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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一家人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29日09:27 国际在线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住在绵竹救助站的廖小燕,每天都背着拣来的小书包到志愿者营地去上课。(蔡小川 摄) 5月19日,什邡市这对夫妻的新房已经荡然无存,但他们心中的家仍然完整。 “这次我感受最深的,就是外界的爱。每天都有志愿者来看我们,北京的、上海的、广东的、浙江的,我都说不出他们的名字。” 主笔◎李菁 绵阳医院 父女·家园 蒋萍乖巧地坐在医院的长凳上,还穿着地震逃出来时穿的衣服,已变成暗红色的血把衣服染了一大片,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每每路过的人,都要往她衣服上看几眼,神色凝重。爸爸催了几次,她也不去换,虽然身边就是许多叔叔阿姨送来的新衣服。 “因为这是最后一件嘛……”被问急了,小姑娘就回了爸爸一句。蒋道君立即不吭声了。这件绿色条纹衣服是星期天妈妈才带着蒋萍买的,星期一就出了事。他知道女儿想把这件衣服当成妈妈留给她的最后礼物。 蒋萍是北川县曲山小学六(1)班的学生,班里的文娱委员,喜欢李宇春和周杰伦。长大后想做什么的想法也一直在变,开始想过当记者或主持人,“最喜欢的主持人是何炅”,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现在想法又变了,想当警察,“最近几天看见好多穿警服的叔叔阿姨,他们很威风”。 地震前的那个周四,曲山小学开运动会,虽然生病满身起了风疹,蒋萍还是参加了沙坑跳远:“我跳得挺远的,可是老师说我踩到线,犯规了,成绩不算。”这让在小学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的蒋萍有点遗憾。蒋萍想了一下,笑起来:“我们班学习好,体育差得很。”班主任和家长的最大心愿是让他们考上县里最好的北川一中——也是这次受灾最严重的中学。上了六年级以后,蒋萍只上过一两节体育课,其余时间都被老师占用了。她最喜欢上的还有美术课,但美术老师就是数学老师兼的,于是美术课也变成了数学课。平时,蒋萍最大的爱好就是和要好的几个女同学到街上买手链,平时上学老师不让戴,爱美的她们就在放假时“臭美”一下。现在那几个同学也生死不明。 地震那天,蒋萍被教室掉下来的砖头砸到了脑袋,“我的头一直在流血,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身旁很多同学在喊救命,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去搬石头,也搬不动。后来老师使劲喊我,让我出去,我只好跑了”。班里学习最好的男生叫王拱梁,“他没逃出来,死了……” 蒋萍只知道自己被一个高个子背到县政府大楼前,在那里,“我看见妈妈躺在我旁边,腿肚子肉都没了……”蒋萍的妈妈是在家里被倒下的房子砸中的,蒋道君让人帮助把爱人抬到县政府的广场上,然后拼命找女儿,把女儿抱到爱人身边。爱人没说话,看了一眼女儿后就再没醒过来。“稍让我欣慰的是,她至少看到了我们女儿是安全的……”蒋道君红了眼圈。 蒋萍从大人那里得知妈妈死于失血过多,那时山上还不断往下滚石头,“我特别害怕”,大雨也下个不停,“那天晚上好冷啊,爸爸生怕我冷,又跑回老房子里扯了两个窗帘,一个给我盖上,一个给妈妈盖上。爸爸自己快冻死了”。 “我经常想回去看同学,地震时觉得像一场梦一样,好可怕好可怕……”蒋萍总是怯怯地、小声小气地说话。 出事后,蒋萍只梦见过一次妈妈:“我又梦见了地震,看见妈妈闭着眼睛,什么都没说。”妈妈本来在镇上开了家服装店,自蒋萍上了六年级后,她关掉了小店,一心一意照顾蒋萍。她有时会比较严,“当时还有点怨”,蒋萍轻轻说,“可是现在不怨她了,都来不及了……” 头不疼时,蒋萍会跑到广场外的帐篷里找同学庞雅芝——因为受伤情况不严重,蒋萍还到不了住帐篷的“待遇”,只得到在医院大厅里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搭个地铺。 地震那天,庞雅芝感觉有点晃,想往外跑又不敢;待情况更不妙时再跑,教室已经哗啦啦垮了下来。庞雅芝被断墙砸中,左脚当时就不见了,右脚只剩下大拇指。送到医院,两只脚被截了下来。 庞雅芝和蒋萍是同班同学,是16名幸存者中的两位,但庞雅芝的病情更严重些,躺在帐篷里的病床上,空气有点闷,太阳慢慢升起来时,烤得帐篷也热烘烘的。烦躁的庞雅芝不停在床上叫嚷着,满脸愁容的妈妈不停为她扇扇子降温。庞雅芝的爸爸妈妈偶尔去和医生商量事情,庞雅芝会让蒋萍帮她揉揉发麻的屁股和大腿。 “做父母的,看见孩子这样最揪心了。有时我想我真对不起孩子——如果知道孩子长大后遇到这样的劫难,我们当初就不应该给她生命;既然给她生命,就应该好好照顾她不受伤害。”看到女儿的惨状,庞雅芝的父亲庞成太一脸痛苦。 庞成太当过十几年兵,几年前转业到北川新华书店负责发行,女儿出事时,他和妻子正休年假在昆明旅游。