的。” 40多岁托关系挤进电台,50多岁才争取到跑当时很冷门的经济线记者,混在一堆小年轻中跑新闻。之前的大半辈 子,做过搬运工、冰箱工、检修工、电工、木工、采购员和工会办事员,在体制内苦苦寻找机会。 “没有一个好的家庭背景,社会上也没有一个利益集团能来支撑你,学历不行,像我这样的人打出来,太不容易了。 ”命运多舛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的脾气——“不亲和,浑身都是刺和棱角”。 九十年代初,随着深沪两地股市开通,上海滩兴起了第一波炒股热潮。上海电视台想办个经济节目,找不到能做节目 的人,“他们就问我,能不能来做嘉宾。我一口答应了。” 当时,官方奉行“只说不做”的原则,于是,在最强调信息透明的证券市场出现了最奇怪的一幕——一边证券市场正 在建设中,一边政府严令禁止媒体播放股市信息。 为了避嫌,这档节目取名为《金融市场论道》,一周录一次,一次仅为五分钟,主持人发问,由左安龙来谈对各种问 题的评论。 1993年起,他开始主持新闻时政类直播谈话节目《市民与社会》,并兼任监制、策划。当时,这是上海第一个市 民参与的直播节目,成了为市民提供发表意见平台的论坛。左安龙每期的选题都是社会关注的热门话题,且多为敏感性话题, 譬如,物价、工资、就业、犯罪的系列节目。 1998年,左安龙的人生指数到达了历史的第一个峰值——当年克林顿访华,途经上海,向中方提出要上《市民与 社会》作嘉宾的要求,与中国的普通百姓进行直接的交流。 “我在京剧院工作的同学告诉我,他有一次在大厅里把收音机打开放在桌子上听,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围上来了,都 侧着耳朵在听,生怕漏掉一个字。”这多少抚平了左安龙几十年怀才不遇的苦闷和压抑——当年,从解放军艺术学院表演系毕 业,班上同学纷纷进了京剧院、话剧团,他是唯一被分到工厂当工人的。 “我真的是特别享受。机会是被我创造出来,不是被我抓住的。所以我特别地努力,特别珍惜这个工作,觉得这个工 作特别好。对于赚钱,真的无所谓了。” “说白了,就是‘不甘心’这三个字。我是一直在拼命追着时代赶,大多数到我这个年龄的人,都终结了。” “空间是我自己争取出来的” 左安龙在节目上言论的大胆和锋利,常常让散户们为他捏着一把汗。只要他一天不出现在六点档的电视屏幕上,关于 “老左被封杀了”、“某某会、某某部下命令不让老左做节目了”的传闻和流言就开始甚嚣尘上。 “5·30”大跌的两天前,左安龙和当晚嘉宾申劲松谈到“观察盘面,十天之内有不明大资金撤走的迹象”。 两天之后,上证指数在提高股票交易印花税等重大利空消息下,直线暴跌,史称“5·30惨案”。之后,申劲松一 度从节目上消失,坊间一度传出左、申二人被“封杀”的消息。 11月12日,在央行年内第九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证监会严格控制基金的诸多调控政策下,前期走高的大盘蓝筹 股一路狂泻,上证指数从6000点跌到5000点之下,创下了9年内单周跌幅的新纪录。当期,左安龙批评中央的宏观调 控政策,再次反击“流动性泛滥”之说,甚至说“管理层要好好想想清楚”。 而对于政府官员、学者不时放出的“二级市场泡沫”之说,左安龙拿出一张银行同业拆借的七天利率走势表,指出凡 是每次发新股,银行有大量资金涌入,“这才是泡沫的源头”。 在这个媒体相对保守的城市里,《今日股市》直面现实、针砭时弊的勇气,也让同行们吃惊。 “我可以跟你说,开播以来,我这个节目从没有因为犯错误而挨过批评。”左安龙否认自己有任何限制,“空间是我 自己争取来的。是我十多年积累下来的口碑、人品和人格吧。”总之,电视台的领导们都信任老左是个“政治上可靠”的老同 志。 “从没有人说过我是‘黑嘴’,而且,他们都认为我也不全是为管理层说话的!我可以这么说,我说的每句话都是自 己的!是事实,从没有一句是违心的。” 个人的名气和影响力越来越大,各种金融论坛邀请老左去上课、作嘉宾和作演讲的机会越来越多。几乎每个周末,左 安龙的日程都排得满当当。按理,这是一笔来路“阳光”的收入,左安龙也底气十足。对他的上课收入,他不愿多谈。 他说:“我们这辈人开口直接谈钱字,还是会感到很尴尬。” “羊群”和狼 在瞬息万变的股市上,多数投资客就是盲目的羊群,被各种来路的消息、情绪和自己的欲望所左右着,贪婪和恐惧交 替地惊扰着他们。 无论做电视节目,还是在外头讲课,左安龙被散户们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是——“老左,我被套牢了,该怎么办?” “我会问他,你怎么被套的?多少钱买的?为什么当初会去买啊?之后,我再问他,这个上市公司是干什么的?主营 业务是什么?每股税后利润是多少?市场占有率?库存是多少?”等问的人弄明白了这些道道,究竟是割肉还是选择继续持有 ,心里也有谱了。 如今,左安龙的个人博客已成了一个热闹的证券论坛,一天的跟帖常常有几千页,近万条留言。每天,他会把所有的 跟帖一页页地翻过去。“我看股民给我的留言,比我花在考虑选题上的时间还要多。”他会特别选择那些和他相左的意见,在 当天的节目上拿出来讨论。 而他的言论对中小散户们的影响越来越大,一个“羊群”的启蒙者,稍不留神,也有可能成为绊倒羊的石头,甚至, 狼的协同者。 “从理性上分析,我是有压力的,我也经常提醒自己,说的每句话都要恰如其分,要反复斟酌。但一到做节目,就都 忘了。” 下午五点零五分节目录完,左安龙准备开车回家。业余时间里,他最大的爱好是阅读国共两党高层的回忆录,那些曾 被掩埋的党内历史,“譬如高岗反党集团,譬如庐山会议。我们这一代人被树立了一个信仰,但是后来这个信仰被打破了,所 以我非常想知道历史的真相。” “我现在也能理解当时的做法,理解不让我们知道真相的理由。毕竟,一个新政权要稳定下来,一定会矫枉过正的, 一定会伤害到一部分无辜的人。个人情感上当然很难平静得下来,可那又怎么样呢?历史不都这样吗?我也被误伤过,现在, 时代不是都补偿过来了吗?欠你,都还给你了。” 2008年1月11日起,左安龙从屏幕上消失了,至今未返。休假期间,股市发生巨大震荡,左安龙继续在他的博 客评论股市。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猜想,他在博客上澄清,是因为自己需要休息调整,另外准备利用春节假期到德国看望女儿。 之后他又写,“其实我做不做节目已并不重要。历来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而我们都是匆匆过客。重要的是大家 是否学会了投资、能不能通过投资获利,做到个人财产收入的稳定增长,这是第一等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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