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霆案改判是司法的胜利

　　楚望台

　　激辩许久的许霆案终于等来了重审判决：其盗窃罪的罪名与盗窃金融机构的事实没有变化，改判为五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两万元；此判决将在最高院核准之后生效(详见本报今日A5-A9报道)。

　　一审许霆被判处无期徒刑后，笔者觉得非常遗憾，但仍对法官抱以理解。马克思说“法官是法律世界的国王”，后面还跟着一句“除了法律就没有别的上司”。依刑法及相关司法解释，许霆的行为确实是盗窃，确实是盗窃金融机构，确实是数额特别巨大，确实应判处无期徒刑或死刑，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一审判决无论是事实认定，还是法律依据的选择，都环环相扣。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法律是机械而僵硬的，为了实现普遍正义，往往要损害个案公平。一个合法的判决，未必是一个公正的判决。许霆案的一审判决，就是合法而不合情、不合理、不符合实质正义的典型。

　　笔者注意到，广东高院本是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理由将许霆案发回重审的。行内人很容易看出，所谓“不清、不足”的那部分事实根本不足以影响许霆案的定性。就笔者的个人情感而言，既不愿看到许霆因为这样情节轻微的犯罪被处以无期重刑，这将是立法之耻；也不愿看到司法屈从于舆论，以一个荒唐的理由推翻一个合法的判决，这将是司法之耻。

　　在许霆案的幕后，我们分明看到了沸腾的民怨。民众不需要读懂复杂的法律技术分析，他们自有朴素的正义感：拿盗窃17万元被判无期的许霆，和贪污几百万被判十几年甚至几年的皂吏们相比，我们的心理怎么能够平衡？谁能约束住内心的贪婪之蛇，不会撞在下一个立法暗桩上成为倒霉的许霆第二？

　　很明显，对许霆判处五年有期徒刑，是考虑了其主观恶性后，将其与普通盗窃犯同等对待，这也符合刑法罪刑相适应的基本原则。需要强调的是，这并非法官的法外施恩，而是基于刑法第六十三条的明确规定：“犯罪分子虽然不具有本法规定的减轻处罚情节，但是根据案件的特殊情况，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也可以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

　　刑法六十三条是严格程序为个案正义留下的一道暗门。立法者设置这道暗门的意义在于：它赋予机械的法律规则以血肉，使得法官在面对纷繁芜杂的案件时，可以运用良知与社会经验来应对特殊情况，使个案正义也能以看得见的方式实现。

　　但是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衙门式思维中，这扇暗门已经尘封许久，锈迹斑斑。尽管滔滔民意是为许霆推开这道门的主要力量，但我仍然要为重审法官的决断喝彩：法律人是戴着镣铐的舞者，需要在规则的约束下求得平衡之美，这无疑需要足够的智慧与勇气。

　　(作者系北京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