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7日，北京市朝阳区法院亚运村法庭开庭审理了一起“网络暴力”案件。尽管此前有“铜须门事件”“虐猫事件”等网络暴力事件，但真正进入司法程序的，在中国这还是第一例。

　　2007年年底，31岁的北京女白领姜岩从24楼的家中纵身跳下，用生命声讨她的丈夫王菲和第三者。在自杀之前，姜岩在网络上写下了自己的死亡博客。事件引发了众多网友的关注，甚至启动了人肉引擎和网络暴力对王菲进行围攻。经受了4个多月的骚扰，王菲最终选择了走向法庭，状告3家网站。

　　在法院开庭前后，记者采访了多个当事人，揭开这起“中国网络暴力第一案”的内幕。

　　发现丈夫与“第三者”亲密照

　　王菲只有初中学历，离开学校后一直在家自学广告设计，而姜岩是毕业于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又有国外工作的经历，两人相差4岁。很快，姜岩和王菲开始在外面租房同居。由于王菲没有工作，姜岩承担了大部分生活开销。后来，王菲到某服装学院学习广告设计。

　　王菲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是在学校读书期间就屡获大奖，一参加工作就进入外企上班，被奥美广告公司挑中。后来王菲在奥美公司一年连升三级，工资也拿到了近5000元。2004年初两人高高兴兴地搬入了他们购买的一套新房。

　　2006年2月22日，姜岩和王菲完婚。王菲从事的是广告行业，忙时加班加点是常事。姜岩靠玩网络游戏打发时间，而且烟也抽得越来越凶。加上她经常参加一些网友聚会，这让王菲感到很不爽，多次劝说姜岩不要沉迷于网络游戏，但是姜岩总是不听。

　　2007年王菲进入了一家广告公司，认识了公司的女设计师东方。在王菲生病期间，东方抱着鲜花到医院去看望王菲，而且时常买一些王菲爱吃的食物送到医院，这令王菲感动不已。

　　2007年“十一”长假，公司组织工作人员到意大利旅游。临走之前，王菲从姜岩手里拿了600欧元。在意大利，王菲与23岁的同事东方拍下了亲密照片。10月21日，姜岩突然发现了王菲与东方的亲密合影。在姜岩的追问下，王菲承认和东方的婚外恋，两人开始陷入无休止的争吵中。

　　服药自杀不成又跳楼

　　姜岩始终没有和王菲很好地交流，而是最终选择了在博客里和自己对话，用文字记录忧伤。2007年10月22日，姜岩正式写下死亡博客的第一篇。之后她锁定博客，使他人无法浏览。

　　2007年11月11日，王菲搬离了远洋天地的家。姜岩的希望全部破灭，决定自杀。12月26日，去意已决的姜岩在博客上贴了最后一张照片，就是引发夫妻大战的王菲和东方在罗马的那张亲密照。

　　第二天，姜岩打开已经关闭两个月的博客，并把博客密码告诉了天津的一位网友。随后，姜岩吞下了300片“舒乐安定”，被送进医院抢救脱险。

　　29日下午约5点半，姜岩赶到王菲的公司，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经过一番折腾，姜岩和姐姐姜红回到远洋天地的家，姜岩让姜红到卧室休息。接着姜红听到姜岩在打一个电话，当姜红听到姜岩说了一句“你不用来了”后，便再也没有声音。姜红冲出卧室，在楼下找到了妹妹的尸体。

　　人肉搜索引擎启动网络暴力

　　姜岩自杀后，她的博客首先被网友“撒加的橡皮鸭”转帖出来，并很快被网友转帖到各大论坛，引起网友们极大关注。因为博客中公布了王菲和东方的照片和姓名，很快，王菲和第三者的工作电话、家庭住址等背景都被网友们“扒”了出来。

　　2008年伊始，一篇《从24楼跳下自杀的ＭＭ最后的ＢＬＯＧ日记》在各大论坛开始流行，天涯、大旗网等各大网站以及全国各地的地方社区门户都在讨论这个话题，大旗网还对此展开调查……

　　姜岩自杀事件在王菲所在的公司成为爆炸性新闻。1月11日，该公司暂时停止两人工作，其后责令两人辞职。

　　张乐奕用姜岩博客的名字申请了一个域名。1月11日晚上，“北飞的候鸟”网站正式开通，张乐奕担任网站管理员，负责上传相关内容。

　　1月14日，一位自称是王菲同事的网友在天涯论坛发帖，描述姜岩自杀后王菲“正常上班，很开心的样子。每天工作、和东方一起吃午饭、在公司打游戏”。

　　这个帖子立即在网上引起巨大波澜。有人通过种种渠道调查出王菲的个人资料和联系方式，并将其公布到网上。接着，对王菲的攻击开始从虚拟世界延伸至现实生活。

　　多拨网民赶到王菲父母所在小区，在王菲父母家门口写下“血债血偿”等字眼，一些网民轮番在王菲父母家楼下袭扰王菲，一些“通缉令”“追杀令”“悬赏令”更是让王菲看得胆战心惊。