起初家里人只是告诉他女儿受了点小伤,赶回来看到孩子的伤势后,庞成太惊呆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做父母的,一定会把所有的爱都给她。但这次我感受最深的,就是外界的爱。每天都有志愿者来看我们,北京的、上海的、广东的、浙江的,我都说不出他们的名字。” 庞成太说,这次地震他只掉过两次眼泪,一次是看到被截掉双脚的女儿,一次是在赶往绵阳的路上,看到那么多绵延不绝的志愿者车队。“没遇到灾难时,很多东西都体会不了,这一次我从医生、护士、战友还有志愿者那里得到了好多真诚的东西。有位战友,刚刚失去了母亲和孩子,却还提着水果来慰问我,他自己的伤只字不提。” “我们物质上没有了,亲人也可能失去了,此时最需要的是外界的心理抚慰,而外界给我们的,正是这种精神上的力量。我真想通过你们感谢那些好心人,很多人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愿他们平安。”庞成太很郑重地嘱托我。 当时班里还有好几个小同学和庞雅芝困在一起,她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困在废墟的几个孩子曾有一个约定:“不管谁跑出来,都要记住,一定要为我们努力活着。”女儿未来的人生也许不会平坦,庞成太就准备以这句话来时刻提醒女儿。 “命运无常。”这句话蒋道君感触最深。1971年出生的他因为家境贫寒,小学毕业后就出来打工赚钱养家。“我 14岁从山上下来学木工,帮人打家具,一点点干起来的。”食指上被电锯锯掉的半截就是这段岁月留下的印迹。为了谋生, 1991年,蒋道君跟着别人到新疆阿拉山口打了3年工。“真的不容易。”蒋道君长叹一口气。2000年,有了一定积累的蒋道君在北川开了一家装修公司,经过几年打拼,他已经是北川最好的装修公司老板,也攒下了百万家产,但是,“一夜之间,家没了,20年的心血全没了”。 大多数时间,蒋道君都坐在医院外面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广场上走来走去的人群。蓝色衬衫和白色皮鞋,根本看不出他是从灾区下来的,“都是朋友送的,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他苦笑了两下。手机里欢快的彩铃还没变,这是他以前幸福生活的一个侧面。手机背面贴的是蒋萍和妈妈照的大头贴,这是一个月前妻子坚持要贴上去的,“以前她从不这样”。经历了这样一次天灾人祸,蒋道君有点相信冥冥中有一种神秘的暗示。 父女俩从来没有谈论过关于妈妈的话题,但他知道女儿一切都明白。蒋萍后来被诊断为脑骨骨折,痛得再凶,她也不喊妈妈,她知道那样爸爸会更伤心。蒋萍很依赖爸爸,因为脑袋受了伤,每天晚上她要爸爸坐在那儿,她枕着爸爸的胳膊才能睡觉。前一天晚上,蒋道君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里,她哭了一晚上。 把蒋萍扔在医院里,蒋道君也没办法,他要“上去”——进村里,看他的村民。蒋道君的另一个身份是北川县曲山镇东溪沟村村长。最近几年,村里把创业比较成功的人找回来当村长,希望他们能带领村民致富,蒋道君欣然接受,并且很认真地为村里办事。 “我一当村长,就把原来不通的几条路都给铺好了。”为此,蒋道君还贴了几万块钱,但他觉得这都是值得的。可惜,刚通不久的公路,随着蒋道君的治村梦想,也都被地震摧毁了。 但蒋道君的眼里还是闪着倔强的光。这几天一有朋友来照顾蒋萍,他就会赶紧抽空回到东溪村,“我得先把村民安置好”。“那些村民,他们跟我一样,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我不怨天尤人,我必须重新开始,为我的女儿,也为了那些村民。”蒋道君说。 北川中学 青春·花祭 北川中学的临时安置点在长虹集团培训中心,走进去,恍然间仿佛又回到熟悉的校园:每个孩子都身着洁白的T恤衫,三五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谈笑着走过,男孩子在旁边的草坪上打球,追逐嬉闹。那些青春飞扬、生机勃勃的面孔,似乎在提醒着每一个人:生命如此美好。上方的大喇叭里不停地叫着学生的名字,通知他们到门口与寻找而来的亲友会面。夜幕将至,几个工作人员在通知各班为晚上在操扬上放的大屏幕电影做准备。只有头上不时轰鸣的直升机和一眼望去的绿色军用帐篷,才提醒着这是一个非常时期。这里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哀伤,而是灾难过后,那不屈的生命力。 在这次地震中,“北川中学”几乎成了“灾难”的代名词——学校两幢教学楼倒塌,2900多名学生只剩下130 0多个。几天前,北川中学的学生被长虹集团接走,安置在培训中心。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新浪独家稿件声明:该作品(文字、图片、图表及音视频)特供新浪使用,未经授权,任何媒体和个人不得全部或部分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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