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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旗升到顶端又为罹难者降旗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29日09:27 国际在线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住在绵竹救助站的廖小燕,每天都背着拣来的小书包到志愿者营地去上课。(蔡小川 摄) 5月19日,什邡市这对夫妻的新房已经荡然无存,但他们心中的家仍然完整。 “学校通知我们,5月19日要有一个特别的复课仪式。对我们老师来说,这真是悲喜交加的感觉。”在高三教英语的陈老师轻轻说。学校先举行了升旗仪式,当大家唱着国歌,看着国旗升到顶端高高地飘扬起来,不少学生哽咽着唱不下去。片刻,又举行了为罹难者降旗仪式,学生们又一次掉了眼泪。 仪式后,长虹集团董事长赵勇宣布要给大家一件特殊的礼物,他请人抬出一个用红绸子包裹的高大的吊牌,在师生们惊诧的目光中,红绸落下,“受伤”的吊牌上赫然印着:四川省北川中学。原来这是长虹的志愿者们在18日凌晨特地从已成为一片废墟的校园找回来的。“看到‘北川中学’的牌子又挂起来时,我们好多老师都哭了。”同样落泪的,还有北川中学的校长刘亚春,他抚摸着校牌:“这是学校的象征,是学校的标志……” 所有北川中学的老师都心疼他们的校长。地震发生时,刘亚春正在食堂跟员工商量如何改善伙食,走出来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两栋教学楼轰然倒塌,在漫天尘土中,主教学楼晃动几下后矮下去好几米。那座完全倒塌的教学楼较低的楼层中,主要是高一高二的学生在上课,许多学生被深埋在废墟最下面,死伤极其惨重。每每看到有遇难学生的遗体被救援人员抬出,他就默默地上前,擦去学生脸上的土灰,用手抚合学生睁着的双眼。然而,在中学的废墟里,还埋着他的爱妻和正在读高一的独子,“就这么几天下来,他的一头黑发变成了花白”。十几天来,刘校长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掉过眼泪,但看到那个校牌时,却潸然泪下。 复课,对于这两个年级来说,面临一个让人伤心的问题:很多班级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同学,甚至有的班级已经没有人能来上课——当时正在上电教课的高二(8)班,只有一名学生被救出,而且是重伤,其他学生全部遇难;高一(9)班,全班只有几位同学幸存,已经不可能组成一个班了。学校决定,将这两个年级的同学打散后重新分班,学生们融入新的集体。 看得出来,班里同学的幸存状况仍在影响着孩子们的情绪。几个女生昂首挺胸走过来,是初一年级的,“我们班很好,我们同学都没事!”回答的声音几乎有几分骄傲。而在帐篷的一些角落,偶尔会见几个举着饭盒、默默吃饭的同学,几个小女生偷偷说:“她们班死的最多……” 14岁的经镇豪有些瘦小,他有点落寞地用拖把拖着台阶,从左走到右,再从右走到左,没什么表情。下午温家宝总理刚刚造访过学校,让他值日的女老师看他恹恹的,远远地喊他的名字,叫他拖得再仔细些:“再擦亮点胡书记就该来了!” 他听了,嘴角一咧,想笑却没笑出来。 “我们班差不多死了2/3吧。”经镇豪的表情总是淡淡的,眼睛也不抬起来,拿着拖布来回擦眼前这块台阶。他只知道还有同学幸存下来,但那些人是谁、被安置到哪里,他还不知道。 那天经镇豪的班正在上地理课,他们的教室在正对旗杆的那座老楼,地理老师是个女的,经镇豪比较喜欢她,“因为她说话幽默”,对同学们也和气。教室开始摇晃时,经镇豪有点慌,站起来想跑,老师把他们叫住,告诉不要慌张。过了几秒钟,“我看到教室后面的砖头哗啦啦地往下掉,我的心嘣嘣嘣嘣地都要跳出来了,我也不管了,拔腿就跑”,回头看,教室,连同女地理老师都被埋在里面,“听说老师的孩子也在这里,我还想有一天能碰到他,和他说说话”。 在新学校里,经镇豪只有一个同学叫母全林。