　　网友们之后作出了更大的举动，通过“人肉搜索引擎”，公布了东方父母的名字和所在的单位，一位网友寄给东方母亲一张明信片上写着：因为您的女儿东方插足王菲的家庭，又刺激刚刚服药自杀的王菲的妻子姜岩，使她绝望地从24层高楼跳下自杀身亡。人在做，天在看，您敢看天吗？天上有一双眼睛时刻在看着您！

　　丈夫不堪骚扰状告网站

　　3月28日，因网民骚扰再度患上抑郁症的王菲经历了4个月惊弓之鸟的生活之后，最终选择走向法庭。这次，王菲将北飞的候鸟、大旗网、天涯3家网站告上了法庭，并索要精神损害赔偿13．5万元。

　　王菲一直躲在北京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拒见任何媒体记者和陌生人，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唯一与外部联络的方式只有一个电子信箱，包括法院开庭他都没有现身。而姜岩的前男友张乐奕一直关注和推动着姜岩的后事，积极准备应诉。

　　经过4个月的演变，这场由网络到现实的公共事件，最后随着王菲的起诉再次掀起高潮，并成为中国网络暴力第一案。3月28日，王菲委托律师起诉北飞的候鸟、大旗网、天涯3家网站。王菲在起诉书中称：今年1月10日开始，3家网站纷纷发表和刊载对他及其家人进行“侮辱诽谤”的文章，给原告及其家人的生活、工作、名誉造成极为恶劣而严重的影响；恐吓邮件不断；网上被通缉、追杀；经常遭到围攻、谩骂、威胁；因工作单位被骚扰，已被单位辞退，且其他单位也因之不敢聘用；父母住宅多次被人骚扰，门口两侧贴满诬陷恐吓标语……

　　王菲的代理人、北京市京都律师事务所张雁峰律师表示，网民对未经证实的网络事件，发表具有攻击性、煽动性和侮辱性的失实言论，造成王菲及其家人名誉损害；公开王菲及相关人员现实生活中的个人隐私，侵犯隐私权。

　　庭审激辩

　　王菲是否出轨成焦点

　　4月17日上午9点直到下午3点半，“中国网络暴力第一案”在北京市朝阳区法院亚运村法庭开庭审理，由于案情复杂，只进行了举证质证。

　　上午9时开庭时，法庭里坐满了近30家媒体的记者和数十名网友，但依然有十几名网友没有领到旁听证，站在法庭外面焦急地相互交流着，有网友趴在窗台向里张望。

　　令网友们失望的是，原告王菲并没有出现在法庭上。原告方代理律师称，姜岩的跳楼自杀，在三被告为代表的网站上肆无忌惮地宣传，形成一股势不可当的网络暴力，深深伤害了王菲。

　　针对原告的起诉，第一被告人张乐奕答辩时直指王菲出轨才是姜岩自杀的起因。张乐奕说：“原告因为对婚姻不忠诚导致妻子姜岩自杀，对于上述事件进行陈述以及评价，是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不构成对原告名誉权的侵犯。”

　　而法庭上原告代理律师指称张乐奕在姜岩和王菲婚姻存续期间与姜岩藕断丝连，张乐奕辩解说：“我和姜岩10年未见，王菲和她6年朝夕相处，他们的感情怎可能因我而改变。说我和姜岩藕断丝连，是莫须有的罪名，是侮辱我们的人格?选”张乐奕称直到姜岩自杀前两人才见了一面。整个上午的举证质证过程，几乎全部围绕着是否因为王菲有“第三者”才导致姜岩自杀而展开。

　　在法庭上，大旗网和天涯社区的代理人也均答辩称，姜红的文章和网民的文章都是真实的，没有诽谤和侮辱。而网络涉及各方当事人各种立场的观点，不构成侵权，拒绝赔偿。

　　鉴于被告还有补充证据提交，下午3点法官宣布休庭。庭审结束后，很多网友表示他们会结伴再去香山悼念姜岩，北飞的候鸟和大旗网没有发布关于案件进展的信息。而天涯在线代理律师苏雪映称，只要不是骂人或者公布隐私的内容，关于王菲姜岩事件的帖子仍然可以发。

据《民主与法制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