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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民主党派领袖的中国式参政路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20日11:09 红网
2008年3月6日,成思危的继任者、民建中央主席陈昌智回答记者提问。 甄学宝/图 参政,影响决策 南方周末:作为一个民主党派的领导人和一名学者,您是如何将学术研究成果和参政议政结合起来的? 成思危:治学和从政都是为了报国。作为学者,治学是参政的基础。发表意见也好,推进人大立法、监督工作也好,我都要以治学为基础。我的工作涉及经济立法比较多,没有学术研究,是做不好的。 比如说公司法修订的时候有人提出,上市公司既然有了监事会,是不是可以不要独立董事了?根据这样的想法,公司法修改草案上写着“上市公司可以设独立董事”,换句话说,就是可以设也可以不设。我坚决不同意。根据我的研究,监事会是代表大股东和职工利益,而独立董事是代表公众投资者利益的。如果你不要独立董事,那么,当大股东的利益和职工的利益一致的时候,监事会就可能损害公众投资者利益。 所以,无论是人大常委会分组审议会上,还是委员长会议上,我都主张把“可以”两个字拿掉,最后大家采纳了我的意见。相当于将“可以”变成了“应当”,将任意性规则变成了强行性规则。 南方周末:您领导下的民建中央在参政议政中,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影响中央决策的? 成思危:民主党派都有不同的联系对象。民建和经济界人士联系密切,七成以上是经济界人士。我们参政议政的方式与此相关。大体上说,民建中央参政议政有两个重点,一个重点是研究如何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上的基础性作用,结合中国国情,大胆借鉴风险投资等等国外先进的东西,提高发展的效率和效益;另一个重点是如何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保障公平和公正,特别是保障弱势群体的合法利益。 围绕这两个重点,我们通过提案,写报告,领题目,在协商会上发言,给中央领导写信等等方式参政议政,为中央领导建言献策。 南方周末:提案我们容易理解,其他方式我们则很少听说,您能否举几个例子? 成思危:给中央领导写信,是常见的参政议政方式。比如,我前年到西藏、青海考察,回来后写了一个报告,我签上名,以民建中央的名义,递交给中共中央,就青藏环境保护等问题提出一些建议。中央领导同志批示给发改委,他们专门研究之后,反馈给中央领导,中央领导又批示反馈给我,告诉我建议落实的情况。 相比之下,领题目则不太常见。所谓领题目,就是中央提出问题,我们针对问题再提出建议。比如说,三年前的春节座谈会上,胡锦涛总书记提出外汇增长比较快的问题,跟我说:思危同志,你们是不是可以研究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针对这个问题我们专门作了研究,并及时提出了建议。 南方周末:民建中央在参政议政中,对中央政府的重大决策产生了哪些影响? 成思危:过去十年间,影响最显著的提案就是建议发展风险投资事业的提案。1998年九届政协一次会议上,这个提案被大会列为一号提案。由于适应整个形势的要求,中央领导同志高度重视,十几个部委联合落实这个提案,掀起了中国风险投资的热潮。如今,我国风险投资事业已拥有360家风险投资机构、管理资金超过660亿元,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获得风投资本的国家。又如,两年前,我们提出统一内外资企业所得税,被全国政协列为一号提案,相关法律目前已经正式实施了。当然,我们提出的建议有的党派和社会人士也可能提过,但只要能够被采纳,就算是起到作用了。 南方周末:推出一个有望对中央决策产生影响的提案或者报告,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成思危: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参政议政,不管是提案还是报告,都要建立在实地调查和学术研究的基础上。不能光喊几句空话。每个建议的提出都不简单。例如廉租房问题,我们在给中央写报告前后,就与建设部开了三次会。我本人三次都出席了,建设部部长汪光焘出席了两次。2005年,廉租房提案提出后,汪光焘和我们交换意见,我们感到还需要做很多调查研究,我们就专门开了一次研讨会,还派人到美国和德国考察廉租房问题,然后和建设部做第二次交流,形成意见后我给温总理专门写了一个报告。第三次和建设部交流,是讨论如何落实温总理的批示。前前后后,有一年多的时间。 慷慨陈词,鞠躬尽瘁 南方周末:听说,您在参政议政的时候比较注重倾听普通老百姓的心声,您是怎样听到底层声音的? 成思危:我天天都上网。不一定只看网友对我的评论,我可以了解网上人群的动向,并从网友的一些评论中得到启示。 我还看人民来信。不少人给我写信,反映社情民意。