一直憨憨地看着经镇豪笑的母全林,“检举”经镇豪以前在班级“很淘气”,但现在的经镇豪总是说一句,然后沉默好长时间。一到晚上住在帐篷里,两个小伙子有点孤单,“以前晚上在宿舍里都特别爱说话,现在比较沉默,也不想说话”。 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是班长张欢,“他学习好对大家也好”。腿有残疾的张欢已被评上四川省的“奥运小天使”,据说要参加与北京奥运会有关的一个活动,“现在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他腿有毛病,肯定没跑出来”。两个孩子低下眼睛,叹了口气。 问经镇豪地震前和地震后最大的变化是什么,他想了半天,回答:“不抖了。”——以前上课的时候,经镇豪喜欢不停地抖腿,老师批评他多少次,他就是不改。现在,虽然没人批评他,但他决心再也不抖腿了。经镇豪觉得发生变化的也不仅是学生,“现在老师们都挺和蔼的”,他说高一一个学生和一个老师以前很不对付,但地震中老师把这位同学救了出来,“经历了这种事情,我们都不会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 在一个帐篷里,迎面碰到来自北京的小伙子小王——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千万别写我的名字,我所做的太微不足道了”。小王原来是北川中学的物理老师,2005年考上研究生离开了北川,毕业后分配到北京一家研究所。地震一过,正在重庆开会的他得知消息,连夜往绵阳赶,他和一些志愿者先到了九洲体育馆后,惴惴不安地打原来几个同事的手机,不知谁的电话能打通。 14日晚上,他终于在九洲体育馆看到了一路辗转而来的北川中学学生,里面还有几个是他原来的学生。他流泪拥抱了几个仍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身上带着红肿的学生后,顾不上伤感,立即和一些志愿者为安顿师生忙碌起来。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几天,暂时没有回去的计划。“经过这次事件,我从孩子们的眼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们比以前更成熟,也更懂事了。” 灾难给孩子们造成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惧,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消除的。“22日15时左右,这里又发生了余震,高三(10)班一名学生直接从二楼的窗口跳了下去,当场骨折,所幸没有危险。”陈老师说。还有一次在课堂上,老师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有学生高喊:地震了!考虑到学生的心理阴影,现在学生们都从二楼教室里搬了下来。 傍晚的北川中学新校园里,穿行着各种各样的志愿者。一位来自复旦大学某心理机构的志愿者刚刚为一个班的孩子做了心理辅导,他们的方式是让孩子们玩沙盘,“经常一个班一个班地过来,相互鼓励相互支持”。一个孩子做完沙盘后,很多人都哭了:他做的沙盘正是地震后的模样。“我就鼓励他推倒重来。”在这位志愿者看来,这也是让孩子们自我宣泄、自我重建的过程。 问经镇豪地震后想得最多的是什么,他沉吟一会,回答说:“好好学习,将来把北川建设得更好。”说罢,他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不会说这样的话”。停了一会,他又说:“生存下来是种荣誉,更重要的是,我要代表其他同学好好活着。 ”小伙子很坚决地摇头否认这是别人教他的话,“我就是这样想的”。 志愿者 爱心·疗伤 “生日快乐”几个彩色大字很醒目地贴在帐篷上方,是一对夫妇找到朱玉书所在的志愿者帐篷,希望能帮助他们给儿子过最后一个生日——5月23日是他们孩子的10岁生日,只不过,过生日的孩子已经静静地躺在天堂里。 