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降兵:人民利益创造的空中奇迹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6月05日10:29 三联生活周刊
空降兵:人民利益创造的空中奇迹
王维山少将。于楚众-摄

  5月14日,一支15人组成的空降小分队,在没有气象资料、没有地面指挥的情况下,在极端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成功在茂县冒险空降。有文章称,作为中国军队最精锐的兵种之一,空降兵全力投入这次地震救灾,是中国政府果断打出的一张王牌。

  这支空降部队的部队长王维山少将喜欢称自己是一名“空降兵老兵”,他自己有400多次跳伞的经历。6月1日记者对王维山将军的采访是在什邡市郊一闲置工地上的军用帐篷里进行的,作为最高首长,王维山承认自己是一个很严厉的长官:“我是很严,部队不严不行,底下的干部都挺怕我的。”他一边搓着满头的银发,一边笑呵呵地说:“只有平时把部队往‘死’里练,战时才能把官兵往‘活’路上带,当兵的就是要时刻不忘头上悬着一把作战的剑。”片刻,他又很坚定地说:“这一次,我很为我们部队自豪。”

  口述◎王维山少将 主笔◎李菁

  紧急集结

  5月10日,我带机关刚刚勘察完荆江防汛地形回来。我们的驻地在湖北,在汉江和荆江都有防汛任务。5月11日,我回到驻地,和大家一起研究我们空降兵这个兵种可能担负的多样化军事任务时,还提到防汛、救灾一类的问题,其中提到了“地震”。但当时只不过是笼统地提那么一个概念,谁也没想到这个考验这么快就来了。

  5月12日下午,我们在湖北也感觉到了地震,非常明显,但不知震中在哪里、有多严重。16点多钟时,上面来电话了解有关情况,我感觉,部队要紧急出动了。我让部队全部进入准备状态,不管伞降不伞降,都要先把伞准备好,而且要做好大规模投送准备。

  从那时起,一直到第二天6点半离开营区,我们一直都没有合眼。5月13日凌晨3点半,我们召开紧急会议,传达上级重要指示,开始为救灾出动做部署。

  我是河北人,上初中时经历过邢台地震,知道情况会有多严重,会出现桥倒路塌、无法进入的情况。所以我要求每个士兵戴上头盔、穿上伞鞋,能背上的东西都准备好。我想:车最大限度进入灾区,能走到哪儿算哪儿,之后就准备徒步进入灾区。我要求部队带了3日份的熟食、7日份的生食,因为空运,装备无法带上,我让部队带上给养单元——就是班的炊具、连的炊具、自己埋锅做饭的东西都背上了,因为我知道,抗震救灾肯定一段时间完不了,我们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从领导到士兵,每个人都带着大锹大镐,准备救人。

  我们准备了整整一夜。我是早上5点回家,我家属把我东西准备好,我提了个箱子、换个迷彩服就走了。5点半出发离开营房,8点钟到了机场。这给抗震救灾赢得了一些时间。

  第一批我们集结了几千人,分别从不同机场起飞,第一时间空运到灾区,展开得比较迅速。

  因为当时四川方面天气很差,哪个机场条件好我们就在哪里降。我和政委的飞机还算运气好,降到了成都双流机场,还有的降到周围其他几个机场。但不管降在哪儿,我们就近进入灾区,只要能救灾民就行了。

  我们是8点钟出发的,我随第一架飞机于14点半到达四川德阳。从集结到到达只用了6个半小时。到目前为止,我们空降部队如此大规模、近似实战的空运兵力,在历史上还是首次。

  困难重重

  接到这个任务时,我很清楚地知道执行任务的条件非常困难,一定要从最困难的地方做好充分准备。但即便如此,到了灾区,还是觉得困难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道路不通、通信全部中断,我们坐的都是地方上的车,到了一个地段后交接给下一地段,但将会遇到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这次地震也是我遇到的一次最紧急的任务。上一次比较接近的就是1998年抗洪,抗洪也很危急,但是水情的预报还是相对准确的,可以有些准备上的提前量,为部队的部署提供一定条件;但地震不一样,它说来就来了!我们无法像预测长江上游水位有多少那样来预测它的危害,从我们的经验来讲,对此也略有不足。