有的企业退休的同志给我来信说,同样大学毕业,企业退休和机关退休待遇就差很远,他们说,我们不是活不下去,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都是同班同学,从企业退休的待遇就比政府机关低得多? 另外,我每到一个地方都召开民建会员座谈会。我当了11年的民建中央主席,开了几百次座谈会,因为我觉得民建会员反映情况可能会真实一些。 南方周末:参政议政中,您曾经写过一句话:慷慨陈词,岂能皆如人意;鞠躬尽瘁,但求无愧我心。这是您自己的原创吗? 成思危:岂能皆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不是我的原创,这是徐悲鸿曾经用过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原创。但慷慨陈词和鞠躬尽瘁,是我加上去的。我扩充这句话,用它来鼓励自己,无论是著书演说,还是建言献策,或者在全国人大常委会履行职责,都以这句话鞭策自己。 我讲话,往往是和潮流不一样。熊市的时候,我让大家以坚定的工作恢复股市的本色,股市太热的时候,我又讲要注意泡沫。大家强调效率的时候我讲公平,大家过分讲公平的时候我又强调效率。不哗众取宠,不迎合潮流,在一定程度上要有勇气,我只能“但求无愧我心”。不要想你讲话人家都满意,总有不满意的。 比较而言,我更喜欢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思想境界要更高一些。 南方周末:您曾说过,参政议政过程中,应该“识大体,顾大局,有作为”。这话怎么讲? 成思危:讲话,要讲真话讲实话,但也要看场合,看对象,例如在内部讲话就可以讲得更尖锐一些,而在公开场合讲话,表达同样的观点,用的语言就可能不一样。这就叫顾全大局。但是你的主要观点不能变化,不迎合他人,不哗众取宠,这是一个学者基本的道德。 南方周末:回顾您参政议政之路,您认为您的父亲、著名报人成舍我,有没有影响到您参政议政的风格? 成思危:父亲一生自强不息,刚直不屈,爱国不渝,情深不移,对我的影响是不容置疑的。比如,我一直强调多说真话实话,少说空话套话,不说大话假话,我觉得这是一个学者从政的基本理念。当然空话套话一点儿不说可能不现实,但是说了没用,多说真话实话,我确实是本着这样的原则做的。 父亲在我12岁的时候,写了“自强不息”四个字送给我。我对自强不息的解释,就是顺境时不懈怠,逆境时不沉沦。这才是真正的自强不息。“文革”期间,我受了委屈,身处逆境,但我不愿意沉沦,学了好几门外语。烧锅炉的时候,我学了锅炉学,我不愿沉沦,相信总有一天还会有用。但是顺境的时候不懈怠,我认为更难。说实话,像我这个年岁,不学习也照样可以凭经验当领导。我做了十年副委员长,从来没去过北戴河度假。节假日、晚上和周末还要学习和写作。这就是不懈怠,这也是自强不息。 退下是高兴的事情 南方周末:过两天,您就要卸下繁重的政务,离开参政议政的政治舞台,此时此刻,您愉快么? 成思危:15日就要离开了。15日就要选出新的副委员长。官员是暂时的,学者是永恒的。所以从学界出来再回到学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失落感。我现在退出来回到学术工作中,对我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情,某种程度是很高兴的事情。 南方周末:我是否可以用如释重负这个词,来描绘您此时此刻的心情? 成思危:人生有两个阶段,一个阶段要做你必须做的事,坚守你的责任,比如你当了人大副委员长,你就不能不管工作纯粹搞学术。退下来,就可以转入另一个阶段,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搞学术研究是我的爱好,我愿意重新回到学术工作中。所以,我有一种从做我必须要做的事,转向做我喜欢做的事的喜悦。从这一点说,可以说是如释重负。把我从职务的责任中解脱出来。但是对社会,我还有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只是不同于职务给我的压力。 南方周末:16岁那年,您提着一个包,离开香港回到内地,回头想想,究竟是什么力量鼓舞你做出这样的选择? 成思危:你们没有生活在那个时代,那个时代是中国一个大转折的时代,当时很多年轻人,不单我,都对新中国充满希望,都心怀理想,离开家庭,来到内地,这是当时的潮流。我当时在香港上了进步的学校,受到左翼作家巴金等人的影响,就秘密参加了青年团,抱着一种报国的思想回来了。这也许是一种年轻的冲动。 南方周末:反观您参政议政之路,您认为,您是一个政治家还是一介报国的书生? 成思危:回顾我这一生,有三个转折点。一个转折点是16岁从香港一个人回到了内地,走上报国之路。第二个转折点是1981年到美国改行学经济管理,拓宽了我的专业领域,从科技兴国转向管理兴国。第三个转折点就是1995年参加民建,走上了从政的道路。所以简单地说就这么三个转折点。 应该说,我是一个学者型的政治家。我既然从政,就不能脱离政治,我到国外演讲,就要维护国家的利益。在国内立法的时候,也要考虑到政治因素。我是一个政治家,但我曾努力做一个学者型的政治家,要用学术研究来支持我的政治活动。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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