大家很快行动起来,有人找来蜡烛,有人买来蛋糕,还有人不知从哪里找来3个包子——特殊时期,没有人在意这是否合乎常规。朱玉书在九洲体育馆里找来几个孩子,告诉他们:“你们像对待自己的爸爸妈妈那样,安慰他们好吗?” 孩子们很懂事,围着这对夫妇一起唱了生日快乐歌,朱玉书还让这对父母每个人把想对孩子说的话写在纸条上。他在旁边悄悄抄了几句。母亲写的简单:祝你平安。父亲则写得长一些:“亲爱的儿子,今天是你10岁生日,爸爸妈妈和许多小朋友一起给你过生日,希望你健康快乐,祝你一路走好……”点燃蜡烛后,大家让这对父母把纸条烧掉。 然后每个孩子上前,深深拥抱了他们,他们全都掉了眼泪。“你的孩子走得很好,到了一个快乐的地方,他也肯定希望你们过得健康快乐!”朱玉书轻轻地拍了拍爸爸的肩膀,安慰他,“那时候,我是像一个牧师的口吻说话,我需要扮演这样一个角色”。 朱玉书爱笑,一笑露出洁白的牙,显得皮肤越发的黑红——黑红几乎是这里所有志愿者的肤色。连手机彩铃,他都设置成《让世界充满爱》。 朱玉书是南京一个中学的政治老师,地震发生后,和大部分中国人一样,他天天守在电视机前,牵肠挂肚,黯然垂泪。 有一天朱玉书看到一条新闻,说地震来的时候,一名老师把几名学生护在自己身下,学生活下来了,老师却死了。朱玉书觉得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一下子塌下来了:如果是我,我能做到吗?朱玉书爱用“原始脑”这个名词,大概是指每个人在危急时刻的本能:“我总在想,在那个时刻,我的‘原始脑’是什么?这次大灾中,许多教师经受住了考验,我也能吗?”朱玉书的自我焦虑还有一层:他是一个德育教师,平时总是去教化别人,如果这个时候不行动,他自己就是个反面教材。 连续多少天,朱玉书不停地纠缠自己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几天后,一个母亲弓起身子保护住身下孩子的报道,让他再一次崩溃。“我就在想,如果没人组织,我就自己去!” 被自己的拷问折磨不已的朱玉书找到了出口,他报名参加当地的志愿者来到绵阳。他们在安置人员最多的九洲体育馆安营扎寨,专为孩子们疗伤。他注意到,起初孩子们很拘束,他们商量着用各种方式让孩子打开自己。 “每天睡得很少,但是睡的踏实。”朱玉书一脸欣慰的表情,“一下子帮助几百人是不可能的,我希望的是能播下他们对生活充满信心的火种,从而影响家长,增强他们重建家园的信心。” 九洲体育馆的许多角落都有各种志愿者组织孩子们读书、上课、玩耍,甚至志愿者队伍也有微妙的竞争,大家变着花样想吸引孩子。5月24日下午的广场上,还有一支不同肤色的特别的志愿者队伍,14岁的小领队杨淳旭来自中国台湾,在美国长大。他说同学们都是成都国际学校的学生,来自尼日利亚、美国、韩国等,他们本来要到西安旅游过春假,地震后取消了旅游,在大人监护下加入到志愿者队伍。 与朱玉书的谈话,是在九洲体育馆内高亢的大喇叭当中进行的。“有会拉二胡的志愿者吗?请到××来!”大喇叭不停喊着,吵得我们的谈话不得不抬高声调。“这是我们在找人,我们晚上要排节目。”朱玉书歉然一笑。中间还有人开着川A 牌照的车来,向我们询问要捐风扇到哪里。“每天在这里,都感觉这是一片爱的海洋,不断有志愿者到来,他们那么急迫地想为灾区孩子做点事。坦率地说,以前被生活琐碎磨蚀,有时候觉得已经渐渐麻木,而这一次经历,对我来说,是一次心灵的彻底洗涤。”朱玉书的笑很自信,他说他再也不会为之前那个问题困扰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答案。-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新浪独家稿件声明:该作品(文字、图片、图表及音视频)特供新浪使用,未经授权,任何媒体和个人不得全部或部分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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