  往下走,才知道这次地震造成的灾害有多惨烈。沿路上,有的村庄整个都没了,看到那情况,都顾不上震惊了。有的孩子尸体四肢还是软的,一看刚死去不久。很多地方的受灾情况,比震中汶川还厉害。从直升机上看,那些村子就像“合拢”了一样。很多地方需要我们救助,但我们进不去!着急!我们坐的都是地方上的车,叫他快他不敢快,最高只能开到40公里/小时,因为下着雨,能见度很差,山石一直在往下落,他怕出事故。心里着急,但着急嗓门大也没有用,因为打不出电话,只有身边的几个人能听到。找人问情况,谁都说不清楚。哪里轻哪里重往哪走,大家都不知道,只能一段一段地被人往里带。压力有没有?说老实话也顾不上。注意力全集中在如何完成任务上面了,根本没时间想什么压力不压力。

  那时候整个外界对震区的情况所知甚少,虽然也有受灾群众跑出来带出一些情况,但全面的侦察、多角度判断还很缺乏,确实需要更多情报资料。在当时情况下,空投成了唯一的办法,当时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空降兵身上。既然上面想用这个手段,我们部队也想利用我们的长处,给整个救灾战役提供更有用的信息,我们确实也很着急,但我们面临的困难也是前所未有。

  1999年,我带部队在川西搞过训练,当时走的就是南线,从都江堰经理县到马尔康。当时有人提议,返回时走北线,“汶川—理县—茂县”,从九寨沟出来,因为这边缓,但我坚持原路回来。虽然我们要经过海拔4750米高的鹧鸪山口,缺氧,我想本来是艰苦训练,经过九寨沟旅游区听起来就有点别扭,所以我坚持没走,但对这一带的地形地貌我还是了解的。这一次要从地图上选空降场的时候,我就说:“按现在大规模的空降找空降场,几乎选不到,因为这一带都是两山夹一沟的地形,路不是在岷江左就是在岷江右。另外,它垂直很陡,落差很大,沿岷江上有若干个小水电站,都是利用落差在发电,很难找一个合适的空降场。”

  通常说,一个空降场至少需要几平方公里的开阔地带。这首先与飞机速度有关,飞机速度快,散布面积就大。二是与跳的人数有关,同一架飞机,跳10个人与跳20个人需要的空降场是不一样的,速度大,人物间隔就要大。第三点与空投的高度有关,空投的高度越高,散布越大,散面呈自然椭圆形,风速大小、风向角度和空投高度,使伞群在空中产生一个飘移。飘移中,每一个层风不一样,有的层风向东吹,每秒10米,有的层风向南吹,每秒5米,每一个伞兵的重量不一样。体重不同的人,在不同层风飘移的速度不一样,高度高、气象变化比较大,使空投准确性大大降低。第四,与是否有地面引导和提供的气象资料有关。如果地面有指挥飞机的,就好投中,反之,没有指挥,也没有地面和空投高度的气象资料——比如根据每层的风速风向算出一个合成风,空降难度就大大加大。

  空降兵的复杂性就在于此。要想投得准,在一定限度内,需要降低高度。但是周围的山不允许降低高度,震区周围的山最低是5120米,如果太低飞行就会撞山。没有气象和地面引导支持,难;没有足够的空降场,难;飞机高度降不了,还是难。

  因为高度降不了,天气又不好,我们的飞行员只能一直在云中飞行,连地面都看不到。虽然在GPS或航图上大体上能知道飞到哪里,但具体什么位置飞行员根本一无所知,也可能在山谷里,也可能在山尖上,观察不到目标,飞行员“抓瞎”。而要想执行空投,必须对底下看得非常清楚。这一次对飞行员的挑战大大提高,空降的难度也大大提高。

  还有一个困难是,那几天一直下雨,在飞机飞的高度层上,外部温度是零到零下5摄氏度,空气的湿度和温度结合,飞机特别容易结冰。结冰是什么概念呢?并不是我们想象的,一下子把飞机冻起来,它影响的是飞机操作的舵面——垂直尾翼和水平尾翼上的舵,舵面如果结冰会改变空气动力的流向,就像我们骑自行车一样,车把失控了,该向左不向左、该向右不向右,这时候就容易出问题。过去我们的很多事故,包括美国军机在内,很多都是因为结冰失控。这是当时的气象,飞行员明显感觉困难,所以在冰带不能长期飞行,必须拉起或下降,躲开它。

  在高原或空气稀薄的状态下,开伞、飞行的速度增加,伞的动载也会相应增加很多倍,伞的打开瞬间,对人的动载和下降的速度会增加很大比例。人类不是所有的极限都能冲破的,在这种条件下,我们需要一定的特殊防护装备,防止负压对人的压力,这一个因素虽然不是最主要的,但诸多不利因素叠加在一起,使得我们这一次的伞降任务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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