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里的手术接力赛

　　□本报特派记者 鲁钇山 王普

　　一座三层大楼，一楼和三楼都变成废墟，二层也只剩下20厘米高。就从这20厘米高的墙壁凿开一个洞口钻进去，在5级以上余震仍然频繁的情况下向漆黑中爬行10米，然后找到另一个向下的洞口，向洞内伸出腰部以上的全部躯体，悬空用双手去为一个躺在一层废墟里90多小时的人做截肢手术，胸口对着墙上凸出的一根十厘米长的钢筋，这，可能吗？

　　完成这一奇迹的，就是广东省派到映秀的医疗队陈建良、马伟文等数名队员，他们让广东的名字在映秀嘹亮响起！此事目前在映秀几乎无人不知，被称为地震救援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次！

　　1废墟里的呼救声 “帮我截肢吧！”

　　5月16日，上午9时。

　　“救我！”一声凄厉而微弱的呼救声从倒塌的映秀电厂废墟里传出，让正从这里路过的消防员们心头一惊。

　　早在地震发生之时，映秀电厂已经倒塌成一片废墟，一层和三层已不复存在，只有二层约20厘米高的墙体撑在那里。而部分幸存者，也早已救出。消防队员们走近废墟，把耳朵贴到墙体上，又是一声呼救。

　　大家不敢怠慢，连忙找来钻头，从废墟中轻轻钻穿里面的一面脆弱的墙，一股恶臭迎面而来。凑上去一看，一个幸存者躺在地上，一只脚被钢筋穿透挂在墙上，上面是一个洞口。

　　“帮我截肢吧！”那人说。

　　“快去找个医生来！”一个消防队员一边喊一边在“二楼”钻出了一个洞，周围的人四散而去……

　　2争相请缨钻入洞“广东医疗队的，我来！”

　　“病人在哪，谁要截肢？”远处，一个彪形大汉伴着剧烈余震虎步而来，边走边脱外套，并拿好手术刀。他是深圳市人民医院的骨科主任陈莉。到了废墟前，他见到二楼那个洞便要往里钻……

　　“你不行！”消防队员一脸严肃，“你不合格！”

　　“为什么？”

　　“你的肚子太大了！”

　　“这也算毛病？”

　　“洞最高处才20厘米，你能进去吗？”

　　“……”

　　“我吧，我肯定能进去！”……

　　“你是哪里的？”“广东医疗队的！”

　　“你呢？”“深圳市人民医院，也是广东医疗队的！”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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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也来了？”“我是他们队长，你就让他们进吧，时间不等人啊！”说话的是广东医疗队深圳队的队长周汉新。

　　3一场手术接力赛“我不行，你们赶紧上！”

　　“你往旁边靠点！”身材颇为“灵巧”的杜冬推了一把还在摸肚子沉思的陈莉，挺步向前请战。

　　“好，你来试试！”

　　杜冬脱掉一件外套，穿上一条裤子，戴上头灯，拿起一把手术刀，便把头伸进了洞口，好像很怕别人来和他抢。

　　他开始一点点向里面移动，但外面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动得很慢，虽然已经使尽全身力气。

　　到了大约5米的地方，他还在奋力向里面挤。“不行，你的肚子也不小，赶快出来，不要耽搁时间！”

　　杜冬的身体停下了，仿佛思考了一下，便迅速向后退来，速度比进去快了很多。

　　“我以为我的肚子比陈主任小，看来不是，我不能浪费时间！你们赶快上！”旁边的人却都愣住了，原来，杜冬的脸上、胳膊上多处磨伤，有的地方还在流血，而他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

　　那些伤，分明是往外退时为了节省时间擦破磨伤的……“快啊！”杜冬的眼睛都红了！

　　4用坏两把手术刀“我撑不住了！”

　　就在大家发愣的瞬间，深圳市南山医院的马伟文医生拿着两把手术刀和麻醉针钻了进去。

　　由于马伟文身体比较瘦，很快就爬到5米左右。但剩下的路，却越来越难，他挪得越来越慢，但仍用尽全力往里移动。

　　渐渐地，马伟文停住了身子。消防队员从刚才凿开的那个小孔望进去，发现有一只手已经抓到了那只腐烂了一半的脚，并开始注射麻醉剂。而马伟文的另外一只手，则推靠在墙上。

　　后来，据马伟文说，由于当时洞口距离伤者的脚的垂直距离有一米多，他不得不把腰部以上的部分全部伸下去，而且由于洞口很小，身体不得不侧着，接着用一只手推住对面的墙体，然后用另外一只手进行注射和手术。

　　手术就这样一点点进行，伤者没有了痛感，马伟文却越来越累。

　　但即便如此，马伟文仍然咬牙继续，直到连续用坏了两把手术刀，他只能选择退出来……

　　5截肢者鼓励医生

　　“我3天都挺过来了

　　你也行！”

　　谁来接替？

　　深圳人民医院脑外科医生陈建良拿起一把剪刀，在马伟文出来的一霎那钻了进去，并以大家无法想象的速度，挪到了洞口前，继续手术。

　　其实，陈建良的肚子不算小，46岁的年龄也让他在体力上占不到任何优势。他用和马伟文一样的姿势工作了半个小时之后，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两层衣服。

　　手术做完了，陈建良把做手术的手也推到对面的墙上，希望两只手一起使劲，然后把身体收回来，退到上面去。可是，他的双手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我可能不行了！”陈建良推着墙壁说。

　　“医生，你一定要挺住，你的家人们在等着你呢！”躺在那里一直不说话的伤者李科说话了。

　　“可是，我真的感觉很累，好像挺不住了，手使不上劲！”

　　“医生，我3天都挺过来了，你手术做得这么好，你一定也能行。”

　　陈建良稳住身形，试着侧了一下身子，然后推了一下墙壁，收回一只手，抓住胸前的钢筋，然后把另一只手也收回抓住钢筋，接着便双手用力，身子开始往后退了一点，不至于掉下去了。

　　他又休息了片刻，再次发力，身子又向后动了一点。他又慢慢转身，扭转身形，开始往外爬。11时10分左右，他终于见到了刺眼的阳光，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稍后，爬到外墙边的李科也被消防队员救出，映秀轰动了……

　　半小时后，一次6级的余震降临映秀，楼体的二层部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